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酒楼向外走去,方源看到两个熟悉的身影,不由得喊道:“舜卿,玉峰,你们怎么来了?”却是方源的两位同学,魏庆魏舜卿,吕彦吕玉峰。
前面二人也都看了过来,见是方源,剑眉朗目身形俊逸的吕彦笑道:“自是来看你方伯恒的。”
“快请到家!”方源也欣喜道。
和码头相隔一里左右,便到了方府,把人请进客厅里坐定后,方源才问道:“你二人此时怎么过来的?”
“此时?不正是放假吗?”吕彦反问道。
“你不会忘记时间了吧。”魏庆也痛心疾首说道:“这才多久,你就把学堂的事情忘记的一干二净了。”
经他们一提醒,恍然道:“今天是7月15日,你们却是放假了。”方源尴尬的笑了笑,他却是给忘记了。7月上旬到九月上旬两个月时间,是大明各类学校的暑假时间,而他们学堂其他时间是封闭式管理,基本上不会允许学生随意外出。方源这几个月来没有心思想过这些,倒是给忘记了一干二净。
“怎么,你方伯恒当真就此休学?”魏庆有些不相信。
“不瞒你们,我确实不打算再去上学。我家里的情况你也知道,学校,我是回不去了......况且过几天我就要出海了。”方源经他们提起来学堂的事情,不由得黯然神伤。
“出海?”二人大吃一惊,有些不相信道:“去海外吗?”
“是的。”
“很危险的你知道吗?”吕彦有些焦急道。
“我知道。”
“知道你还去?”
“呵呵,二位到来,想必也是饥肠辘辘,我让人准备饭菜。”方源岔开话题道。
但显然他二人都没有从震惊中反应过来,第一次,二人感觉到了现实!
按照他们的人生轨迹,他们修完四年大学堂,根据自己的专业,会到官府任职或者回家管理着自家的产业,娶一个门当户对的夫人,结婚生子,让后让他们重复自己的人生道路。抑或是继续钻研学问,称为一名大儒。但绝对不会是冒着生命危险出海,在他们的想象中,海上讨生活的人,都是面孔被海风吹得通红,穿着一身脏兮兮的水手服,长期被补营养的饮食摧残的面容憔悴等等。冒着随时被一个海浪打下来,船毁人亡的危险,养家糊口。
关心则乱,吕彦怀疑的问道:“是不是有什么人逼迫你。”但是四周看看,方源家境还不错,三进的大院子,并未见什么破败的迹象,若说有什么逼迫方源远走海外,有些说不过去。这院房子卖掉都够方源省吃俭用半辈子了。
“呵呵,你们不要瞎想了。家父的事情,你们也都知道。他这一走,留下来大堆的事情要我来接管。出海也只是为了拓展海外生意,二位不用担心。”方源半真半假的说道。
二人方源这样说,倒是稍微放下心来。他们知道方家是世代商家,若说是做生意去一趟海外,大概、应该、似乎可以吧。天津大沽口就是出海口,自开海禁以来,苏浙地方的漕粮税银全部都是通过海路过来的,大运河虽然依旧繁忙,却不似之前那般,干系到京城安慰了。这出海的人多了,各地方也就见怪不怪了,尤其是天津还靠着海。
“你们安心学业,说不得以后我生意做大了,还要请你们帮忙的。”方源玩笑道。
他们同学中,或许有家境贫寒者,但眼前这二位绝对不是。二人也知道玩笑,便没有多想。闲聊了一会,魏庆说道:“伯恒,你还记得梁思齐吗?我们过来时,他本来也说要过来的,却不知为何,没有来到。”
“梁思齐......”方源沉吟了一下,倒是知道此人,只是他同梁思齐并没过多的交集。梁思齐家境贫寒,鲜少与班上其他人来往,总是独自一人。自己也只是同他一道上过课,话都没说过几句,却不知道为何想起到自己这里来。
“他有说为什么要来吗?”
“这倒没有,只是前天他找到我们,说知道你家的事故,若是我们放假后来你这里,叫上他。今天我去时,他已经不在校舍了。”
“哦......”方源倒是没放在心上,开始招呼二人吃饭喝酒。
......
翌日醒来方源头痛欲裂,昨天太过疯狂,从中午喝到晚上,最后三人全部都醉倒在地。起身喝了杯凉开水,又静坐了一刻钟,才算缓过劲来。看看天色,意识太阳高照了。屋内的自鸣钟时间指向了辰时三刻,对旁边的丫鬟道:“雨清,我那两位同怎么样了?”
“回大爷的话,魏少爷和吕少爷都走了,见您没醒,就没敢再打扰。倒是您另外一个同学送上来拜帖,说要见您。大管家把他安排在客厅了。”说着递给一张普普通通的帖子。
方源一看名字,梁思齐?昨天没来,今天怎么想起来见自己了?但没什么好说的,必须要见的。
“你让人通知一下,就说我已起床,马上就过去。你来替我更衣。”
不多时,由着雨清打扮好衣装,簪好发箍,方源着急来到前院。进了客厅,正见到梁思齐端坐在那里。
“赎罪,赎罪。昨天和魏庆他们喝酒太晚了,今天倒是怠慢你成瑞了。”方源进来便赔礼道。
梁思齐有着和同龄人不一样的沧桑感,虽然衣服收拾的整整齐齐,但从里到外无不透露着寒酸的样子。不过神态上倒是不见有自卑,一直坐在那里泰然自若。见方源到来,也起身还礼。
“伯恒客气了,是我这个不速之客打扰了。”
“你这才是客气话,什么打扰不打扰的......倒是你有心了,伯恒愧领了。”
“实不相瞒,我倒是来这里有事相求。”梁思齐不习惯客套,他在学堂时便不善与人交流,基本上有事说事,直截了当。
“哦,说来听听,若是力所能及,必不推辞。”
“听闻你家做些买卖,现在缀学接掌家业,不知可否......可否安排我进来做工。”梁思齐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说出来请求,怕方源误会他什么,着急补上:“无论做什么都行,只要能养家糊口。”
“不!你不能在我这里做工......”
梁思齐眼神黯淡下来,他就怕听到拒绝的话,方伯恒是他能找到的唯一可以帮助他的人。因为在学堂上,他本来和大家都没什么交集,加上有些人看他的眼神也不对,他更不会去相求的。而方源因为某些事情在学堂里和自己有过几次相识,倒是待自己很正常,并不会因为自己条件不好而看不起,也不会因为自己条件不好想要照顾自己,这个对他的自尊心打击更大!而方源像对待平常朋友一般对待自己,这使他对方源充满了好感。
“你必须回去学堂上学!”方源并不问梁思齐原因。
“什么?”梁思齐有些听不懂。
“你必须要回学堂上学......但你在暑假时,可以来我这里打短工挣钱。”
“真的?”梁思齐眼睛充满了希冀。上学当然是他所希望的,但家里条件有限,暑假期间他倒是可以做些短工,但短工相对来说工资较少,加上并没多少人愿意要短工的。这次家里出了变故,他已是不能再读书了,这才找到方源来谋求一份工作。
“多谢伯恒,但我已经不会再上学了。”但希望过后依然是失望,毕竟他已经不能继续上学了。
“这样......”方源沉吟着,他不问原因,若是梁思齐想说,自然会说的。想了想才道:“你本意呢?”
梁思齐没有说话,起来躬身一礼。
方源心中暗叹一声,梁思齐学习刻苦,成绩在学堂都是名列前茅的,年底中学试,入大学堂都有可能,就这样放弃,可惜了。
“这样,我家当铺正缺少一个伙计,开始月银一两五,吃住在当铺里,若是你不弃的话,可以在当铺里先帮衬一下,日后成瑞有好的去处再说。只是我过些天就要走了,还望成瑞见谅。”
“去哪里?”
“过几天就要出海,一年半载的都不一定回转。但当铺我会交代下去,你随时可以离开,不会强留的。”这个时代,帮工或是临时工都可以随时走的,但伙计作为一个正式的员工,不能随意离去。本来是要交一年工资做押金的,这些方源都给梁思齐省了。当然作为伙计的月银和待遇都是比较帮工很高的。
梁思齐也知道行情,月银一两五,他老子和大哥一个月给人做帮工也只有这么多,有时候主家克扣,还不到一两五呢。天津城中,长工的普遍工资也只有一两左右。当然,这个时代,一两可以干许多事情,一文钱可以吃一顿饱饱的白面馒头,三文钱够一碗肉,一百文钱够一斗米了。建极大帝重新统一度量衡,这一石的大米,便是一百斤可以供
“我是逼不得已,才缀学不上的,倒是成瑞你无论如何也不可放弃学业。”方源劝慰道。
“是,其实不想瞒,学校期间,我已经在学校和府里的书馆里借阅大学的书本,都已经自学的差不多了。本来我就没打算能够完整的上完学业。小学堂时,我也是提前借阅中学的书本。”
这倒是让方源大吃一惊,真看不出来梁思齐有这般心思。只是他暂时在自己这里,却是委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