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耶尼态度转变的原因,心中疑惑。
玛卡把疑惑点明,说:“耶尼是觉得你确实和我们不同,甲巴消了,你居然全然不知,还得汉森去通知你。”
“这……说明什么?”我问。
“你,有‘静语’的可能。”耶尼说,“只是这‘静语’是姓名?还是一种什么特殊状态?或者还是其他什么?则不得而知。需要你认真思考。少一点伤春悲秋,少一点对低等生物的悲悯,多一些探究和冥想,是真有可能的。”
“我……”我一时结巴。想到那冥冥之中的“噶得”和那个谁,以及水晶棺材,以及其他真冥天子眼中的金色中心线,而我眼中只能见银色线,等等,我自己也稀里糊涂了,不知道该怎么理解,怎样解释,也不知道自己和他们究竟不同在哪儿。
“这样吧,你先说说,到目前为止你是如何看待宏观宇翰的。”耶尼说。
“我觉得整个空间也是一个生灵,中心线就是它的脉络,什么银河、太阳、地球等等,都像是它的内部功能器官;而人类及各种动植物,就像是它的肌肉束和细胞。只是我太微小,不足以飞越到最高层面,可以看见它的真容。”我直抒己见,“现在,还有一点我始终搞不懂,那就是:还需要我们这些真冥天子去发现些什么呢?我总觉得自己是多余的,就像是一个玩物。”
我以为只有自己冥想到了这一层,杰诺的话让我心中一凉。他说:“这些我们已经知道,而且我还可以告诉你,你所说的银河、太阳、地球,不是它的心肝脾肺肾,或胃,或肢臂,只不过是它的几个细胞核而已。”
“啊?”我大惊失色。我实在难以想象,如果连银河这种庞然大物都只是它的细胞核而已,那我们真冥天子算什么,人类又算什么!
我忘了准则,心中忍不住惊呼:“喔,天呀个天,那它该是个怎样的庞然大物呀!”
耶尼立刻感知到我的想法,大呼一声:“糟糕!”他边说边扑向我,试图想知道那个冥冥之中的谁到底要把我弄到哪儿去,想怎样惩戒和折磨我?但他不止慢了半拍,他扑过去时,我所立之地已是空空如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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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你知道的,当我又无声喊出“天呀个天”时,那个声音又出现在我的意识之海中。
“孺子,有完没完,扰吾幽梦,罪该当灭!”
声音压下的同时,一种威能从四面八方强加在我的身上,让我比瞬时还快地成为尘埃。不,不是尘埃!在这种威能下,我不是变小,而是膨胀,就像在奇点处那样,用无以能比的能量,把我这个无穷小的细菌变成巨大,再到硕大,如爆炸冲击波般,瞬间四分五裂,往每一个方向发散而去。
在我即将完蛋的一瞬,我心中居然又惊慌失措地喊:“天呀!我怎么忘了。”
“啊呀呀呀哎呀呀!”那个声音像一个京剧衰派老生似的,在怒火中烧时,发出一连串的戏剧的怪叫,“气煞我也!”仍是京剧的声调。
太戏剧化了!我分明看见了那个谁,头裹一条脏兮兮镶蓝边灰色包巾,脸着五颜六色七乱八糟油彩,脚踩厚底黑白靴,身着破破烂烂蓝边灰色戏服,扎着马步,横向快速移动攻步,一手不停抖动那一篷假美髯,一手握拳抖动不已,表演出一副气愤填膺生不如死的模样。别说,演得一板一眼认认真真,还真像。
下一瞬,我便失去了所有的知觉和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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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跟他说这些干嘛,”耶尼有些生气,对诺杰说,“听他说就好。这下又不知道他被带去什么鬼地方去了。”
“他说的我们都知道,我看‘静语’一说,不该理解成是谁,而该有另外的思路才对。”诺杰辩解道。
“你觉得该是什么思路?”约翰问。
“一种状态?就像地球毁灭之日,一切归于静寂?或者,把‘静’‘语’两字分开来想?或者……”诺杰抠着头皮,试图表达出更多的可能性,“或者什么的,我也不知道了。但终归有一种是正确的解释才对。”
“地球毁灭之日,你已经见过,静寂吗?安静吗?先是人类的喧嚣,再是进入极微缩奇点空间,静寂吗?安静吗?”约翰反问诺杰,又说,“分开解释,又该如何解释?”
“但我还是觉得,不该把靖云二世作为救赎者。你们也看见了,从他成为真冥天子到现如今,他的所有作为哪一点能说明他可能是‘静语’,哪一点像一个救赎者?”
“这……”约翰也无言以对。
“算了算了,争也没用了,等下次再碰见他,我们还是需要对靖云二世探查一番的。”耶尼打断争论,“就到这儿吧,各回各家,安心等吧。”入微前,他又说,“下次,大家说话都谨慎些。”
“靖云二世也是,对什么都大惊小怪的。奇怪!”玛卡摇摇头说,先一步入微消失。
汉森默不作声,他似乎感知到我最后那一刻对戏服的演绎,作为一个裁缝,他习惯性地琢磨起那套服饰的独特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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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肯定猜到了,我又是被水晶棺材铠甲保护起来了。你们肯定还会说,能不能来点新意的,也太老套了些。但我实在无能为力,面对那么强大的力量,我哪能自由自在天马行空?而且,我确确实实是又复苏于水晶棺材铠甲之中。
这一次,我恢复所有意识之时,是在一处奇特的界面之中。界面中充斥着各种正几何物体,比如正圆球体、正三角体、正四方体、正椭圆体等等,物体颜色纯正鲜艳,红黄蓝绿青靛紫,物体都一动不动悬浮在各处,就像一个童话虚拟世界。
“感觉如何?”声音响起。
我知道这个谁和那个谁似乎是对立面,应该不是那个一帘幽梦的“噶得”,于是说:“我完全放开了,什么都没感觉到。”
“哈哈,那成老油条了。”
“我怕啥,反正有你。”我眼睛四处看着,无所谓地胡说。
“呸!总有一次我救不了你。”
“那更好,反正活着也不知道该干啥,只不过是一次一次的宛转反复,还不就是那些事。”
“错也!万事万物确实有相通之处,都有一些必须遵循的最基本的法则,但哪里就完全相同了。比如那些人类,手指纹就没有完全相同的,同卵的双胞胎、三胞胎、多胞胎也或多或少都有不同之处,就更不用说人心了。”
“那与我何干?”我越来越觉得这个界面太童话了些,随口回答说。
“嗯?”那个声音显出不悦,“那个叫什么甲巴的,就是因为消极,所以消了他,以示警和告戒你的。”
“啊?是你消了他?而且是因为我?”我终于集中了注意力,一本正经起来,连声问道。
“是呀!”
“为什么?我算谁,能得您如此厚爱!”我恭敬说,还用上“您”的称谓。
“因为你是‘静语’。”这个谁,似乎不知“你”、“您”的区别,波澜不惊直截了当说。
“啊?”我愕然了,也懵了,不相信地瞪大眼,一副哑剧小丑夸张逗笑的表情。
“怎么,还不相信?作为一个特殊的真冥天子,千万不能妄自菲薄!”
“可……可……可我从没发现自己有什么特殊,‘静语’,我是‘静语’?怎么可能!”
“就是你,你就是‘静语’。不然,我怎会如此卫护你。”
“但……但……但我还是觉得,不会是我。”我瞠目结舌,仍难以置信。
声音再次坚决强调说:“就是你!你就是‘静语’!”
这一句声响,如大山中的回声般,重复连续回响在我的意识之海中,我那本就不平静的意识之海,顿时被激起一阵惊涛骇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