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离开,陆宸也没有把我泼他热汤的事情告诉任何人。这让我对他心虚又愧疚。
姐姐和陆宸回学校的那天,我发了高烧,卧床不起。
祖母给我捎来了姐姐的告别信和礼物。
信放在一个秀着飞鸟的布袋里,篇幅不长,只是半张信笺。而布袋上的刺绣,看得出是姐姐从母亲那里继承的手艺。
——“木子,很想再看看你,但是抱歉,我得走了。走的匆忙,只来得及做这个小袋子送给你,希望你喜欢。还有,你要乖乖养病,快点好起来。我一定会来接你,我保证。”
我把信贴在额头上,意识开始模糊不清。
窗外下着大雨,雨点打着窗户的声音又让我难以入眠。
渐渐入秋,天气转凉。
我病得越来越重,烧一直退不下来。意识模糊间我隐约听见父亲和白婧吵架的声音。
父亲对着一个医生咆哮,双眼发红。大吼如果救不回我就让他陪葬。
我张口想说话,却只能发出沙哑的声音。
“阿湮,没事的,会好起来。”祖母满脸泪痕地握着我的手,“阿瑶已经在赶回来的路上了……”
我虚弱地攥着那个绣着飞鸟的布袋:“我是不是要死了……像妈妈那样……”
“你不要胡说。”祖母红着双眼抚摸我的额头,“阿湮会好起来的,你要等着你姐姐回来啊。”
我默默看着天花板上那个摇曳的吊灯,只觉得喉咙干得像是要烧起来。下意识扭过头想跟一旁的祖母要点水喝,却发现床边的座位上空空如也。
“奶奶……”我用仅剩的力气艰难地撑起半个身子,环顾四周。整个房间里都没有奶奶的身影。
我又试着喊了仆人的名字,却丝毫没有回应。
“嘻嘻嘻……”一阵突如其来的笑声让我瞬间绷紧神经。
“谁?!”我喊了一声才发现自己的嗓子居然不哑了。
试着动了动身子,身上也有了力气。这让病了大半月的我一下子欣喜若狂。
我掀开被子走下床,又听见了那一阵笑声。
“谁?”我猛地回头,看见一个人坐在我床上。
我吓得后退一步,踉跄着摔倒在地上。
那个人又嘻嘻地笑了几声,从床上跳下来,站在我面前。
——那是一个大概十二三岁的小女孩,穿着纯白的短裙,光洁的银色皮鞋。有着银灰色的齐肩卷发,皮肤光滑无暇得就像陶瓷,俏皮的眉下是明亮的灰蓝色瞳孔。
不得不说,这个女孩真的很漂亮,但也说不出的怪异。至少在亚米尔大陆,我从未见过灰发蓝眼的人种。
我看着那个女孩,张嘴却不知道要说什么。
她歪头笑了笑,瞳孔普通深不见底的湖水。
她说:“你不怕我?”
“你很漂亮。”我诚实回答,又看看自己的手,“我的病好了吗?是你治好我的?”
女孩摇头:“你感觉不到难受是因为你现在在我的精神领域里,我控制了你的思维。”
“我现在在梦里吗?”我试着走了几步,却没有那种轻飘飘的感觉。
“嗯,差不多,真聪明。”她摊手,“我帮你创造出的梦,只有我们两个人。”
“我要死了,我还病着。”我说。
“你没有病。只是你的灵魂醒了,身体没有醒。”女孩说道,“一半人类,一半黎族,你姐姐慕瑶也是。正因为你们有一半黎族的血统,你们的父亲才迟迟不愿见你们的吧?”
她停顿了一下,观察着我的表情,“你们的母亲,姜萦,真是个悲哀的女人。”
“黎族?……你知道我妈妈?”我朝她走过去,想离她更近一些。
她纵身一跃,飞快朝后撞到墙壁上。原本看起来无比坚实的墙壁普通纸片一般四分五裂。
女孩消失在墙壁的碎屑里。
“慕湮,还不到你死的时候。”她最后说。
我猛地从床上坐起来,惊醒了一旁打盹的奶奶。
“阿湮,不舒服吗?”
“奶奶……”我试着发声,声音并不沙哑。
祖母摸摸我的额头,眼睛忽然一亮:“烧退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