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之契?”水灵越一脸迷惑,“不错,你们男人最喜欢自诩为君子。”
水无涯凝望着水灵越:“越儿,你可知何为君子?君子有相惜之意、风雅之情,有悯天之心、济世之德,更善成人之美,睿智天成。这青衫男子,修为非凡,已然是此世间的绝对强者——无论你适才手握墓沙剑还是水云剑,他都能够在顷刻间,取你性命,甚至是我,亦无力营救——他故做胁迫之举,但却随即将你释放……或许,他自相逢便对我有所了解,既然饶我挚爱之女,我自当施恩还报,他应已经对水道天洪有所领悟,知我操纵……不杀你,他没有损失,只有好处;而杀你,他却没有任何好处……又或许,他只是本能不愿杀戮……”
“爹。你们倒是惺惺相惜!”水灵越斜睨了水无涯一眼,“依我而言,或许只是你想太多!我觉得他只是对我手中的那柄火焰之剑非常在意而已——像老娘这般天姿国色的如花美眷,哪个男人舍得杀?”
……
自而后,果不其然,许平生便与水无涯陷入了惺惺相惜的不断对战……双方驻军剑刃不曾交锋,却每日以呐喊助威争锋——许平生、水无涯两人每日谷中酣然一战,确是不亦乐乎。
却有一件事,令许平生极端在意,嘤红剑不断自鸣,剑气强盛异常,而又无比紊乱,似乎正在找寻主人……忽一日,嘤红剑冲天而起,红芒激射而去,消失于南方天际!
……
数日前,秦宇火策马怀南,欲返回玉烟城三卿王议事商讨天河战事,及至玉烟城郊,一道黄色身影仿佛鬼魅一般,无声无息,蓦然现身,拦在马前。
“吁!”秦宇火极力勒马,但疾行的云燕马,势道劲疾异常,这道惯性足以将魁梧的大汉也冲撞出数十丈。
黄色身影是个中年男子,绝不魁梧,反而很是瘦削修长,身上原本宽大的黄色长袍就显得更加松垮飘摇,他头上的发髻虽然齐整,但五官却不齐整,不对称的长眉下一双三角眼,眼神极其空洞,鼻梁极高,就像一道山脊一样,突兀耸立在枯瘦脸庞,嘴角自然斜掠,似乎很不情愿长在鼻子下方一般,总想要挣扎,他一开口,嘴角就更加歪扭:“少主可好,主人有请。”他轻轻伸出枯瘦的手,手掌一道符光闪过,没入直撞而来的云燕马额头,怒腾嘶鸣的云燕马瞬间戛然而止,势道尽散,腾空而起的四蹄顷刻间便悬浮在空中,然后缓缓落下……随即,静止,再无生息。
“黄定道?”秦宇火一愕,“什么少主?之前不是叫公子吗?你为何在此?爹找我?他在哪里?”
“少主去过便知。”黄定道的声音乖戾阴沉,闻之不禁让人不悦。
秦宇火一皱眉,很是不悦:“到底去哪里?”
“少主去过便知。”黄定道嘴角一斜,阴阳怪气重复了一次。
秦宇火显然更加不悦,沉声道:“你先等我,我要入城,处理事务之后再随你去见我爹……”
“少主,这恐怕不成。”黄定道说着一拂袖,一道符光疾速没入秦宇火额头,随即秦宇火便如胯下战马一般,再无生息。
黄定道一拂袖,将秦宇火卷起,黄定道如此瘦削,而秦宇火实则健硕非常,但他似乎毫不费力便将秦宇火擎在手中,便宛如拖着轻飘草木,身影一掠,疾风而去……
疾驰许久,黄定道一掠横跨万丈鸿沟,跃入南疆之境,举目瞭望,千山林立,万水飞流,一时宛如仙境悠然……遁入群山深处,再度风驰电掣遁行许久,遥遥见一处高耸入云山峦,仿佛擎天巨柱,连接着天穹与千山叠嶂,而浩瀚山峦半山腰隐约可见依平缓山势匍匐着一处恢弘城池——翠浮山之半,南疆古郡城天幽城,而今王城。
据传天幽城而今的城址乃是上古仙魔对撼,云浮山山体大幅滑落,所以才产生一片如此浩大的平缓土地——遥遥望去,天幽城仿佛镶嵌于云浮山之中极尽雕琢的一颗华玉。
天幽城中风物极其优美,绿荫清潭,万花红紫,草木青葱,错综交叠的条条街道上商贾林立,形形色色过客络绎不绝,人声叫嚷,车马嘶鸣,灵兽鸣啸,煞是喧嚣……作为南疆第一重镇,第一大市集,天幽城古来便繁华热络,亦是诸多奇珍、各色人等最为汇聚之地。
天幽城最高处,乃是一处威武气派的浩大府邸,南疆王府。此处山势已然有些趋于陡峭,王府俯瞰着整座天幽城,诺大城池一路向下延展到半山的云雾缭绕深处,堪称壮阔奇景。
南疆王府,一度称为南疆郡郡卿府,南疆古王府,而今高悬在硕大朱红府门之上的牌匾,却只题着四个大字,南疆王府。
数月前,南疆王古沐林入怀南,身负重创而还,聊以处理完毕南疆诸事,便一命呜呼,继而出乎意料,南疆王由原怀南郡郡卿秦广继任——虽然朝中诸多不满,但既然是古沐林所托,亦唯有顺从,何况,不顺从者俱已被一一诛杀……不过,这个消息却封锁极其严密。甚至至今,中州净土似乎浑然不知南疆之变,外界一直以为古沐林重伤修养,因为虽为南疆王,秦广却极少现身,朝中事务均有黑冥与黄定道代为执掌。
秦广有更加重要之事,一则是提升自己修为,南疆修炼灵宝之地数不胜数;二是,南疆奇珍亦数不胜数,但最为奇珍的自然是,绝世灵剑,失落剑灵……
“爹!”秦宇火被黄定道轻轻放下,封印亦立刻解除,他蓦然见到面前的秦广,有一种恍如隔世之感,有兴奋,亦有懊恼,他满面通红,“爹!这么久你抛下我,在南疆做什么?现在又把我抓来!还有,黄定道,待我剑气恢复,有你好看!”
“火儿。”秦广伟岸的身躯端然正坐,花白络腮胡须轻轻颤了颤,他浓眉明目间有威严,亦有一丝落寞疲惫,他沉声道,“你见到爹不高兴吗?”
秦宇火趋近秦广,一躬身:“爹,我当然高兴,见你安然无恙就好。我也时常去娘亲灵位替你说几句话。可是,我正忙于天河郡之战,此刻公务繁忙……”
“火儿!”秦广打断了秦宇火,“你此刻倒是和爹摆起官架子?公务繁忙?地卿王?哼!爹要给你的是天下!我简单说,这次带你来,便是为了将南疆王之位传与你!”
秦宇火不禁目瞪口呆:“爹!南疆王?传与我?对了,你为何在南疆王府——古沐林何在?”
秦广轻轻起身,伟岸的身躯宛如一座小山,他此刻只是穿着普通的绿色绫罗锦袍,秦宇火仰望着这座青山,总觉得今日重逢,秦广有许多不同。
秦广沉吟了片刻,眼中有慈爱,亦带着无奈,望着秦宇火,缓缓道:“火儿。你已是爹唯一寄托,我不妨直言……几个月来,无论是我,还是南疆,一直在积蓄力量,消息亦对外全面封锁——我早已杀了古沐林,篡夺其位,我要先复怀南,再定东海四郡,而后一统西方四郡,在这些区域内部,爹经营多年,亦早有内应……那时,天都不过是囊中之物。爹曾应允你娘亲,要让你健康快乐成长,要送给你天下最好的礼物,而这最好的礼物莫不过是天下本身。”
秦宇火愕然望着秦广:“爹……我知道你对我好,可是我说过,我对天下没兴趣,我只是想自由自在,修得仙途,他日飞升而去,永世逍遥自在就好……所谓天下,这个礼物我不要,你如果喜欢,就留给自己……”
“火儿。”秦广打断了秦宇火,“可惜,爹已经无法完成夙愿。不过我想,即便无法将整个尘世大陆给你,至少可以让你贵为一方之王,而今南疆诸事,我已经处理妥当,已是你继任王位之时,异己尽除,皆是忠仆……南疆拥二十万精兵,皆是修仙之辈——而后安于一方,还是志在天下,爹恐怕已经无力照顾你。你好自为之。”
秦宇火闻言,沉默片刻,讷讷道:“爹这话是何意?为何我感觉有些奇怪……”
秦广走近秦宇火,大力一拍他的肩膀:“火儿,有何奇怪?我们父子许久不见,不妨陪我聊以舞剑如何?”
秦宇火一愣,面色复杂,先是一阵懊恼:“爹,谈及剑,我的嘤红剑被天河郡的臭丫头抢了去!虽然我也抢了她的剑,但还是觉得平生大辱!”随即秦宇火又一脸悲戚,“爹,我没有看管好娘留下的遗物……都是我的错。”
秦广若有所思,沉吟道:“火儿,你娘亲曾叮嘱,要让你远离嘤红剑——不想,还是被你从小到大随侍左右,而且丢了也好,便当作听从你娘亲的叮嘱罢……天河郡,暂时还是少招惹为妙。”
秦宇火不禁恼道:“爹,那怎么可以?若是不夺回嘤红剑,我寝食不安!天河郡有何了得?无外乎有一个异人相助!我一定能够对付她们!”
“异人?”秦广摇头道,“火儿,天河郡并不了得,关键是水家出现了一个旷世之人,当年我未能寻机除掉水无涯,便是大错特错……走吧,火儿,陪爹去练剑!”说罢,秦广气宇轩昂向外踱去,可是秦宇火见其背影,却莫名觉得有些颓然之感……
秦宇火不禁问一侧的黄定道:“我爹到底怎么了?”
黄定道怪声怪气道:“主人交代,不能说。”
“唉!”秦宇火横了黄定道一眼,随即疾步追赶秦广,“爹,我此刻还有要事,我要返回怀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