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我去见你们的上司,敢吗?”面对那排长的质问,江问天想不出别的办法应对,只能用这种伴着威胁的口气问他,只要他迟疑了,那就证明自己的忽悠好使。这就类似于小时候打群架,见对方人多,大喝一声‘你给我等着,有能耐你别走!’那是一个道理。
“这群人里,我就是上司!”那排长显然是精通群架道理的人,根本不受忽悠,见江问天如此回应,他的心里就更加自信道:“来人,既然专员大人自己动手不方便,我们帮他把证件找出来。”
“你们想造反吗?”江问天见那群当兵的已经上来,无奈只能这样吓唬那群胆子小的。却没想到这几个竟是那群胆子最大的,混不在意江问天说什么,只管硬生生扑了上来,在江问天的身上,上下摸索一番,除了找出了一个小本子和一支圆珠笔外,什么也没有。
当本子交到那排长手中的时候,江问天心想,这下坏了什么都暴露了,昨天的日记还写在上面,当时被江问天命名为‘民国穿越者第一天的故事’,如今就要公开阅读了,怎么能不让他还怕呢?
却见那队长将本子翻开,使劲地瞪着眼睛,上看下看,左看右看,终于把本子交给旁边一个高个子士兵:“大个儿!你念念,上面写的啥!”弄了半天是不认字儿。
那大个儿显然是个学问比较好的,也没推辞,接过本子就翻开了,用那种胶东特有的口音慢慢念道:“今天我……到……里,完了以后,那个什么……”使劲地瞪大眼睛,想说,又感觉不是,再仔细看,竟然有很多不认识的字儿,急的那大个儿满头是汗:“排长,这好像都是日本字!”
“啊?”那排长先是一惊,转而感觉有些怀疑的问那大个儿:“你可看仔细咯,真是日本字吗?”
“千真万确啊排长。”大个儿信誓旦旦的说道:“您看哈,有的字儿我认识,有的字儿又不认识,还有这种画圈的,你瞅瞅,这不是日本字这是什么?”
“好啊,只当你们是骗子,却不曾想你们是日本来的特务!”那排长显然气愤异常,冲着江问天喊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还不从实招来!”
江问天这个汗啊,心说你要是看不懂阿拉伯数字你就说,何必非要说成是日本字呢?哦,对了,当然还有几个现代简化字,看不懂我告诉你不就得了。可面对那排长的质问,再合理的解释都没用了,如今只能兵行险招,继续忽悠:“你这个大个儿应该是上过学的吧?”
“废话,私塾读过仨月,还上过一年小学堂!”大个儿自觉的学问很高,于是挺直了腰板说道:“你这日本字我也是知道,不用说了,你就是日本来的特务。”
“这确实是日本字。”当江问天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连身旁的赵文锐都愣了,心说怎么着?难道真是日本人?却听着江问天继续忽悠说:“我们路上遇到了一个假装商人的日本特务,被我们抓获了,这就是从他身上找到的情报本,你看看,那车上躺着的,就是我们抓的特务,他当时拒捕想跑,被我们用枪打断了腿,只能拉着去你们的司令部了。”
排长的眼珠子转了几下,对着身边的士兵道:“去看看。”显然他并不相信江问天的忽悠。待士兵回来告诉他车上真有个人被打断了腿的时候,他才略微有些相信的说:“既然这样的话,我就暂时先把他收监,但是还请……江专员跟我走一趟,如何?”那排长对江问天的身份仍在怀疑当中,于是接着说道:“你不是要见我们旅长吗?我也要去见,咱们顺路,我带你们去!”
还没等着江问天说话,两个士兵就走向前去,一个牵住了马车的缰绳,一个守在六儿的身边。
“咱们走吧?”排长微笑的看着江问天:“小的还有点公务,可又觉得我们办公,没人给您带路,耽误了专员的事,所以只能委屈您,跟着我们一起进村,我们收完了人丁税,然后再带着专员见我们旅长。”说着他猛然站直了身子,冲江问天敬了一个并不标准的军礼:“江专员,请!”
江问天和赵文锐双目对视了一下,想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出一丝策略,却无奈发现对方也是没有办法。看来只能硬着头皮,跟他们走一趟了。
“好吧,那就有劳这位排长了。”说着,江问天和赵文锐翻身上马,跟着那排长踏进了北寨村。
花开两朵各表一支,却说刘勇和马平在村子里听到了老妇人的哭诉,心中一阵愤怒,饶是马平还能控制的住。可那刘勇确实猛三杆的性格,眼里莫说是沙子,哪怕一滴水都容不下,停了村中惨状,愣是掉出了两滴眼泪。发誓要将那狗屁的刘珍年的兵,一遭收拾了。
说干就干。二人在那老妇的带领下,去了村长家,一通商议。在村长和几个老人介绍下,二人又知道了这当兵的过来收人丁税,就在今日,说话就能到。往常来的时候,差不多都是十二三人,推着一辆大车,若是没钱交税的,就拿粮食代替,若是连粮食都没有,那就把家里值钱的东西搬走,总之当铺里要的,那就能拿走,棉被褥子包括枕头套,什么都要!所以有些人家被这帮当兵的搬的越来越穷,几乎已经到了活不下去的地步。
“那你们就能这么忍着?”刘勇终于坐不住了,一拍桌子大声喊道:“若是再让他们这么整下去,你们牟平县就乱了套了!”
刘勇这一吼,却把村长吓了一跳,赶紧从炕上下来,小心说道:“哎呦,好汉爷啊,您可小点声啊,那当兵一般都是这会儿来,要让他们听见了,那还得了啊!”
“你可拉到吧!”刘勇不以为意道:“若是这村里都是老娘们,那也就算了,合着你们村里这么多带把儿的,怎么一点脾气都没有?任凭他们这么整下去?等到时候你们成村人饿死,穷死的时候,再想反他娘的,可就没机会了!”
“刘勇!”马平赶紧拉住他:“你能不能好好说话!”
“我这也是着急啊!”刘勇挽起衣袖,对着那村长说道:“俺刘勇就是这么个直脾气,村长你莫往心里去。那刘珍年养兵,却大肆搜刮民财,实乃人神共愤,此时,就该杀杀他的锐气,让他也知道,老百姓可不是好欺负的。这次他们过来收税,咱们就狠揍他们一顿,把他们打服了,打怕了,就再也不敢来了。”
“好汉说的在理,可那刘珍年也不是好惹的呀。”村长有些犹豫道:“去年他们在马山村收税,那抗捐的人杀了他的三四个兵。结果那刘珍年就派了两个连带着枪炮去血洗了马山,打死打伤十余个村民,这事儿啊,我看还得好好研究一下啊。”
“唉……村长你别说这些,去年是去年,今年是今年。”刘勇拍着胸脯说道:“老村长你且把心放肚子里,咱们就是揍他们一顿,不打死他们,不出人命。再让我这兄弟写一封信,带给那刘珍年,把事儿给他交代明白了,若是再敢胡乱收税,来一回,咱们打一回!”
“我看行!”众人异口同声道:“是啊,早让他们给欺负够了,今天也该教训教训他们。”
“没错,让他们知道知道咱们北寨不是好惹的!”
“杀杀他们的锐气,再不动手,咱们可真就活不下去了,村长你就同意了吧!”
见众人都这么说,村长终于坐不住了,在里屋地上转了两圈,下定决心道:“好,既然大家都这么说,咱们就****一回!老许,你去把村里的年轻小伙子都叫来,老沙,你去安排人把娘们孩子都送到南寨去,咱们今天就要教训教训他们!”
“好啊!”众人纷纷言道,各自去办各自的事情,。
北寨村在整个牟平县来讲,都是大村。全村上下二百余户,有六七百人口,属于村中的耕地更是多达数千亩之多。若是把全村的人都动员起来的话,那一天一夜也没办法都叫完。于是那老许和老沙两位老农民只好去附近先叫出几个年轻人出来,又动员了几十户村中的年轻劳壮,把他们的父母妻儿都接出来,让这帮家属继续去动员。
事先被动员起来的这些青壮年们,纷纷拿起农具,来到村长家中,等待刘勇发号施令。
刘勇站在村长家院子里,人群的最中央,看着手下的青壮年们,心情无比激动。就像一年前在山寨中一样,隶属于他的二十几个弟兄站在大槐树下,等待着他一声令下,抢劫村庄大户,绑架地主富商。
然而,今天的感觉却比往年任何一次,都激动无比,因为现在他的手下,都是一群老实的农民,他将带领他们,反抗暴利的统治,抗击不合理的税捐。那一刻,他感觉自己是光辉的,甚至伟大的,或许他只是一个看不惯恶事的好人,但他仍然是那群好人中,最勇敢的那一个。
紧紧握住手中的斧头,刘勇低声问道:“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众人以低声回应,眼神中透着坚定。
“出发!”
众人紧随着刘勇的步伐,浩浩荡荡的走出大门,皑皑白雪中,那群为了生命去拼斗的人,急行在去往村口的路上。他们不是为了自己,为的是全村上下那些即将被饿死的人,有老人,有孩子,有女人。为了他们,也是为了自己,必须勇敢的迈出这一步。想要活下去,就必须反抗,我们别无他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