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维尼蜷缩在床的角落紧紧抱着自己,雾蒙蒙的眼睛里藏不住满满的惶恐和无助。
卧室的门被轻轻扭开,沈维尼的瞳仁陡然睁大,身子不由自主的缩的更紧了。待她看清楚来人是疯子妈妈的时候,才稍微放下了些戒备。
“起床了哦。”疯子妈妈眯着眼睛走到窗边一把把厚厚的窗帘拉开,阳光顿时铺满了卧室的每个角落。
沈维尼把头埋在两腿之间,瘦小的身子不停的颤抖,她好想扑到疯子妈妈的怀里大哭一场,告诉她跛子爸爸是怎样拎起茶几上的烟灰缸狠狠地朝她的头上砸下去的。但是她没有,内心纵然拼命地想要接近一点温暖,却清楚依旧是无人可依。
昨天晚上的情景像放慢了节奏的电影镜头一遍遍的在沈维尼的脑海里重演,跛子爸爸面目狰狞的抓住她的脚腕,一路拖着她走到茶几前,然后拿起上面的烟灰缸,毫不犹豫的砸下来……沈维尼在烟灰缸落下的前一秒钟认命的闭上了眼睛,脑海中闪过的是那天疯子妈妈掐住褚单的脖子的场景。
那一刻的跛子爸爸,像极了那一天的疯子妈妈。
沈维尼站在镜子前轻轻梳着自己的刘海儿,直到额头上的伤疤被遮的看不怎么出来了,她才放下梳子,慢慢的下楼。
疯子妈妈已经准备好了早餐,惯例的牛奶面包,牛奶还热腾腾的。只是不见疯子妈妈的人影。
沈维尼的牛奶喝到一半的时候,疯子妈妈回来了,眼睛又红又肿像是刚刚哭过的样子,不过看到坐在餐桌旁的沈维尼后还是扯起了一抹浅浅的微笑,极其怜爱的摸了摸她的头发。
对于昨天晚上的事沈维尼只字未提,她想也许是跛子爸爸喝多了,酒精麻痹了他的神经,所以才会不认得自己的,电视上不都是这么演的么?
可她那时终不明白,假装喝醉的人,是永远都清醒不过来的。
这天傍晚跛子爸爸又回来了,沈维尼正在沙发上看动画片,看到他后清澈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就平静下来。
跛子爸爸坐到她旁边,从她手里一把夺过遥控器,把动画片调成了新闻联播。
“可是……动画片还没有演完。”沈维尼抿着嘴巴轻声说。
“看看看!看什么看!整天跟个傻子一样看那些弱智的动画片,给我滚一边去!”跛子爸爸用力推了她一下。
沈维尼憋住眼泪,趴在一旁默不作声。这时疯子妈妈从厨房里出来了,她把沈维尼抱起来,冷眼看着跛子爸爸,“打我打的不够过瘾还打算对孩子下手?”
沈维尼这才看到疯子妈妈的脸上脖子上都是一小块一小块的淤青,她不知道那天晚上跛子爸爸打完她后又对疯子妈妈下了毒手。
突然,沈维尼感觉到一阵剧烈的撕扯,跛子爸爸正试图把她从疯子妈妈身上抢下来,她紧紧的搂住疯子妈妈的脖子,怎么也不肯撒手。至少,至少这一刻疯子妈妈是她的依托,她不能放手,绝对不能。
奈何她们两个人的力气加起来也没有跛子爸爸一个人的大,他叉着沈维尼的腋窝把她抱过来,举的高高的。害怕、惊惶、委屈、痛恨……沈维尼在被重重的抛下来的那一刻突然好像明白了何为宿命。
宿命永远跟身不由己挂在一起,可能是前生未完成的宿命用以今世来偿还,她卑微低贱的生命,也许真的就要终结于此。只是还有好多事情未做,还有好多结局未果,自己多多少少还是有些舍不得的。
随着身体离开跛子爸爸的双手,沈维尼只觉有一点疼痛。她缓缓睁开眼睛,看到疯子妈妈笑意浅浅的眼睛,正柔情似水的望着她。
疯子妈妈在她坠地之际扑过来用双手接住了她,她把她紧紧搂在怀里,轻轻摇动着身体,嘴里用一种几近病态的语气轻声唱着,“世上只有妈妈好,有妈的孩子像块宝,投进妈妈的怀抱,幸福享不了……”
疯子妈妈哭了。滚烫的眼泪从眼角连续不断的滑落,嘴里一直唱的歌曲也开始语不成句。但是她不停的唱,翻来覆去的唱,纵使泣不成声,但《世上只有妈妈好》的旋律却清晰可辨。
沈维尼挣脱疯子妈妈的怀抱跑出了家门。她从来都不知道世界上会有人的歌声像她的疯子妈妈一样凄然悲伤。记得以前杨院长给她们唱儿歌的时候都是笑着的,小朋友们一边拍手一边跟着唱,唱完后还会鼓掌叫好。
可是疯子妈妈唱歌的时候是哭着的。她哭的平静而绝望,沈维尼隐隐感觉到自己的胸口有点疼。
她不知不觉的就走到了褚单家的别墅前,仰头,从二楼的窗帘里透出不太真切的灯光。但是那一点光让她觉得踏实。她信步走到那颗香樟树下席地而坐,此时已是深秋,夜晚的风夹杂着刺骨的寒冷。
今夜的星星真多,像无数颗碎钻洒满整个苍穹。沈维尼不停的搓着胳膊企图得到一点热量,可是根本没有寒风来的迅疾。
原来,寒冷的夜是存不住热气的,就好像,寒冷的心也存不住温暖。
“哐啷啷”的声响,铁门被人打开了。
沈维尼抬眼一看,站在自己面前的那个单薄修长的身影,因为背着光,所以看不清面部表情,可是沈维尼认得出来,她轻轻地喊了他一声,“褚单。”
男孩“嗯”了一声便朝她走过来,隔得近了,沈维尼才勉强看清了他的模样。即使这张眉清目秀的俊颜不止一次的偷偷浮现在她的脑海里,再次见到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多看两眼。
“这么晚了你不在家在这里干嘛?”褚单只穿了一件毛衣,可是他好像一点都不冷,身姿依然挺拔。
“我……看星星啊。”沈维尼撒了生平第一个谎。
“哦?”褚单蹲下身来眯起眼睛看着她,眼底仿佛倒映着满天璀璨的星光。他把手放在她的胳膊上,一阵暖意传遍她的整个身体,“不冷么?”
沈维尼木讷的摇摇头,随后又迅速点点头。
褚单笑了,站起来返回家里。
好奇怪的感觉哦!沈维尼用手抚摸着胳膊上残留的余温,明明只是胳膊上的温度,却好像已经暖到了心里。别人接触她的身体的时候她都会本能的避开,但是为什么她不想避开他呢?反而想让他的手在自己的胳膊上停留的久一点,再久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