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南国,玉烟城,民卿王殿。
月音一袭紫罗裙,婀娜而立,紫发长垂,摇曳生辉,此刻她花容间有些焦虑,微微颦眉,娇嗔道:“师父!你啰嗦说了许多,到底是何意?天河郡征伐到底如何?”
明万古端然正坐,一袭白色长袍纤尘不染,他一挑白眉,手抚长须,朗声道:“难言胜败——亦胜亦败。只因其中出现了意料之外的情形……”
“师父……”月音打断了明万古低沉缓慢的陈述,幽幽道,“天河郡战事远不如预期,一直进行不顺利,似有变故,但秦宇火此人向来顾及颜面,一直未曾言明详情——是否应去支援,或者师父亲自去一着?”
明万古轻轻摆了摆手:“此种事项,还是不参与为好,时机到时,机缘自解——师父亦不敢擅自行动,只因为对手,还是不惹为妙。”
月音斜睨了一眼明万古:“师父,你说话为何总是如此转弯抹角,难以揣度?若难听了说,真是啰嗦!秦宇火呢,而今又何在?军中灵语传讯,说他已经返回玉烟城,却迟迟不见踪影!”
明万古闻言,轻轻起身,摇了摇头:“月音,玄机本就是难以揣度,因为时刻瞬息万变。此刻,秦宇火已经从中州净土的地脉中失去气息……浩劫之后,四方郡与中州净土地脉被四道天堑分割,如此,便形成而今割据一方的局面……不过料想并非遭遇不测,若我卜算未错,他应已经到了南疆!”
“南疆?”月音一愕,“师父是说,秦宇火果然一直私通其父秦广——消息早已证实,秦广确实一直潜藏南疆!”
明万古轻轻一笑:“细情不可尽道……此时,世人尽知怀南王已经隐世无踪,怀南陷入与天河郡的意外纷争之中,久久无法平息……南疆而今蠢蠢欲动是真,天都城也已经跃跃欲试,若不是天都陷入与塞北的战事,恐怕早早就已经进军怀南——这曜光白,而今似乎今非昔北,已然准备充分,天都之气正在不断向南侵袭。”
月音明眸幽远,冷冷道:“不想,得天下如此劳心,从前的日子,而今想来宛然如梦——但天下,既是我的,无论如何都要拿回,方不负曜氏血脉!我已将白凌梦遣派至怀南北疆,能够遏制北方平陵郡、南河郡、留云郡!我尚且有意遣许平生,前往天河方向,一探究竟……”
明万古若有所思,沉吟道:“月音,为师不曾教过你太多,但我觉得教过你最重要的事情便是,定心。你的心,现在如此急躁狂乱,为欲望所吞噬,无论是权欲还是****……”
“师父休要胡说,何来****……”月音不禁恼道。
明万古踱步仰望着殿外长空:“为人自欺。师父看着你长大,即便你而今为血脉之力侵蚀,性情大变,我却依然懂你。你想要的不是天下,你想要的是那个让你被迫只能去争取天下的男人!可是落公子不属于此间,他注定不属于你——你深知这一点,所以你唯有不断在心底加深对他的仇怨,不断放逐自己投入权欲之争……师父见你如此,甚是心痛。”
“老头。”月音明眸流光,“无需煽情。我现在只是想要天下,仅此而已,其它全然不想思考——你若念在师徒情分,若真心痛我,就以你的龙灵之力,助我横扫尘世大陆,直入天都。”
“哈哈哈!”明万古忽然朗声一笑,“月音,你还太稚嫩。你的历练尚且不足,此时无人能帮你,师父亦不能帮你这样作。龙灵、剑灵,终究只是推动时代的天行者,而你们才是这大地的主人。”
“哼!”月音恨恨道,“老头,你天天吃我用我穿我的,却不肯出力!真是岂有此理,终日罗里吧嗦,又说得如此冠冕堂皇……”
明万古斜睨了月音一眼:“这句话,倒是见到了从前那个月音小公主的影子,你一直如此说我,从小说到大——你父王政务繁忙,身陷****牢笼,为师教你读书写字,识人懂事,岂是白吃白用?这般说,岂不是让为师伤心……”
月音低眉道:“师父莫不是真的不悦?师父何尝不是变了,有时我甚至分不清你是从前的师父,还是龙灵——而今,我唯有你一个亲人……”
明万古微然一笑,打断了月音:“月音,你娘亲尚且在世,而且你有三个很好的妖族姐妹,有朋友,有关心你之人,以及誓死追随你之人。师父只是希望你能放缓心胸,静静感受一切,包括静静去体验,天下之道。不过,若你不能接受,为师倒是有一个极快速的方法,虽然有些冒险,或许你会喜欢。”
“老头,”月音眼眸中有一丝期待,“不要卖关子,快些说。”
明万古语气无比平淡,平淡到让人能够觉察,似乎故意在掩饰:“我携你入天都,直接诛杀曜光白,你以曜氏龙脉继承者、天元王女身份登王位。”
“我……”月音惊愕望着明万古,“师父?还是龙灵?你说出此番话,是谁的本心?你的目的是诛杀曜光白,还是……你想以我的血唤醒鳞爪之龙,吞噬他,对不对?虽然你说了无数不能这样做的理由,甚至说服了心幻之魂,但你自己的心一样为这种欲望所驱使?”
明万古低眉,沉声道:“或许……为何你如此敏锐?”
月音仰首望了一眼殿外空天,踱步到明万古身畔,明眸迷离:“师父,我只是记得,他曾说过,凡是说出携我入天都诛杀曜光白夺位之人,都不值得信任。因为,那不是我应走的道路,就像师父适才所言,我的道路应在大地之上,而不在天空。”说罢,月音婀娜而去,背影无比落寞……
明万古凝望着月音的纤弱背影,眸中流光,意味深长……他仰望天穹,久久伫立……
……
“嘤!”一声彻耳鸣啼,身长百丈的九翼灵鸦蓦然出现在天都上空!九翼振翅间,空天骤风拂动,掀起阵阵云雾气息,炫目无暇的莹白羽翼,在冬日映射下明光闪烁,透出一丝清冷……
浩浩天都城,无数街头巷尾万众仰望,响亮的竹板骤然停了节拍,小摊贩收钱的手也瞬间僵硬住,端在空中的酒盏兀自悬浮在空中,揽客的青楼女子锦帕拂在半空,便也不动——满城繁华喧腾仿佛顷刻凝固,所有人,听闻这一声长啼,无不纷纷仰望,随即无不面色惊骇,这是从不曾见过或是听闻的神秘巨鸟……经由天都之剑被摧毁之事,而今天都居民有些对天空莫名惶恐,只怕又落下一些危险之物……
“轰!”片刻沉寂后,街头巷尾到处人头攒动,四处奔走避难……
九翼灵鸦围绕新建的天都之剑凌空盘旋——云台高耸入云,宛如一柄霜刃直问天道,然而当初敛于其中的骨脉之剑与潜于其下的骨脉之魂,已然不在,此处的剑气兴盛亦不再,徒有冲云之势,而无灵气汇聚……
“越姐姐,”灵儿伫立在九翼灵鸦硕大的头颅上,虹裙灵葫幻光随风纷飞,发梢舞动犹如一只黑色灵鸟,闪烁双眸间却尽是迷茫,“去何处找你娘亲?怎么救?”
一侧的水灵越一袭淡蓝衣裙,手握嘤红剑,俏脸豪迈至极:“自然是去天牢,至于怎么救,就将一切荡平!曜光白这个混蛋,老娘要让你好看!”
“咻!咻!咻!”忽然十几道炫白光影剑遁飞天,疾驰向九翼灵鸦而来,一道道剑气已经率先破空而至!
“砰!”九翼灵鸦九翼齐振,顷刻在空天掀起一道剑气风暴,径直迎击激射而来的十几道凛冽剑气,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破声响,十几道剑气一一被反噬,九翼灵鸦祭出的剑气风暴却势道依然强劲,在长空呼啸而过,掀起一阵白芒……剑遁来袭者,纷纷仓惶避让,依然有两人闪避不及,口吐鲜血,摇曳坠落向地面……
凌空剑遁而上的俱是此间绝对高手,乃是新组建的十六绝影——不想,顷刻间便陨落了两人!九翼灵鸦于空天不停盘旋,再度几番振翅,绝影释放的形形色色剑气的确也算强横,但对撼之下,便又有四人坠落向天都城中……于隐蔽处纷纷仰望天穹的天都城居民,更加惊慌不安!一群剑仙,竟然都不敌这只大怪鸟……救命啊……
“啾!”忽然一声凄厉的长啸,剩余的十绝影疾速剑遁返回,这是撤退信号!
“吓死我了!还以为这些会飞的家伙会很厉害!”水灵越顾盼打量着灵儿,“灵儿,你到底是谁?也未免太厉害些,老娘我都不好意思了!”
灵儿有些娇羞:“都是小鸦灵的功劳,它是我在天河中捡到的宝宝,的确很强大!她可以自由控制空气的力量!”
“嗖!”九翼灵鸦九翼翕动,径直向天都天牢而去——除了天都之剑与王宫之外,城中最高的便是天牢,高耸的牢墙刺入长空,将其中林立的一栋栋牢狱与外面世界完全隔绝!
……
天都城,宫城,月音宫门前。
一道劲挺的白色身影嘴角一掠,不禁冷哼一声:“哼!如此藐视我天元之威!果然不同凡俗。”随即他侧目望了一眼身畔的银色身影,星眸寒凝,“月灵,化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