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说到徐斩破了天外天阻截,欲领军下山支援包晓生。时武当派损失惨重,向九尘与徐斩辞行,将阵亡的陈洛常与师兄弟尸身以草席包裹,堆放于推车上,打算运归故乡安葬。徐斩不便挽留,只能劝慰节哀顺变。陈洛常死讯,令掌门紫阳真人悲痛不已,竟致数日闭门不出,茶饭未进,向九尘惭愧万分,从此不再以剑侠自居。
少林释清怒也因任务圆满,告别而走,那郑天钟抱着邹千仞与释无戒骨瓮,甘愿与清怒回寺受罚,后经玄怀方丈剃度,成了罗汉堂里笑狮尊者。剩下萧天放、秋青鸾,念徐斩、包晓生之交情,仍驻留协助。还有尚在养伤的张碧云,常有戎马壮志,不肯离去。于是,徐斩乃自任先锋,负责率领战将突击。而众侠士同欧阳玉飞划分作两队,随时后援或阻截。
独孤野进攻昱岭关已有三日,近两万人马,每去夺关,就要折掉数千。昱岭关四处悬崖峭壁,想入关仅有一条险道,又被包晓生以坚壁深沟拒敌。纵使天外天高手众多,然而能以轻功翻越至城墙者,皆被乱箭射死,其余小卒,都不免乱石猛砸,坠落深沟。等深沟中填满死尸,包晓生便命放火焚烧,如同焰海炼狱,纵使天外天这帮人坏事做尽,却也为之胆寒。
雷火儿带来雷家火炮安放在关口,与仲孙绮、史布轮流向天外天点火开炮,仿佛戏耍。气得乞颜桀昂亲自率死士,攀爬峭壁,欲图夜袭,不料各处都有弓弩手日夜交班把守,乞颜桀昂待要成功,竟被警觉,臂膀遭射穿,险丧命于关上。亏得乞颜桀昂胆大,径自抓住藤蔓跳下悬崖,避过官兵眼线,忍剧痛逃脱。其余诸人,有去无还。
独孤野眼见夺关无望,终于决心撤退,天外天都是江湖草莽匹夫,不懂排兵布阵之道,如何能与宿将、智士相争?而今方才明白韩如霜与单天邪所言必败,实为汗颜。怎料,探子又报,令狐傲绝部队全军覆没,邹千仞战死,郑天钟被俘,徐斩已封锁退路,朝廷派锦衣卫皇甫遥率三千人马增援。
独孤野大惊,目前陷入重围,只恐插翅难逃。当下呼唤左右,快去请单天邪前来商议。旁边万俟敬文拜道:“大哥,是我气走了那位先生,就让我去请罪罢。”独孤野点头,挥手道:“勿计前嫌,时局为重。”
万俟敬文乃与随从赶往单天邪阵地拜见,听到单天邪走出来,拱手鞠躬道:“前日里,对先生多有冒犯,还请先生宽宏大量,不以为怪。”单天邪笑道:“紧要关头,还提这些小事作甚?”两人齐至中军大营,单天邪道:“今背腹受敌,皇甫遥自北来,包晓生在昱岭关,这两处皆是死路。故而只得突破徐斩封锁,再往南,经闽越逃至化外或海外,可保性命。”
独孤野自知成王败寇,别无他法,遂叹道:“多谢先生指点,只恐包晓生、皇甫遥不肯善罢甘休。”单天邪安慰道:“将军尽可率主力突围,吾来断后,准保包晓生、皇甫遥追不上。”独孤野道:“可是,先生如何脱身?”
单天邪略微语顿,傅隐风见状,接话道:“我等既反,不成功便成仁,岂惧死哉?”独孤野怎好迟疑,即刻命整顿三军,趁夜撤离。所从者,只剩万俟敬文、上官妃,以及苗仙儿、阿各林、万无鸠等五人,而孙月玮、乞颜桀昂两人伤重,唯有留在单天邪营中,听天由命。独孤野兵力尚不足万,已是感慨非常。
却说五仙教自参战以来,仅做些救死扶伤的任务,令众属下甚为不满。何况天外天接连战败,以至于要向闽越撤退,那阿各林便多有埋怨,直言苗仙儿当初决策失误,竟闹出决裂势态。天外天大军临行,阿各林将两千伤兵移交单天邪,单天邪看见阿各林面有愠色,明知故问道:“阁下心中不快可否吐露?吾当为阁下排忧解难。”
阿各林便指责苗仙儿一意孤行,导致五仙教濒临覆灭。单天邪笑道:“阁下何不取而代之?”阿各林怒道:“我对五仙教忠心耿耿,岂有私心,毕竟那苗仙儿名义上还是主子!”单天邪叹道:“待明朝皇帝处决叛乱,怕五仙教在劫难逃,阁下怎忍弃置教中安危于不顾?”
阿各林气道:“就是为此事万分烦恼。”单天邪笑曰:“所谓无毒不丈夫,这祸事由苗仙儿引来,只要将她杀了,再向朝廷进表,把罪名都撇清。五仙教偏居云贵,朝廷必不追究,阁下便能在急难之时,救本教于水火,此时另立贤明掌门,阁下岂不是功在千秋?”
阿各林仔细琢磨,拱手拜谢,道:“先生真妙计,令我豁然开朗,还不知先生何门何派,日后自当答谢。”单天邪道:“如今存亡未卜,恐连累无辜,吾之身份,断不可泄漏。”阿各林心里暗自佩服,便识趣告退。
待阿各林回到营中,听闻苗仙儿派人来请。原来,苗仙儿如今也是悔之莫及,只因急功近利,听信韩如霜鬼话,落个可悲下场。故与万无鸠、阿各林商议,待独孤野与徐斩交战,趁乱逃回苗疆。万无鸠自然惟命是从,而阿各林早有主意,却也假意赞成,窥伺良机。
徐斩与欧阳玉飞屯军山下,将光明顶上一应作战器械于要道布置,待独孤野大军经过,便乱箭射去,奋力喊杀。天外天众人多成了惊弓之鸟,看不见敌人藏身何处,只得在密林中小心行进。徐斩率亲信避开独孤野主力,数番突袭,神出鬼没,搅得天外天士气崩溃。纵使独孤野喝令众人莫怕,徐斩不到三千人马,奈何军心离散,应者寥寥。苗仙儿就等此时,忙带着教众随从,乔装成败逃伤兵,悄悄去也。
苗仙儿等人未逃多久,只见前方有位雍容华贵之女子,拦住去路。正是那秋青鸾,柳眉微竖,不怒自威,嗔道:“你们在天外天中,都是什么身份?”苗仙儿假意哭道:“禀仙子,我等皆为苗人,因懂些医术,被贼党胁迫从军,如今死里逃生,求仙子可怜。”
秋青鸾仔细端详,看他们身无兵刃,略有迟疑。忽又瞥到苗仙儿眼中狡黠,当下翻掌拍出,存心试探。谁知苗仙儿会意,故作惊吓,却不偏不躲,贴身吃了秋青鸾一掌,鲜血直呕,倒反将秋青鸾骇得不轻,唯恐失手杀了她。
旁边万无鸠忙配合道:“女儿啊,女儿!”上前扶住苗仙儿,磕头如捣蒜,道:“求姑娘大发慈悲,放我们族人一条生路,我等定感恩戴德。”秋青鸾本也无意刁难,遂命士卒让道放行,五仙教众人得脱。
路上阿各林暗怀鬼胎,只道苗仙儿伤势较重,机不可失,却多少良心未泯,没能下手。思来想去,终究还得要有个交代,乃取出自制捕蛇的筒箭,趁夜里漆黑,放到嘴边吹口气。牛毛细针扎入苗仙儿脖中,没半刻便伏在族人背上,一声不吭的死了。
待又行了几里山路,万无鸠方才察觉,大惊失色,这掌伤如何能致死?忙命众人寻处洞穴,唤阿各林协助验尸,其余在外边守候。阿各林晓得万无鸠精通医术蛊毒,定然瞒不过,遂私语道:“莫要验了,她不死,我五仙教坐实反叛,转眼即亡。”
万无鸠捶胸道:“事已至此,杀之又有何用啊?”阿各林应道:“上表皇帝,主犯已被我教清理门户,从者皆不知情,请求饶恕。”万无鸠哂笑道:“毒啊,天下还有什么比你蛇郎君更毒?”阿各林冷不防右手往万无鸠颈项一抓,划破条口子,道:“巫教不可分裂,五仙教危在旦夕,要怪就怪你们当初不听我言。”万无鸠情知理亏,只得大声呼喊:“我护主不利,无颜苟活,你不可负五仙教。”须臾,便也毒发而死,外边教众闯入,阿各林抚尸佯泣。
众人不明就里,皆随阿各林返回苗疆,对内谎称苗仙儿、万无鸠战死,中原武林欲围剿巫教,乃尊奉白夙珏为新任巫教圣女,五仙教教主,号召上下齐心。对外将苗仙儿、万无鸠首级送至朝廷,向成祖奏表称:“我等化外草民,以为中原有武林秘籍,斗胆冒然进犯,却怎料是歹人图谋不轨,兴风作浪,欲行叛逆。五仙教触怒龙颜,恐遭天谴,今已清理门户,诛灭教中首犯。望圣君明鉴,宽恕无知,乞求沐浴皇恩。”成祖览后大悦,认为江湖纠纷,司空见惯,遂不追究。阿各林乃辅佐白夙珏重振五仙教,得以一统巫教。
且说包晓生虽见独孤野撤军,却仍旧守关不出,未予追击。只因探查到天外天留有殿后部队,人马不下三千,而领头者自交战以来,身份始终模糊。风间苍月此前情报中,称其为韩如霜倚重之人。而今包晓生手下无良将,对方却边退边停,形迹可疑,好在早已传书进京奏捷,成祖派锦衣卫前来助阵。待皇甫遥赶至,便可出关与徐斩、欧阳玉飞汇合。
那皇甫遥领兵到搁船尖附近,得知天外天主力正在撤军,包晓生不见动静,讽道:“这秀才看来只会空谈谋略,却不会行军打仗,想要老子替他冲锋陷阵,真是痴心妄想。”旁边一将闪出,道:“不如大人亲自剿敌,也省得把功劳让给别个。”皇甫遥笑道:“正有此意!”
说话那厮,名唤轩辕狂浪,数月前方才毛遂自荐,拜入皇甫遥麾下。皇甫遥见其武功卓绝,手段狠辣,乃收为部署,因其办事老练,渐成心腹。二人一拍即合,当即放弃赶往昱岭关,直接前去追击独孤野。
待摸清天外天尚有三千伤兵断后,皇甫遥更是意气风发,领军急追。突听得山间喊杀声震耳欲聋,有人大喝道:“独孤野在此,皇甫遥可敢来战?”轩辕狂浪望向皇甫遥,道:“恐有诈。”皇甫遥踌躇道:“病残部队,还能有何诡计?无非拖延时间,却正好给我们当练手,多取些狗命,助长军威!”轩辕狂浪点头称是,众人放心往密林中追去。
行不多时,哪里看得见半个敌影,连方才叫喊之声也听不见了。皇甫遥逐渐发觉可疑,这天色怎么变得如此暗?仿佛已迷失方向,乃挥手叫众人停住,务必小心谨慎。俄而,有人大叫:“看树上!”众人向其所指处望去,惊见枝头尖吊着具尸首,挂着白布,血书几个字:“狗贼皇甫遥”。众人走近前,又见丛中尸骨成堆,恶臭扑鼻,立块墓牌,仔细查看,写着:“锦衣卫之冢”。
众人突觉得这密林阴森可怖,烟雾弥漫,透着股怪味,皆难免有些慌张。皇甫遥恼羞成怒,取来弓箭,一发射中那绑尸首的绳索。想必那尸首腐烂多时,受到外力,头颅便脱落,正好掉在底下尸堆旁,连发出脆响。
轩辕狂浪面如土色,大喊道:“有火药!”可惜为时已晚,众人还未反应过来,就看见头颅炸裂,引得尸堆冲天爆破,巨焰吐舌而出。林中早就涂满尸油,蔓延极快,瞬间烧成火海。皇甫遥距离较近,被震得甩飞了出去,赶忙施展轻功,揽住树干,爬到高处,呼道:“踩在树上跳开火圈!”轩辕狂浪等亲信自然机警,逃脱性命,其他寻常士卒,被溅上烈火,顷刻烧起来,嚎啕扑滚,没几下就燃成黑炭。瞬间鬼哭神泣,悲唳遍野,惨不忍睹。
所幸后面尚有大部分的人马未曾靠近,皇甫遥舍了那些眼看没救的,赶至中军,命众人疏散。身后火海扩张迅速,众人一路狂奔,跑过数条山涧,方才敢停歇。皇甫遥清点人马,折了上千,气恼不已。当下心有不甘,再次休整,取大道继续追击,欲图复仇。
时日已西落,皇甫遥命众人点上火把,轻易便寻到天外天人马撤退痕迹,遂令众人加紧步伐,唯恐走脱了那该千刀万剐的仇敌。行至夜幕降临,终于看见远处旌旗火簇,皇甫遥派轩辕狂浪前去探查,回禀都是些障眼法,挂在树腰处,内中空无一人。
皇甫遥迟疑再三,乃道:“贼党定是故布疑阵,往此去了,却要叫我等惧而避之,岂能上当?”于是叫众人进入林中,谨慎搜捕。谁料未久,就有人发现树上人影重重,这次学乖了,皆不敢轻举妄动。忙告诉皇甫遥,皇甫遥几个翻身踩上树顶,细看,又是死尸,挂满一片,惊道:“都给我熄了明火!退出此处!”众人哪有时间多想,尽将火把灭了,匆匆原路折返,避绕而行,此刻都已经心颤肉跳,疲倦困乏。
皇甫遥情知栽在了高人手里,再还怎能追上,气得连连叹气道:“出师不利,只能低头折腰,罢了,收兵去昱岭关吧。”轩辕狂浪建议道:“前方徐斩战事吃紧,兵力不足,若与其合围,倒可以将功补过。”皇甫遥冷道:“救他作甚?就怕他不死,没了我们的用武之处!”轩辕狂浪惭愧退下,众人扎营歇息,准备次日前往昱岭关。
此刻,单天邪人马带着两千伤员,已经进入光明顶密道,待傅隐风部队牵制住皇甫遥,前来汇合,众人绕开昱岭关,向温州府潜回。光明顶密道乃三国时期山越族人对抗东吴大帝孙权所建造,穿过六甲四十八塘,又以石门布置九宫八卦阵,故非常复杂隐蔽。历孙吴各代统治,发动数百次进攻仍不能到达搁船尖腹地,皆因找不见密道,后世能解开谜底者,不过寥寥几人,韩如霜、包晓生自然捕风捉影,却不得而知。唯单天邪独得诚意伯真传,对皖、浙交界一带地形,尤其关于龙脉所在之处,早就了若指掌。
起初,天外天与包晓生相争,单天邪便看清优劣,料到结局,纵使数次献策,也不过是帮助独孤野苟延残喘,避免速败而已。单天邪始终按兵不动,顺利隐瞒身份,布置好退路,如今拐走天外天众多高手,更得数千兵力,岂不是渔翁得利?乞颜桀昂、孙月玮、以及未来极乐谷中流砥柱之蛊使马查兰等人,从此拜入单氏兄弟门下。后极乐谷位列八大宗派之一,与少林、武当、峨眉、丐帮、唐门、君子堂、锦衣卫齐名,实乃仰仗单天邪之智。
再表包晓生在昱岭关迟迟不见皇甫遥来援,着人查探,方知皇甫遥擅自追击,中了敌将火攻,损伤惨重。包晓生拍案怒骂,却无奈只得安排两千军留守昱岭关,自领三千人马出关营救,唯恐天外天趁胜反击,则独孤野尚有近万兵力,徐斩、欧阳玉飞情势危急。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