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是“静语”!这是我无论如何都想象不到的。但那个声音直接把事实告诉给我,由不得我不信。我心中的迷惑却有增无减,越发深重。
为人时,自己散淡、无追求的性格,常常使我自己都觉得:自己将是一事无成之人。后来的事实也证实:我真的一事无成,包括德智体、家庭、事业,等等,还包括尽孝。而此时此刻,这个声音告诉我我居然是能改天换地改写历史的“静语”时,我心中的思虑五味陈杂,有惊诧,有慌乱,有难以置信,有惴惴不安,更有对自己的完全否定。
声音似乎查知到我的意识之海渐渐平静了一些,这才出声说:“我说了,不用妄自菲薄!谁的身上都担有责任,或大或小,或重或轻。”
我瘫坐于空间中,闭目冥听着声音的话语,双眉紧锁,一动不动,也不行说话。
声音又说:“你并非一无是处,你的优点在于能从细微处获得感动和感悟;就这一点,你已经合格了。做人时,我就经常看见你落泪,”一个男人,却常常落泪,竟然是优点?而且,自己为人时,从没感觉到有谁在注意自己呀!我边听边想。声音继续着,“甚至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那些能感动你的人和事。有时都接近愚笨了,但愚笨得可爱,比如:你看小说会落泪,你看电视剧会落泪。有时就像一个傻蛋,但傻得足够真诚,比如:有大灾大难降临世事时,你每次都会落泪。有时就像一个神经病,但神经得可贵,比如:节假日独自在外,你会伤心落泪。等等,等等。细微之处,方显真情。记住,这是一个人成其为人的基本素养。所以,你为人时的所作所为一举一动,才是你成其为真冥天子的原因。”
声音说到此,我不得不出声打断了:“那,成为真冥天子并不是因血脉纯正,或是成就斐然啰?”
“那些也是条件之一,但不是首要的,首要的还是那颗人心。”
“据我所知,汉森做人时可是做了不少荒唐事的。”我是指汉森的沾花惹草。
“人,也是你们取名为线粒体的孢子创造出的、诸多生命体中之一,与万事万物是一样的,没有优劣之分。至于最后,你们会产生思想和哲学,是多种原因造成的,并不是人类有多么出色的天赋或异禀,只是因为我们的需要、我们的选择,而造就了你们……”
我又打断,问:“你说的‘我们’是谁?”
“我们是谁,我是谁,也是我最想知道的答案。也是你的使命。”
“喔?这就是真冥天子需要去探寻的答案?”
“对。”声音说,“我们继续刚才的话题。汉森是喜欢胡闹,但他只是在延续线粒体赋予他的一些功能,比如:美,爱,满足,制造新生命。所以,他也算是一个合格的真冥天子。”
“那为什么不是他,或者耶尼、约翰,或者谁就是那个‘静语’呢?”
“这其中的奥秘我也不太明白。”
“那就是说,你并不能确定我就是‘静语’,是吗?”
“不不不,你就是‘静语’,这一点我能确定。”
“那不是自相矛盾了吗?”
“一点也不矛盾。有些事,只要你能沉进去,你便能获得真知。牛顿一个苹果砸头,就发现了万有引力;作为一个著名的科学家,钱学森竟然不知道电视遥控器的使用方法;等等。尽管故事有些离奇,甚至荒诞,甚至不可信,但透出一个道理,就是:用心和专心的程度,决定收获的多少。而我迫切想知道一些事,自然就会获知‘静语’的担任者。”
“万一我不想成为‘静语’,或不能胜任‘静语’之责,又怎么办?”
“这……我也不知道。冥冥之界,自有定数,不是谁想怎样就怎样的。”
声音中途停顿时,我隐隐感觉:可能有些隐秘是不该我知道的,或是我不能知道的。我睁开双眼,穿过这个童话虚拟空间,看向深邃的暗黑虚空。当我的注意力回归童话虚拟空间时,发现这个空间仿佛是一个虚假的空间,其间各物都一动不动,仍按之前的方位在空中停顿着,没有丝毫移动,就像没有生命力。这不符合空间螺旋运动的准则和整个宇空的生命属性。
那个声音感知到我的意识,似乎才意识到自己的疏漏,不知用什么能量开始缓慢驱动这个空间,还多加进了几个正几何物体。声音这一弄巧成拙的举动,引起我的好奇。我问:
“这是哪里?”
“一个专属我的空间。”声音说。
“在这里我还是看不见银色线。”
“那是自然,我的这个空间此时与外界不联通。”
“其他真冥天子看见的中心线是金色的,我看见的是中心线吗?”
“他们那不过是羊肠小道,而你看见的是真正的宇空大道。”
“那为什么时隐时现断断续续?”
“我刚才说了,用心和专心程度,决定收获多少。”
“我怎样才能看全那些银色线?”
“简单,你以后只要时时处处按我的指令行事,就能随时让银色线出现,按你自己的意愿。”
“这么简单?”
“也不简单,需要你献出一点点魂体,只需要一点点。但剥离时会有剧烈疼痛感。你愿意试试吗?”
“魂体?我早就无影无形无体了,只不过是意识之体。”
“不不不,你按我说的做,不要入微,先闭目,告诉我,你看得见自己的意识之海吧。”
我点点头。
声音继续导引说:“接下来,你试着只把意识之海入微,试试。”
我开始尝试。那片仿若真正海洋的纯蓝之水,开始一点点归拢收缩,到最后就像一个死火山口处形成的天湖,圆圆的,直径约百米大小,然后不再能缩小。
“告诉我,现在是什么样的形状了?”声音焦急问。
“死火山口形成的一池天湖,圆圆的,周围芳草萋萋,绿树成荫,湖水映着天的湛蓝。”我如被催眠了一般,缓缓说。吐出那个字的时候,那个“噶得”并没有出现。
“嗯?喔,很好,很美,继续入微。”
我集中全部的意识之念,甚至整个意识之体因用力过猛都开始颤抖不已,可怎么都无法把那一池湖水再缩小。我摇摇头。
“怎么?”声音问。
“还是老样子,再也缩不小了。”
“这……这……这怎么可能!”热切中,声音居然透出气急败坏的口吻。
“是真的。”
“你是不是不诚心?”
“怎么会!我已经使出了吃奶的力气了!”
“吃奶?什么意思?”声音似乎被气糊涂了,又对我的探查一番,理解了我的地球语言,才又说,“怎么会这样?”
“我所有的意识你不是都能洞察吗?你应该知道呀。”
“喔,咳咳,”声音掩饰说,“对对对,我知道,我当然知道。只是……”
这次轮到我焦急问:“只是什么?”
“按惯例,你应该可以把自己的意识之海缩到只有一滴泪珠般大小,晶莹剔透,像水晶,更像一颗通透无暇的蓝宝石才对。”
我隐隐觉得哪儿不对,反问道:“按惯例?你是说以前就有过这种经验?也就是说,我并不是唯一一个‘静语’?最起码我不是第一个‘静语’啰?”
“嗯……”声音开始结巴,嗯腾半天,才似乎想出理由,说,“你知道的,有些隐秘是不能太早让你知晓的,否则对你不利。这样,你先调养生息,我去去再来,在你没有懂得银色线之前,千万不可乱动。你是知道的,他已经几次要消了你,都是我在护卫你。所以,所以,万万不可移动。我去去就来。”声音说完,也不容我再问,自顾自消失了。那个童话虚拟空间,也随之快速消融于茫茫宇空中。
我越来越感到迷惑,眼中又没有什么中心线和银色线出现,只能身披铠甲,入微乱想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