现在是第六天的早上,一夜无梦,睡到眼前泛白,阳光悄悄透进帐篷照在脸上。
我揉了揉眼睛,吧唧着嘴巴回味昨夜的羊耳,但并没想起是什么味道。我记得清楚的是,在临近天黑时,其中的一只耳朵被一只不知从何处窜出的猫头鹰叼走了,只剩下烤得略焦的那只。为此我还在地上找了些石子使劲扔向它飞去的那片林子——也不知打没打中。但无论怎么说,我还是损失了一只原本属于我的羊耳,这或许就是昨天遇到的最糟糕的事吧。
突然我的脑子里慢慢冒出了无名氏的影子,也不知昨晚他逃到了哪个角落悄悄扎起帐篷,更不知他是怎么招惹的那头狗熊。
一想到那头黑瞎子我便不自觉的笑了笑,这一笑使整个人都精神了些许,我赶紧从帐篷爬出来,感受着耀眼的晨光。
我再次望向昨天那个无名氏和狗熊遭遇的地方,现在的那里早已没有了狗熊的身影,也没有了无名氏的枪声。
我能看见的只是一些小黑点以及一个更大的灰点在那里打着圈。
我赶紧掏出单筒凑上去,原来是一头羊被几只野狗逼上了沼泽边。
这是一头成年公羊,羊角在头顶盘成一圈看样子分量极为沉重,倘若被撂一下,肯定是成年人不能承受的力量。
羊并没有惊慌,一边啃着草,时不时抬头看眼前的几只野狗,不难想象,这几只野狗肯定是奈何不了它。
就这样,双方谁也不怕谁但谁也奈何不了谁,就这么在沼泽边缘打着圈。
滑稽的是最后伴着一棵小树倒下,一头不是很大的黑瞎子跑了出来,在它的后面跟着另一只稍大的黑瞎子,很快战地就这么顺其自然的移交到了两者之间。野狗群见势不妙便匆匆跑到边缘的几棵树下趴着,静静地看着这一场打斗。
很显然那头稍大的狗熊占据上风,论体型和力量是很难找到与之为敌的狗熊的。只见它直起身张开大口便猛扑过去,一爪子拍在了对方的脸上,我在幻想着这一巴掌要是拍在一个成年人的身上,那是怎样的后果。小的那头也不甘示弱尽可能使出最大的力量往对方扑去,很快,两只狗熊扭打一片,不可分开。
山羊在稍远的地方依旧啃着草,而野狗群的注意力不断在羊和熊之间转换着。
这时,一只按捺不住的野狗往山羊的方向悄悄靠近,相比起野狗,这只羊的注意力并不在狗熊身上,而是一直在草地和沼泽对岸徘徊,似乎对黑瞎子的打斗并没有丝毫的兴趣。我顺着山羊面朝的方向看去,在沼泽对岸的林子里,我清楚的看到一缕青烟徐徐上升。
突然,在距山羊还有四五米,野狗便不怕死的猛扑了上去,咬住了一只脚不放。
滑稽的是山羊转了过来,另一只脚猛的往后蹬,野狗顺势而飞,在空中不断的扭着身体调节平衡感,划出一道弧线后往沼泽里扑去,随即传出一阵哀嚎。
这时的野狗群好像才反应过来战斗已经开始了,于是便三三两两小心的绕开扭打着的狗熊,慢慢向山羊靠近。
野狗群也不知何时多了好几只,都是那种比较凶猛的——这一点从它稳健的步伐便能看得出。
个个张牙舞爪,围了上去。
这是我见过的唯一拥有人类智慧的羊,我甚至在怀疑它是不是那种下辈子准备投胎做人的羊。只见它顿了顿足,不慌不忙的啃了一下草,突然猛的抬头朝野狗群撞去,野狗顺势让出来一条道,谁也不敢冒死往上。
就这样,羊冲了出来,但并未停下,它朝那只占据上风的黑瞎子冲了过去!头部摆了一下,羊角猛的撞向狗熊的屁股。
这只狗熊好像能隔着厚厚的皮毛感受着疼痛一样,只见它放开了身下的同类,往后一巴掌拍过去,由于有一只野狗太靠前,被跟着羊一起拍倒在一旁。
被压制的那头熊趁着机会便溜了,朝野林深处撞去,消失在了一颗大树后。
剩下的这只被激怒的狗熊转过身,没有丝毫犹豫,拿出拔山倒海之势朝野狗群撞去,对其中一只一阵猛追,而别的野狗在边上跟着打圈。
于是第三幕滑稽的画面出现了——跟在熊背后试着进行无用功骚扰的一只狗,被一个猛转身拍飞了出去,在空中呈现出一道更大的弧线后,扑向沼泽的死水里。
熊转过身,张着大口,朝另一只野狗追了过去。这只野狗一个掉头就朝林子里跑,熊追了进去,整个野狗群也跟在后面跑进了林子。
终于,打斗过后的现场稍稍恢复平静,最后从沼泽爬出来的两只野狗跟着羊身旁的那只,看了山羊一眼,便瘸着腿狼狈不堪地朝林子深处赶过去。
这时的山羊啃了一口草,试着站起身,尝试了好几次也没成功。看来要想站起来是根本不可能了,可想而知那一巴掌的力量。
就这样,它时不时地啃着草,时不时的望向对岸林子上方的那缕青烟。
一声沉闷的枪响划过荒野,羊再也没有抬起头来。
我猛的将视线移过去,还是那个熟悉的背影,那个熟悉的人,只见他蹲在一撮灌木旁,慢慢收起了枪。
他并没有穿过沼泽去对岸,仅仅是收起了枪,朝林子深处青烟升起的方向走去。
突然他站住了,猛的转过身,没有看沼泽,也没有看山羊,而是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