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里的烛火随着窗外的风摇曳,梅毅起身,来到窗前,关上窗户。
回到书桌前,梅毅摊开一张单子,上面是今年梅府要送给表舅的年礼。这本该是临近过年才准备的,不过梅毅这次过去,要住到年底,索性将年礼一并带过去。
本来这年节送礼,迎来送往是梅母拿主意的。不过自从梅父过世,梅母的身子一直不好。梅毅自是将这差事接了过来。这几年来,无论是地里的收成还是出租店铺,置办稻香村,都是梅毅做主。梅母就是每月看看账本,管管帐。
前世梅母走的就早,虽看到梅毅成亲,却没等到梅毅生子。这几年梅府没少请大夫,可都没什么起色。梅毅前世是身怀异术的,自是知道梅母自梅父去世,便心怀死志。自己能做的便是早日成亲生子,让梅母走的毫无挂碍。每每想到此,梅毅便忍不住长叹,有些羡慕梅父,又有些嫉妒。
梅毅回过神,又看了看手里的年礼单子,动手划去几项表舅家不缺的,又提笔写上几样表妹喜欢的。这才算是定下了,抬头看看蜡烛,感觉天色不早了。梅毅将单子拿在手上,向外走去。
来到梅母房间时,梅母正在和几个丫鬟打叶子牌。看桌子上的银钱,梅母今天是要出点血。站在她身后的便是绿儿,看着她张牙舞爪给对面的丫鬟做手势,梅毅知道,几个小家伙是想梅母能赢几局,开心一下。
“少爷来了。”旁边一个丫鬟低声说道,梅母一抬头看到,也就不玩了。撇下手里的牌,将桌子上的钱分给几个丫鬟,就拉着梅毅去软塌说话。
“母亲,这是给舅舅的年礼单子,您看看是不是恰当。”梅毅将年礼单子拿给梅母。
梅母接过来看看,说道:“再加几匹你从广平带来的新料子,还有白云观的檀香也带些。”说完又看了看,“今年的饽饽又有新花样,你带上些,记得把配方带过去,你舅舅信里说,那两个丫头喜欢吃。”说完就看了看,这才定下。
梅毅找了笔墨,就在这儿改了。然后唤丫鬟将单子交给高管家,要她叮嘱明天一早准备好,这才算完。看看时辰已经晚了,梅毅又和梅母说了会子话,这才回到自己的小院躺下,准备休息。
梅毅自从白云观回来,便感觉元阳之精日益旺盛。捕蝗的这十几天,梅毅又采了一次元阳之精,炼精化气。不过,每天晚上的打坐功夫却是不做了。
他知道,因为捕蝗的事情,自己必定会引起钱致庸的注意。说不定何时他便会前来试探。若是被他撞破自己有修为在身,必会引起一些波折。最起码试探自己的来路是必然,可这却是梅毅说不清楚的。
而钱致庸为了达到目的,必定是不断试探,看你的功法传承。真到了这一步,梅毅就被动了。毕竟自己学的就是钱致庸的功法,梅毅也不能确定钱致庸能否看出什么来。这个险梅毅不能冒。
因此,梅毅也就每天早上冲着窗户采纯阳紫气,或者元阳之精旺盛时,安庐就鼎,炼精化气。除此之外便是读读书书,做作画。这其实也是凝练神魂的手段,不过却不引人注意。梅毅现在还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有修为在身,最起码现在还不行。
趴在床上,梅毅脑子里一阵乱想。这便是所谓的心猿意马。将心比作心猿,意马。“心如草原走马,易放难收。”说的便是此了。而王维有一句“安禅制毒龙”,更是将心比做毒龙。打坐入定便是收摄心神杂念的手段。
随着呼吸越来越轻,梅毅放松心神,思绪也不再杂乱,一一收摄,渐渐呼吸若有若无。梅毅不经意间便开始做起了平时打坐入定的功夫,这是他想不到的。
只不过平时他脑袋清楚,这次确是无意中进行的。这也是他这几天累坏了,而身体开始按着平时残留的记忆收缩,舒张,这才造成这种现象。这其实也是证明,梅毅五年来修炼的刻苦,除此之外没什么神奇。
月上树梢,不知过了多久,街上渐渐安静下来,整个县城沉浸在一片黑暗寂静里,只有一声声打更声远处老远。
梅府此时也是一片寂静,只有值夜的婆子时不时走动,巡查。其余的或是三三两两小声说话,或是靠着门柱打哈欠。
“嗡”的一声,梅毅房间的房梁上传来一阵震荡的声响,若是不注意,根本听不到。但在梅毅耳中却犹如惊雷炸响!梅毅此时已经醒了,不过他没有睁开眼,而是静下心,仔细听着。他知道,有人进了院子。
梅毅房中梁上挂的是金光镜,是梅父从白云观求来的法器。白日里吸收日精,晚间可伤阴魂。对人却是没什么害处的,但对鬼孤魂野鬼杀伤力极大,本意是庇护梅毅不被阴魂纠缠。梅毅重生后自是知晓,于是便做了一番改动。
金光镜先是捕捉阴魂,然后才是发出金光。只要是没有渡过火劫的修士,阴魂都会被捕捉。只不过金光只对阴魂有效,照在人身上,就像太阳光一般。
梅毅做的改动便是,捕捉阴魂之后,镜子可以自鸣。其实就是在镜子后面刻了一个震动的阵法,只要镜子放出金光,便会震动。梅毅前世学的就是奇门八卦,这对他来说不是很难。但却极为有用,金光镜的作用也大了些。
钱致庸此时极为惊恐,纵身一跃,来到墙脚下。然后死死盯着梅毅的房门,只要房间有动静,他便可翻墙离去。同时心里大声嘶吼,梅毅一定和修士有关系!否则他哪里来的法器!就是刘峰,钱致庸也没见过他拥有法器!
金光镜发出的金光便是太阳光,虽然只是一缕,但在黑夜里却很是显眼。钱致庸一阵纠结,他听到金光镜震动的声音,但梅毅没有起身。他能听得出来房内的人还在睡觉,但他却不能确定是真是假。
巡夜的婆子提着灯笼走了过来。金光镜又是发出一缕金光,但那婆子也见怪不怪,细细查探一番,看到院子里没人,婆子才走开。
钱致庸在那婆子过来时便翻墙出去了。但他却没有离开,看到那人也被金光照射,却毫不惊讶,钱致庸心中了然。看来这件法器在梅府的日子不短了。想必回去打听一番,必会有些收获,想到这里,钱致庸才满意离开。
钱致庸回到家中时,远处的天色已经有些泛白,不知不觉间一夜过去了。
推开房门,钱致庸便看到夫人黑着灯坐在窗前。看样子是一夜没睡。
“夫人,不是说去去就回嘛。你怎么不休息?”钱致庸见状,连忙走过去安慰。
“夫君怎么一去就是一夜,我担心得很,也没心思睡觉。想着你一会就回来了,不知不觉就过了一夜。”钱夫人帮着钱致庸换下夜行衣。
“一直有人走动,等到凌晨大家都睡熟了才动的手。”钱致庸拍拍妻子的手安慰道。
“可有什么收获?梅毅是不是修士?”钱夫人拉着钱致庸的手问道。这是她第一次这么胆战心惊。之前只是收收徒弟,教教书,却没想到还会有这等事情。想想潜龙马上就要有自己的根基,这样的事情还不知要有多少,她就一阵心慌。
“梅府有件法器,就在梅毅的房间。”钱致庸将在梅府发生的事情告诉钱夫人,然后说道:“看那婆子的神情,似乎对那件法器已经司空见惯。明天有机会打听一下,梅府有一件如此神异的法器,街面上一定会有消息。”
将梅府的事情说完,外面的天已经大亮了,街上时不时传出卖早点的吆喝声。钱致庸忙活了一晚上,劳心又劳力,早已是饥肠辘辘。钱夫人见此,抿嘴一笑,白了钱致庸一眼,然后去准备早饭。
不一会,钱夫人便将早饭摆上桌来。钱致庸看到心里一暖,还是自家夫人贤惠。随即拿起碗筷,吃了起来。
用过早饭,钱致庸便开始整理今日的教案。他是要去县学教书的,他在舟曲县的身份便是教书先生。也是因此才得了周边人的尊敬,得以让周靖拜他为师。收拾一下教材,钱致庸慢慢悠悠向县学走去。路上时不时有人和他打招呼,他也含笑应了,不过却是心不在焉,他还在想梅毅的事情。
一早上就这么过去,钱致庸却是一早上没精神。刚一下课,他便迫不及待回了家。
一进家门,钱致庸见自己师弟已经回来,顿时来了精神,拉着师弟进了书房。
“怎么样,那白云观是什么来路?”钱致庸连忙问道。
“白云观观主有些道行,不过却是走了岔路,人仙就到顶了。”刘峰答道。
“也就是说,梅毅背后不是此人?”钱致庸闻言,缓缓说道。
“肯定不是此人。”刘峰肯定的答道,“梅毅和白云观结缘还是刚出生时,后来梅长琴去世,梅毅去寄灯祈福,每年都会在那住一两个月,和观里的弟子一样打坐,做功课,读道经,没有异常。此人不过是个散修,自己都走了岔路,又怎么教导梅毅。”
“那梅毅是怎么在广平得了诺大名声的?”钱致庸自言自语道。
“这我知晓,白云观的对联是梅毅无意间涂鸦之作,机缘巧合得了几位文人雅士看中,一来二往渐渐有了名声。”刘峰在白云观将梅毅的事迹问了个遍。
“机缘巧合,也是此子气运。不过,昨夜我去梅府,发现梅府有法器…”钱致庸还没有说完,便被刘峰打断了。
“这我也问了,那件法器唤作金光镜,日间吸收日精,夜里可照阴魂。没有渡过火劫的修士,都要被其捕捉。不过也就对阴魂有些作用,发出的光是阳光,对人体无甚作用。”
“它是梅毅出生后,梅长琴去白云观求来的。此前我所说,梅毅和白云观结缘还在出生时,说的便是此。”
钱致庸听完,一阵沉思,半晌才说道:“这么说来,梅毅没问题?”
“没问题,师兄若是想收他为徒,放心施为便是。”刘峰拍着胸脯保证道。
“也罢,先放在一边,潜龙出仕才是重中之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