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津城东南靠着海河附近,有一片大宅子,这是方源祖上传下来的祖宅,有百十年历史,其曾高祖任过天津县令,后来举家在天津定居下来。
中宗重整大明河山,天津由天津三卫变成天津县,再到天津府,但方家的祖宅一直没动过。且由着几代人的发展,宅子也在慢慢变大。之前在天津城外,靠着海河。现在则在天津内城,海河边上也建起来一个不小的码头。
中午,码头上依旧忙忙碌碌,工人们顶着炎炎烈日挥汗如雨。而一边的商家指挥着放置货物,吵吵闹闹的不曾停歇。码头边上少不了诸如客栈、酒楼、茶馆等场所,当然这块地方,依旧是属于方家的,包括码头边上的地界。
当然这些只是地契是属于方家的,每年也能收个两千两银子。但这些也只能维持着管理费用以及方家的花销,每年剩不下来多少银子的。毕竟要管理着这么大一片的地界,人手是少不了的。
总的来说,方家自祖辈积攒下来的银钱,几乎都变成了土地,甚至当时开当铺,也是为了此服务的。
方源在当铺耽搁了有一上午时间,到了码头已是午时。想了想便邀了在码头管事的管家方维以及他儿子方卓。
“吆,大爷和方管事来了,快请进,请进。”码头的酒楼泰福楼见方源带着方维他们进来,忙不迭的招呼着请了几人进来,并招呼着伙计急忙伺候。
着泰福楼和方家也是有一定关系的,泰福楼两位东家之一正是当铺的掌柜苏泰,而另外一个苏福则是苏泰的兄弟,一直由他管着事。
这里算不上多高档的地方,但离家近,方源若无太大的宴请则都是在这里吃饭,当是照顾酒楼的生意。而泰福楼的掌柜自是知道方源和这里的关系,一直殷勤的招待着。
几人到了楼上的雅间,点好菜,待伙计们出去后,方源这才说道:“大管事,方卓跟着你学了也短时间了,现在怎么样?”
方维是个自他祖父起便是方家的下人,精明强干的中年汉子,皮肤黝黑,一身藏青色凉杉,眼睛尤其锐利,看得出来,不似善茬。而附近码头讨生活的也都知道,方管事的厉害。
只是此时方维收起来一贯的锐利,藏起来锋芒,恭敬道:“回大爷话,卓子还有些手生,有待**。”
方卓年纪和方源相仿,十八九岁的样子,冷眉冷目,身材高大,结实强壮,一身的凶厉气息。而他这个年纪更是藏不住锋芒,在方源面前虽也是恭恭敬敬,但对他父亲便没那么客气了,听闻父亲那样说他,不满的嘟囔道:“什么手生,不信你让外面那些混混过来试试。”
方维听到后,便是一巴掌打在方卓的脑袋上,怒道:“你个小兔崽子还敢还嘴?”
方卓被打了一下,也不敢再表达不满,但脸上却是写满了不服。
方维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给我起来,老子教导你多少次了,有些事情不是靠打打杀杀能解决的,整天就知道给人家打架,打架。早晚你要栽在上面。”
“大管事不要动肝火,消消气。”方源拦着继续教训儿子的方维道:“卓子还小,大管事也不要要求太多。建极大帝都说过:年轻人犯错,皇帝都会原谅的。”建极为中宗景皇帝的年号,因中宗景皇帝中兴大名,后开疆扩土,文治武功比之汉武帝、唐太宗有过之而无不及,故后世称之为建极大帝,以此表达对他的景仰。建极大帝一生除了文治武功,开疆扩土之外,还留下许多名言流传后世,后人常常引用过来说,比如刚刚这句。
方卓嘀咕道:“不就比我大一岁吗......”他这个年纪正是叛逆时期,再加上生性粗狂,有什么就想什么,但对方源不敢不敬。
“这小子跟着我也有一年多了,却整天只知道打打杀杀,这样如何能管理好这一块地方?我如何能放心的交给他管理?”方维有些无奈道。管着码头地界的管事职位,自方维父亲起就是他们家的,再以后也要交给方卓管理,子继父业是很正常的事情。当然前提是能够让东家让主家满意才行,所以方维有些着急,若是方卓不堪一用,这管事的位子以后说不得要交给别人。而方卓以后可能只是个打手或者护院,充其量是个高级打手或高级护院。这是方维不希望看到的,所幸自己还年轻,有时间**。
“大管事不必如此,你还年轻,想要卸任也要再干个一二十年呢,慢慢来......不会大管事的想把方卓培养出来,自己好要提前卸任吧?可先说好了,我是不会不同意的......”方源后面当然是说玩笑话。虽然方维一家的身契都在自家手里,但在大明,这身契早已不能约束自由了,更多的是像一份证明文件。
“大爷放心吧,只有大爷不要我再干或者我方维干不动时,我才会卸任。”方维吹胡子拍胸脯道:“若是大爷召唤,卸任了我也能来上工,别说是我,我家老爷子也可以过来的,只要大爷一句话。”
“呵呵,老爷子身体还好吧,一顿还是能吃三个馒头?每天还能站桩一个时辰?”
“身体好着呢,就是在乡下的庄子里,常惦记着大爷你,说要过两天过来看看你。”方维答道。
“那尽快把老爷子接回来吧,我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走了。”
“那大爷带的人手够不够?要不让方卓跟着大爷一块去?反正他在这里整天惹是生非。”
旁边的方卓又不满的想要插话,但被方维给瞪了回去,坐下闷头吃菜。
“这倒不用,只是我寻思着,我若出去久了,这里难免会发生点什么。虽然有大管事的照看着出不了什么大事,但就怕小事变大事。你也知道的,段家已经在处心积虑的想要取而代之了。我在的话,他们的注意力都会在我身上,我不在的话,难免会把主意放到这里来。毕竟这里和当铺是我方家的根基,毁不了我,只能先毁了我的根基再说。”
“依我说,直接报复回去,道上找些人,先给他们放放血。”方维杀气腾腾道。不要怀疑,方维年轻时也没少干杀人放火的勾当,只是比较隐蔽。方家的财产虽然大部分都是正当的来的,但是少不了巧取豪夺的手段。只是方家做的漂亮,讲究包装,没有引起过民愤。
“生意场上,还是要靠生意场上的手段来解决。打打杀杀解决不了问题的......”方卓在旁边暗自偷笑,这不正是刚刚父亲教导自己的话吗?而方维显然也发现了方卓的小动作,脸色顿时变的严肃起来,让方卓莫名的打了个冷战,急忙端正姿势。
方源倒是没在意,看着下面熙熙攘攘的人群,语气悠悠道:“你知道吗?他们段家估计巴不得我去报复,这样他们也就有了机会和借口用同样的手段来对付我了。”
“谁先坏规矩,谁就要受到惩罚。要不然早给我弄上几次意外了......”
“你们记住,不要随意破坏规矩,除非到了你能制定规矩的时候才有资格不受规矩约束......”
“那既然这样,大爷干嘛还要远走海外,受那种苦......”方维迟疑道。
“第一,海外有大量的机会在。第二,虽然要遵守规矩,但是你知道不能杀人,但有谁说过不能杀蚂蚁?”
“建极大帝在百多年前就说过,这是一个大航海的时代!你看看这码头,看看这海河,多少货物,多少船只都是走海上来的。我要斗跨段家,没有钱是不行的,而在天津城里,给不了我这个。只有大海!海外!我说过,生意场上的事情,要生意场上解决。我就要在生意上打败他们,让他们段家走投无路!而我们要困守在这里,眼看着段家慢慢变大,而我们渐渐变成了一个蚂蚁般的存在,他就是吞下我们,谁会为一直蚂蚁打抱不平?”
“有多大势力,就有多大话语权。我现在让方卓下去抓住一个搬运工暴打一顿,然后给他十文钱,你猜会怎么样?”
“他不敢流露出半点不满,因为在这里,我最大!官府来了都没用,我说让他走,他就必须走。同样的,我们在有些人眼里,就是这样搬运工般的存在。”
“所以,你们现在做的事情就是忍!这个忍字,就是不要主动挑事,但也不要怕事。有理有据的情况下,事情闹大也无妨。若是怕控制不好,那就忍下来。哪怕把这一片地方给搞砸了,搞烂了,也要给我给我忍着。但有一点,这里,还是属于我们方家的!”
“诺!”方维与方卓站起身来,沉声道。这是方源交给他们的任务,必须完成的。古人云一诺千金,说的就是这个了。
“另外若有空闲的银钱,你先调到当铺周转一下,我今天从当铺抽调了大笔金钱。”
“是,大爷。若是无其他事情,我们就下退下了。”
方源点点头,自己却站在窗台看向码头,仿佛看见不就之后,这里的刀光剑影,血流成河!
情不自禁的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口气,再徐徐吐出,方源转身离开雅间,眼里充满着坚毅!
虽然百十年来众多的大儒,文人骚客对建极大帝的某些名言批得一无是处,但有些话方源就是喜欢,比如:自己选择的路,跪着也要走完!再比如:自己不坚强,软弱给谁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