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曜当空,宏伟的天都天牢,此刻如同一座巍峨的冰霜城堡,闪烁着奇异的银辉。
硕大厚重的牢门前,几道孑然伫立的人影,略显渺小。远远无数御林军仗剑以待,虽是白日,但他们的剑锋无不映衬着昏暗天空中奇异的月轮,而更远、更远四处藏匿的百姓,惊恐而好奇,禁不住遥遥关注着天牢重地方向到底发生什么……
“越姐姐?剑尘?你居然可以对抗月曜之力,还能说话,说话的声音又如此好听……”曜光白缓缓踱步到灵儿身畔,他的眉头一皱,手中月灵剑抵在灵儿的心窝,颇为不悦:“你是剑灵?想必灵鸦和冰狐都是你所召唤,小妹妹,你要懂礼貌,我处理完她们,自然会理你。本王很中意你,你和我的月音妹妹倒是颇有几分相似。”
灵儿俏脸迷蒙,大大的明眸有些惊慌,彩色虹裙与手腕间的灵葫轻轻颤抖,却无法挣脱月曜之力的催眠,她急道:“你可恶……快放了我,否则主人一定会对你不客气!”
“主人?”曜光白一愕,“对了,让你的主人出来,我杀了他,你自然便属于我,哈哈哈哈……”他张狂的笑意忽然愕然止住,因为他蓦然见到空天中两道纤长身影相携而来,素裙若流云翩翩徐徐,银发与青丝交错曼舞,万般仙姿卓越,两女子一空灵婉约,一俏丽娇美……
城中居民得见这一幕之人,纷纷跪伏,以为玄天仙子降临……
来者自是盈儿与影儿,飘然落地,盈儿不屑睥睨着曜光白:“想杀了主人?莫不是我听错?”
曜光白脸色惊愕:“你……你是拥有空遁之力的剑灵,落星河的剑灵?还有,无影——你们竟敢擅闯天都?”曜光白虽然故振声势,但实际上内心惶恐至极,他已经引动最大剑气,驱动月曜,幻力全力倾泄于盈儿与影儿,但两人如此轻巧现身,步履轻盈,竟然丝毫无碍!
盈儿乃是落星河的剑灵,这一点已经让曜光白很无奈,他深知自己此刻无论如何尚不是落星河的敌手,而影儿,昔日的十三绝影之首,本就是实力冠绝这片大陆,而今竟然背悬三剑——莫非,莫非,她已经突破两千重境界?这不可能!
“灵儿,你为什么在这里?”盈儿之后完全无视曜光白,明眸凝望着灵儿,随即一瞥水灵越与水无涯,“她们又是谁?”
“盈儿姐姐,救我们,这是我的越姐姐,还有她尚不确定是不是亲生爹爹的爹爹……”灵儿蓦然见到盈儿,不禁有些委屈,楚楚可怜,娇嗲至极。
越姐姐?盈儿一颦眉,她此刻有些不美好的预感,毕竟,每每这位灵儿多一个姐姐出来,都有些奇怪的事发生……盈儿略作思量道:“我只是恰好路过此处,感知到你的气息,不想还真被人欺负,想来这小小尘世界,竟有人如此狂妄——我的风盈剑气无惧幻力,但也无法解救你,都怪你总是太马虎大意,这是惩罚——但我很不悦,便替主人教训教训这些狂妄的凡俗之人,莫不如便毁了这座天都城,可好?”说罢,周身银发曼舞,空气中隐隐传来呼啸之音……
一直被完全无视的曜光白打量着盈儿,感受着周围磅礴剑气,不知为何莫名恐惧,莫非她真的凭一句话竟能毁我天都城?
曜光白星眸冰寒,毕竟自己贵为天元之王,万千臣民正在仰望着自己捍卫天牢重地的背影,岂能失了王者风度,被人几句话便惊骇当地!“轰!”他左手一挥,一团硕大白芒径直向盈儿袭去,速度极快,加之距离如此之近,曜光白嘴角斜掠!
“呼!”瞬间,影儿背后的雾朽剑略一颤动,一团黑雾顷刻吞噬了白芒,电光火石之间,一白一黑两道光芒闪过,仿佛一切皆未发生……此时,空气已开始疾速颤栗,盈儿周身的剑气越发强横,冰霜天牢被震彻得不断簌簌落下冰凌霜雪……
影儿斜睨着花容凝寒的盈儿,不及有些心骇,莫不是她当真要毁了天都城?不经意间影儿的心也有些慌乱,甜美的声音焦虑道:“盈儿,住手!你莫不是被地息侵染,乱了心智,这城池乃亘古基业,人口千万——不要妄为!”
盈儿斜睨着影儿,收敛了剑气,不悦道:“我只是想恐吓一下这些无知凡俗,怎么先将你恐吓了,真是无趣——我果然还是和你合不来!”
影儿一愕,不禁有些恼羞,转而俏目怒视着曜光白,将愤恨都发泄在这位天元之王身上,她甜美的声音却无比压迫:“曜光白,你手中剑,是梦影的气息,莫不是你以修仙者元魂禁法炼剑?真是岂有此理!”
曜光白眼神闪烁,关注着对面几人的一举一动,他挺了挺身姿道:“何为禁法,元魂炼剑必须对方甘心情愿——这是梦影的心意,我怎可辜负!这柄月灵剑,生而化灵,乃是梦影生命的延续,有何不可?你这个冷血刺客,不过是曜龙霆的一柄剑,手染淋漓鲜血,此刻,何必假慈悲!”
无影不禁颦眉,竟然一时语愕,她随即俏目一凛,冷冷道:“曜光白,先王对你有养育之恩,教诲之德——而今姑且不论其它,你竟然口口声声直呼其名。岂止是逆子,简直卑劣至极!”
“我……”曜光白被训斥,亦是一时无言以对,他不禁恼羞道,“恩德,自在心中!天下,却要在我手中!无影,我知你喜欢先王,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莫不是今日已经沦入魔道!虽然难以置信,你而今竟然背悬三剑,却皆是屠戮之剑,魔煞之剑!唯我修仙者不齿!”
“仙魔亦自在心中!唯独你这弑父夺位的叛臣逆子没有资格对人不齿!你休要口无遮拦,我对先王乃是衷心敬佩之情,誓死追随之心——不论其它!”无影感觉到自己的愤怒正在不断膨胀。
“哈哈哈!”曜光白揶揄一笑,“何必推脱,凡事瞒不过我曜光白的慧眼——不过,无影,姑娘,你有什么资格喜欢谁?谁会喜欢你?我知道你现在水性杨花转而投入落星河怀抱,可是,恐怕依然是你一厢情愿而已,可惜,可惜……”
曜光白不知为何自己非要激怒对方,此刻他的理智告诉自己,自己绝不理智……但或许为了王者尊严,或者新仇旧怨难于抑制,他不禁说个痛快,极尽所能刺痛对方,方才解恨……但一瞬间,他当然清楚,自己的做法很愚蠢,仿佛三岁顽童争一时之气,望着影儿几乎沁出泪水的愤恨眼眸,不知将要如何发狂,自己赖以为傲的月曜却对之无效,他不禁心头惶恐……
“啾!”一声长啸,曜光白发出信号,无数道身影剑遁激射至天牢门前,成半环形将众人围拢水泄不通,远方御林军也纷纷趋近,战甲相撞,剑刃交辉——曜光白知道在绝对力量面前,这些喽啰并没有太大价值,但至少可以壮一壮声威,他之前孤身在此拦截劫狱者,是因为王者自信,而此刻却已经有些怯懦。
影儿平静了一下情绪,仰望昏暗天空的皎洁月轮——虽然之前与梦影并没有太多交集,但亦不乏剑刃相交的较量,久之,双方对彼此剑道便有所了解,或许是被催眠太多,又或许因为拥有烟罗之力,而今影儿对幻力似乎毫无感觉,但这种力量的确很强大,诸如灵儿亦轻易被控制……幻,是不属于现实世界的力量,她能打开每个人通往理想世界的大门,从而也隔绝了现实世界。磅礴天都城,白日奇诡月色,映照着影儿迷幻的双眸,她曾经无数次穿梭在这片城池,执行无数次任务,只为感受到曜龙霆一个满意的表情——这是否是喜欢,还是身为王朝绝影的本能驱使,她已经越来越模糊……她只是想找一个目标,远远观望,但不能走近,也许这就是她注定的宿命。曜光白的话其实没有错——影儿仰望着月轮,感受着梦影的气息,不禁感慨,或许,这才是爱……唯有死去才是爱。
“放了她们,我饶他不死。”影儿甜美的声音无比低沉。
曜光白一愕,有些不明所以,但一瞬间,他感觉到了毫无声息的一道剑气,竟然悬在自己喉间!他随即惊恐望着影儿——果然,这个看似柔媚的少女真的很可怕!这丝剑气,虽然微弱,但却极其锐利,而且充满压迫之感!让人不敢有任何妄为……无影剑,本就是一柄为无形刺杀而存在的剑!
但影儿的话,似乎并非说给曜光白,而是说给月灵剑……影儿引动剑若心诀,心相息,她只是在和月灵剑对话。
曜光白手中的月灵剑轻轻颤动,银辉不断摇曳,倏忽化为一个女子,宛然是当年梦影的模样,一袭银裳,散发清辉,她的眼神很空洞,似乎没有生息,禁法所炼灵剑本就是一具躯壳,但这躯壳中似乎藏着一缕爱意,她唯恐曜光白有所闪失,“哗!”天幕斗转,月轮倏忽不见,日光再度照耀天都城……月灵依然定定凝望着影儿……
影儿望了月灵一眼,语气幽幽:“但愿,你所作值得。”随即她对曜光白冷冷道,“曜光白,虽你谋权之心早已昭然若揭,但先王曾屡次禁令杀你,落公子也曾交代,留你性命,但不代表每一次,我都能克制,你好自为之。盈儿,你们自行离去,我稍后再回!”
盈儿一愕:“影儿……你……主人虽然爱我不能爱你,但他早已接受你,一样希望你心悦安然,就像对我们一样,你不必太介怀这种凡俗之辈的恶毒言语……”
“盈儿,真是难得你会安慰人,说得如此暖心。”影儿不禁挤出一丝笑容,“我无妨。曜光白,我虽不杀你,但你需要与我去一个地方。”
曜光白一愕,迫于喉间剑气的威慑,无奈点了点头,就这样在万众瞩目中,实质上被挟持而去……临行,他悄然对背后一道白影做出了一个复杂的手势……
盈儿、灵儿、水灵越、水无涯默然伫立在九翼灵鸦的硕大白颅,凝望着无影越发渺小的背影……盈儿明眸迷离,感觉如此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