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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魔之升落,天之所碍

何为仙魔,仙即是魔,魔即是仙。

众生向道,无论出身,修成正果,便化仙魔。

仙与魔,从来是想法不同的两类存在者罢了。

这自然是落星河的见解。他一向不会对仙高看一眼,也不会刻意嫌恶魔。何况,万剑天原本的三百名万重仙,并没有值得落星河高看一眼的资本。反倒说,落星河对仙也许才是刻意嫌恶。

只是,这一重天和许多重天不同,天界、尘世界、魔界,划分如此明确严格,这让落星河有些诧异。同时,对这一重天的命名,倒是有了些想法……

当落星河元魂遁出天界,重新出现在尘世大陆北方之极——他伫立在湮灭天堑,向之下的无底之渊俯瞰一眼,但他知道这深渊有底。

天界与魔界仿佛阴阳互转,一在上,一在下;一空濛,一沉沦。

落星河手握风盈剑,一纵身,身体如一道灰色惊虹,径直坠向无尽深渊……不断沉潜下坠,速度越来越快,风已经化为一声历久不息的尖啸,如此持续了一刻钟,可知这深渊之深。不止深,而且渐渐陷入完全黑暗之中……

“叮咛。”随着悬于背后的玉心剑一声玉鸣,落星河周身散发出极盛的绿色光芒——既然世界黑暗,便由我来照亮。叩拜乞求光明,莫不如自己化为光明。落星河微微一笑,他很喜欢这种感觉。

“腾!”落星河风盈剑一挥,忽然极速止住了身形,下方的深渊之底,已经隐约可感。“哗,轰!哗,轰……”浪涛阵阵,这底部乃是一片深海!漆黑无尽之海!

落星河转而横向仗剑御行,宛如之前在天上而行一般,临海疾驰,堪堪又过了半个时辰前方水声轰天,激荡得整片无尽之海都在震颤,借由绿芒照耀隐约可见这里出现了一道巨大的漩涡!所有波涛皆呼啸盘旋,极速汹涌卷入万丈漩涡之中,气势无比恢弘壮阔,漩涡吞噬天海时空,更吞噬众生心魂。此时落星河元魂虽然散发出强烈的绿芒,熠熠生辉,但悬浮其上却似虚空中一颗微小寂寥的孤星,宛如沧海一粟……

漩涡乃落魔桥入口,直通魔界!这般气势,震耳欲聋,狂厄吞噬,即便是见过诸多绝景之人,一样心中惊悸。不过,落星河不惊悸,他只是微微一笑,随即绕着漩涡极速遁形,他再一次确认,如同天界一般,尘世界的剑气一样徐徐流向此处,尽为漩涡所吞噬!

如此作为,天魔二界倒是颇为默契!

落星河嘴角斜掠一丝不羁的张狂之笑,身形激射,周身绿芒拖曳为百丈光尾,宛如流星一般遁入漩涡中心!

极速下潜间,冰冷刺骨、漆黑如炼的海水瞬间将落星河元魂吞噬,浸透!

“轰!”随即魔劫引动!时空瞬间仿佛静止,所有惊涛怒澜刹那消弭,震耳欲聋的水声已默然,落星河转而轻轻悬浮在静澜之央,然后极其缓慢,徐徐坠落,画面美轮美奂,仿佛安然自在……只是如此而已……或许,只要有勇气投入漩涡,之后魔劫比想象中简单许多?

但从落星河元魂痛苦的表情判断,自然不可能如此!他眉头紧锁,似乎前所未有的痛苦。

落星河举袖轻轻擦拭了一下眼角,那竟然是一滴不溶于冰冷海水——灼热的泪!他此刻如同经历一场殊死之战,心中意念翻涌,铭心刻骨之痛!一瞬间,他仿佛看见万年寂寞的自己,所有最悲伤的心事,所有最痛苦的回忆!几乎为心魔所吞噬……

原来,漩涡只是一个假象,真正的魔劫是自己的心魔。任何人,心底都有潜藏的痛,心魔会将之无限放大。

落魔或许比升仙更加艰难,升仙者心无所扰,勘破天地大道,万法归一;而落魔之人,却无不是心有怨结,难忘世俗,最终愤然放逐自我,一念落魔,从此一入魔道,众生不容,也不容众生!在落魔的过程中,若能战胜心魔,便会脱胎换骨,重塑自我,而后以魔解脱,重行天地之道!若不能战胜,便将永世坠入魔劫,不入轮回!

片刻之后,“轰隆!”落星河终于遁入魔界,有些心有余悸。甚至他自己,或许都不曾清楚,原来自己内心中有这么多黯然……他轻轻摇了摇头,笑了笑,可恶的心魔!唯有一笑,诛魔。

落魔界,落魔桥,出乎意料,竟然是一派黄昏景象。

落星河面泛金光,伫立在一处桥头,桥下无尽虚空。他身后巨大结界漆焰撩动,之中怒海千番激荡,散发出强烈毁灭之息……而身前则是一座狭长木桥,条木将腐,木痕斑驳,不知经过几许风雨,桥身扭曲蜿蜒,另一端连接着一处山隘,远望处,群山层叠相连,难见边际,山坳间夕阳最后一抹余晖,即将消散,但却久久不散,似乎永远停留在这一刻……整个世界都笼罩着一层橙黄光晕,迷离昏惑,较之素白清冷的天界云雾天,魔界第一重落魔界,倒是给人几许祥和温暖。

落星河平复了情绪,风盈剑动,极速在此间遁行,原来浩渺无垠的落魔界,各处景象万千,差异巨大。落魔桥附近黄昏将晚,而影煞塚则是凄凉午夜,殒生楼台处日挂中天,炼化山早霞溢彩……但落星河此时无心于风景,时间已然有些不足,他目的明确,循着剑气流动的方向,飞驰……

相同的是,落魔界,几无魔踪……落星河沿途经过无数魔山魔府,只偶见几方魔,一样屏气凝神,潜心修炼。这其中有一魔,落星河依稀可辨,竟然是一张熟悉面孔,他不禁微微一笑,却也无暇顾及……

约一个时辰之后,终于,落星河伫立在另一座桥头,升魔桥……剑气纷纷流向此处,汇入其中,而这升魔桥,显然通往魔界第二重升魔界的结界入口。此处已然是落魔界尽头,四周灰色雾霭依稀迷蒙,而升魔桥虽然名升魔,却是以极大的倾角向下延伸,一直通向未知名的虚空……

落星河一纵身,踏上桥,极速渡桥向斜下方而行,忽然,升魔桥极速反转,整个时空瞬间颠倒!桥颠倒,人颠倒,如此,落星河果然便是向斜上方而行,不知将升向何处……

落魔之后,是升魔。万事万物,自有升落。或许这升魔桥的意义就在于,给落下的魔,一个重新向上的机会……

此次穿越,没有心魔作祟,但落星河却感觉到向上的身形越发迟钝,越来越重于千钧,举步难移!原本极速斜向上的身形渐渐趋缓,最后竟然如同强弩之末,开始不进反退,意欲向下坠落!看来,向上永远比向下要难得太多。

落星河却冷冷一笑,笑意张狂——哦?原来是在我落星河面前玩弄时空颠倒?堪堪是可笑!他轻轻引动元魂剑气,剑气怒放时空,牵动整个升魔桥极速颤动……“轰隆!”落星河的身形忽然如同一柄飞剑,疾影一跃,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冲向升魔桥极尽,结界幻光乍现,一瞬间便穿越到了升魔界!

“喂,排队!排队!排队……”忽然,许多声音自身后传来,极其不悦。

排队?

落星河迅速感知一番周遭,身后远远是升魔桥巨大时空结界,而身前似乎是一片诺大的陆地,天空中蓝绿幽芒暗换,光线缭乱,犹如幻境,虽然景致色泽有些清冷,但周遭却极度热闹!此间伫立着许多、许多魔,确切说是许多、许多魔正在此排队……落星河由于身形过于极速,穿越后不及止步,便冲到了升魔桥前方一列队伍之中,而自己此举被队伍中人误解为不守秩序,胆敢插队……这队伍绵长有序,一眼不见尽头,极其浩大,更不可思议的是,此间这样的队伍不计其数,几乎布满整片辽阔陆地!而在各队伍队首汇聚处,十九道各**旗遥遥相望,冲天而起,剑气纵横……场面无比恢弘,气焰磅礴!

莫非……落星河迅速从周遭的气息中感知到,这居然是魔界所谓千年一度的升魔祭,意在选拔优秀升魔,划分魔等!而主持这祭会的是升魔界十九魔王。

落星河心道,但这关我何事?他在身后之魔不悦的注视下,主动走到了队尾。我不是来插队,只是来看看热闹而已。

这番情形,却着实让落星河有些诧异。

一是,诧异于周遭之魔,只是不悦于自己插队,却完全不在乎自己的身份。不过,随即他便明了缘故。魔,不似仙一般仙姿相似,整齐划一。正所谓美好的事物总是相似,而丑陋却千差万别,虽然这样说对魔族有些抱歉——不过,这队伍中,有摇曳幽香的魔女,风情万种的狐女,也有彪悍怒目的魔狼,墨雾袅袅的幽鬼、矮挫低吼的石精、白胖胖翻着白眼的鱼怪……以及傲然抱剑而立的桀骜人类公子……魔的包容度如此之大,此刻落星河虚幻元魂乍一现身,在他人看来也不外乎是未知名的某个魔族……

魔族,不是单纯的某一个魔族,而是除了仙与凡之外,所有种族的统称。落星河笑了笑,相较呆板无趣一片白茫的天界,似乎,这魔界更热闹,更有趣些。

其二,落星河则诧异于魔界人口如此众多,似乎远胜于仙。仙往往倨傲在上,人人敬仰,而魔令人恐惧,也令人蔑然,或许一样源于魔的这种包容度——种族纷繁芜杂,至少看上去就觉得很坏,如此不入流……不过,这队伍期间的每一个都可谓叱诧风云的升魔之辈,无不数千逾重境界,此刻,却犹如走卒般,安静守序排起接天长队——那么可见这所谓十九魔王,自然不简单。落星河对魔界越发多了些兴趣。

其三之诧异,落星河已经能够证实:此间犹如天界一样,剑气依然继续向同一处汇聚,隐约可感,通过一浩瀚结界流入魔界第三重,极魔界,魔尊所在。

这天魔二界,均都默契劫掠尘世界剑气,似乎各有所绸缪。但若简单说,无外乎意欲彻底消灭对方。以落星河的视野而言,见惯万天仙魔林立,无外乎都在做这件事罢了。

落星河感念片刻,轻轻摇了摇头,仙也好,魔也罢,又或者尘世凡俗——在落星河的眼中其实无二,不过都是众生之一。每个生灵,都是在为自己的利益而努力,寻找些有利于自己的借口,便成了信奉的真理。可这些终究只是个人的道,最多是某一类人的道,仙之道,魔之道,凡之道——但都不是天道!

那么,能否说天道无为?落星河觉得,天道不止无为,而是应该无碍。

哼,落星河冷哼一声,现在众生如此不平,显然仙魔欺凌凡俗,这是赤裸裸自不量力令天有所碍。那么,落星河也一定要贯彻自己一向的道,便是要让所有自以为是、嚣张跋扈的强者纷纷跪伏!打破这碍!这当然也不是因为所谓为众生声张的堂皇理由,落星河又笑了笑,张狂以及,如同谦逊——这一切只是为了有趣,热闹就好。

思虑过后,他转身便离开魔界,重返尘世界。毕竟,魂游天魔二界短暂几个时辰,尘世界已经过去了三天三夜。想必怀南王府,一样是热闹非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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