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平县地处泽国,水道遍布,又是武安郡粮仓,因此可称得上鱼米之乡。梅毅一路走来,看的多是衣食富足,安居乐业之像,哪里有半分乱世天灾之景?心里顿时对安平县县令又多了一层敬意,这人确实有高才!
来到柳府时,已经到了傍晚。门前的门房早已得到提点,这时看到柳管家带着一个十七八的公子前来,便知道这是老爷的贵客。于是连忙进内禀报。梅毅却在柳管家陪同下,径直向内走去。
刚转过一片竹林,便看到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儒雅男子由来,只见这人未语先笑,走到梅毅身前:“终于把你盼来了,有五年没见了吧。”这人便是梅毅的表舅,柳文昌。
梅毅看这个眼前这个身量不高,却周身一股儒雅气质的男子也是激动莫名,听到对方开口,连忙行礼道:“外甥梅毅,见过舅舅。”说着便要下跪。前世就是此人一路默默支持自己,妻子去世,又忍痛将小女嫁给自己,不是父亲却胜似父亲!
“哈哈哈,不用如此,一家人不必如此。”柳文昌扶着梅毅的胳膊让他起身,然后拉着梅毅的手向内院走去。
径直来到柳文昌书房外的小厅,俩人才停下脚步。坐在黑檀木茶几前,柳文昌吩咐下人送上茶,这才好好打量梅毅。
眼前的少年郎已经褪去昔日的稚嫩,修长高大的身形,白皙端正的五官,还有那遗传自梅父的丹凤眼。不经意间,曾经的稚童已长成翩翩少年郎,俊朗不凡。看着梅毅神似梅父的五官,也是感叹不一。
“五年未见,你已长达成人。不过这几年不来拜见,却是不该。”柳文昌眼角带笑嗔怒道。
“这确是梅毅不是。先父去世,便一直在家守孝,除了去白云观祈福,这几年一直没出过远门,却是没来拜见舅舅,是梅毅的过错。”梅毅解释一番,然后乖乖认错。
“你孝心可嘉,我也不怪你。不过严父慈母,你少了你父提点,又在家闭门苦读。我却要考考你这文章才学,看看得了你父几成才情。”柳文昌作为梅毅长辈,梅父不在,这“严父”的角色,自是要他来扮演。这也是人之常情。
梅毅自是不惧,正襟危坐,然后侧耳听着。
看着梅毅不卑不亢,谦逊有礼,柳文昌心里说不出的欢喜。然后细细说了几篇文章典故,梅毅一一答来,言简意赅,深入浅出。柳文昌闻言也是一喜,就和梅毅又说起了诗词歌赋,梅毅也是对答如流。柳文昌顿时知道,自己这个外甥怕是得了梅父真传,这份文才,便是举人也够了。
“说了这么久,你的学识我已尽知,看来这几年这学业却是没有荒废。”柳文昌见天色已晚,也就不再考教,而是换了茶水,将他唤进书房说话。
“你在舟曲却是做出好大事情,捕蝗之事,有担当,有能力。虎父无犬子啊。”柳文昌坐下之后,开口道。
梅毅一听便知舅舅这是提点自己,也不拿车轱辘话来搪塞他:“舅舅慧眼如炬,梅毅想的便是养望出仕的打算。”梅毅直接说了出来,他知晓舅舅是不会害自己的,前世便是如此,倒不如直言相告。
“你倒是实话实说。”柳文昌没想到自己一问,梅毅便说了实话,回头一想,梅毅的打算他便尽知晓,也乐得梅毅同他亲近。“你父当年有出仕的机会,最终还是婉拒了,你又为何来趟这浑水。”
这确实是浑水,乱世被杀的县令,郡守不胜枚举,即便在太平盛世,官员也是高危职业。只不过一般没有性命之危罢了。毕竟刑不加士大夫不是一句空谈,不过乱世则不然,一切伦理道德抛去一边,官员更是乱民的出气筒!
“乱世已开,为王前驱的乱民已经不成气候。再往后便是群龙逐鹿,看看谁是真龙了。从龙之功,扶龙就鼎。我只想做个文官,又不掌兵权,也不出谋略,不会惹来忌讳。无论谁败谁胜,总是要有人来治理的。”梅毅挑着能说的说了。
“舟曲有变故?”柳文昌一语中的。
“李家经营近三十年,最近嗣子想上位,郡守要拉拢。传言郡守女儿会下嫁。”梅毅没想到自己这个舅舅如此敏感,沉吟片刻又说道:“嗣子举止轻浮,不似人主之象。李家可能要行郡守旧事。”
郡守便是上任郡守的女婿,最后继承岳父基业!
柳文昌看看梅毅,知晓梅毅选的便是这个李家了。“安平县令是个有能力的,前几天还夸你,说你治蝗和他英雄所见略同,这次你来也要小住月余,有机会我会带你去拜访。他也算是你父旧友,文采更在我之上。”柳文昌不动声色便想好了要给梅毅拉人脉。
“一路见闻,安平却是比舟曲平和许多,安平县令能在灾年保一方太平确实得人敬重。能有机会拜访,却是求之不得,谢过舅舅了。”梅毅感动道。他早有打算,借助舅舅关系和安平县令搭上关系,这对他之后布局很关键。
柳文昌看看外面天色已黑,于是以更衣为借口,出去吩咐下人摆宴。接着来到后院,请夫人和两个女儿出来相见。
华灯初上,梅毅和柳家四人坐在餐桌前一起用着这柳府准备的接风宴。席面上,柳家两个小姑娘不住的打量梅毅。每次梅毅感觉有人注视,转过脸去,她俩便低下头来,一次两次玩的不亦乐乎。
姐姐柳依依刚过十三岁生日,一身鹅黄色长裙,将美好身形展露无疑。艳而不俗,媚而不荡,仿佛花中玫瑰,让人欲罢不能。
妹妹柳思思比姐姐要小一岁,身着一身绿裙,仿佛水中百合,清纯无比。脸上两个小酒窝,却又显得天真可爱。
柳夫人是个稍显富态的大家闺秀,举止优雅,姿态不俗。待人大方得体,对梅毅很是亲切。
一顿饭吃下来,诸人各有收获。
梅毅有着前世记忆,说话每每能骚到对方的痒处,让对方感觉无比畅快,再加上这些年梅毅送的年礼甚是合心意,顿时感觉和梅毅好似认识很久一般,也就待他亲近,愿意同他说话。
柳家两个小姑娘来时已经得到父母提点,说是柳府和梅毅有着婚约,不过当时话说的模糊,梅父去世又早,也就没定下到底和谁有约。今天便是要她们来看看,看合了哪个心意,也好早做打算。
看到梅毅或是大胆,或是取笑的目光,两姐妹都是一阵脸热。只感觉梅毅和自己合拍不已,看着梅毅俊朗俊朗的外表,又能和父亲侃侃而谈,才子佳人的桥段越上心头,只感觉和自己似是前定的缘分般。
柳夫人在一旁看在眼里,一会欣慰一会皱眉,将两个小姑娘的神色都看到眼里,却是怕生出什么事端。回头看看柳文昌一副欣慰的表情,又有着些许愧意。若是自己有儿子,也当是这般大了吧。
几人聊的畅快,梅毅不经意间也就多喝了几杯,醉醺醺的。不过人还算清醒,这酒度数不大,梅毅还挺得住。
柳文昌见此,天色已晚,也就散了接风宴,唤人将梅毅带到客房休息。
洗漱完毕,换了衣衫,柳文昌才来到内室。见自己夫人坐在窗边怔怔出神,柳文昌走过去环腰抱住:“夫人在想什么?这女婿可还合你心意?”柳文昌开玩笑道。
“若是妾身肚子争气,能给老爷生个儿子,又有老爷调教,想来也不会弱了这梅毅。却是妾身的不是了。”柳夫人幽幽道。今日见了梅毅,确实满意无比。不过世上别人家孩子再好也是别人家,若是自家也有,必不会差了那里去。
“夫人又何必说这些,生不出儿子又怎的是你一人的事情。再说我有两个女儿不也是能孝敬你我。这话要让两个宝贝闺女听到,这家可就要翻天了。”柳文昌连忙安慰,又是耍宝,又是转移注意力。
“老爷说的是,”柳夫人听闻也是一笑,似是想到自家丫头淘气可爱之处,随即又是一皱眉。“这梅毅我是满意的,可是今晚我看了,两个丫头对他都是有情义的,我怕这事拖久了出了事端,老爷看如何是好?”
“果真如此?哎,我这外甥确实是个出类拔萃的,又仪表堂堂。”柳文昌赞了一句接着说道:“可手心手背都是肉,你我也不能越着谁去,且看哪个有这福运吧。梅毅要在这住上月余,到时看情形再做决断吧。”
说罢,两人便安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