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还没回来?”赵文锐站在村口,不禁担心的看向村内:“莫不是有危险?”多年当土匪,让他变得对任何事情都必须谨慎。
“看来是有些不太对劲。”江问天转身看向三叔:“三叔,你这个村子叫什么?”
“北寨。”三叔胆怯的回答。
“这村子怎么这个样子?很长时间没有人了吗?”江问天继续问道。
“那倒也不是,这村子其实还挺大的,村里上下几百口子人呢。”三叔的语气仍然有些胆怯道:“村子上一共有四大家,分别是李,沙,刁,许。整个村子姓李的又是最多的,那李财主可真是有钱的紧,还在朝鲜开了家布行,专做布匹生意,村里有一百多亩地,黄橙橙全是麦子。”
“那怎么会变成这样?”江问天指着这萧条的村庄,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这里面竟然还有地主的存在。那一片片尽是枯草茅屋,却也不像是地主住的房子。
“唉,要说人呐,真不能太有钱。”三叔叹口气接着说道:“这年月,有钱人啊没好日子过。那将军刘珍年养兵数万,各处开支全都招呼在老百姓身上。除了各种各样的税钱,就连人丁分子也是每个月都要交。这样还不够,他们要绑架大户,索要赎金,李财主大儿子和两个女儿都让人绑了去,一次就要了五十万元。”
“五十万?”赵文锐也吓了一跳:“那李财主能给的起吗?”
“肯定给不起啊。”三叔接着说道:“最后讨价还价给了二十万块,这还是他把朝鲜的厂房和一百多亩地卖了才凑够的。”三叔无奈的看着眼前这破败的村落:“后来那姓刘的还加了丁税,一两41块钱。哪个村要是不服,谁带头就打死谁!”
“官逼民反啊。”江问天想起了那句千古名句,看来老百姓就是这样一点一点被逼得走投无路,才会想起反抗的。
“前几年倒是真有造反的,可那刘珍年是胶东王,他还能怕这个!”三叔显然没了刚才的怯意,说起话来也有头有尾了:“哪儿有人反抗,他就往哪儿派兵,血洗村落,杀害村民,老幼妇孺全不放过,就这样,到最后还真就没人再敢反抗了。”
“并不是有人真心想当土匪,而是没了活路,才会有人铤而走险的。”赵文锐眼神空洞的看着前方,似乎是想到了自己。
“土匪也该死!”一声大喊,打断了赵文锐的思绪,转过身,却看到怒目圆瞪的狗子,正紧紧地握着双拳。
三叔看到狗子这样,赶紧向前拉住他:“狗子,你要干嘛!”
“土匪就没有一个好人!”狗子的眼睛通红,血丝布满白色眼球:“有朝一日,我一定把王二麻子碎尸万段!”
昨天夜里,当狗子得知让他带路的是王二麻子的时候,他就想冲上去杀了他,如果不是三叔和虎子他们拦着,恐怕这会儿已经早就因为自己的冲动,而死在土匪们的枪下了。如今当听到赵文锐再次说起土匪来,他心中的怒火又被点燃。他从未见过自己的父母,却无时无刻不在想着替他们报仇。
赵文锐慢慢冲他走了过来,弯下腰轻声说道:“等你长大了,你会办到的。”
寒风吹来,衣决飘飘。两个人立在那里,都没有说话。一时间只听得风声由远及近,卷起地上一层雪沙,打在人的脸上,如针刺破脸颊,疼得真切。
“铛铛铛!”一阵锣声从远处传来,紧接着几个穿着灰布军装的士兵,推着一辆车子,朝着村口走来,那领队的是个排长,虽然尽量想保持一下自己的身份,可无奈天气太冷,只能缩着脖子,两手分别揣进两边的袖子里,显得极为闲散。虽说是身上穿着厚厚棉服,却仍然冻出两串晶莹剔透的——鼻涕。
“唉唉唉,前面的,赶紧把马挪开,没看见挡着爷爷们的道儿了!”远处,那排长看到了几匹马竖在路边,正好挡住了进村的路,不由得大声喊道:“赶紧的,别磨蹭!”
见到来人是群当兵了,赵文锐和江问天也没敢言语,赶紧将马和马车挪走。
说话的功夫,那十二三个的当兵的已经走到跟前。江问天斜着眼睛瞅着这几个如同懒汉一般的士兵,心想着如果他们身上没有这身军装的话,真不能把他们跟兵联系起来。
“你们是干嘛的!”那排长缩着脖子,斜眼瞅着这几个人,心里也是有些纳闷。却见那几个人,一个穿的有模有样,一个五大三粗倒像是个土匪,另外几个一眼就能看出来是要饭的,而车上躺着的那位,却是个病秧子。看到这样的几个人凑在一起,也难免让他有些怀疑。
“我们是赶路的,来烟台地界做点小买卖。”赵文锐赶紧走过来,从怀里掏出一根烟给那排长点上:“不好意思,挡了诸位军爷的路了,在这里给您赔罪,抱歉,抱歉。”学马平说话,对于赵文锐来说还是头一次,显然觉得有些别扭。
“没他妈问你!”那排长却一伸手将他推开,直愣愣的看着江问天:“你是他们的头儿吧?这儿的规矩懂不懂,人丁分子钱,不能少,外来客商,一律每人二十元。”
“听说过。”江问天心说,本来就是要装特务,还不如装的像一点。于是便向前迈了一步,故意露出那双黑皮锃亮的靴子,以显示自己的身份:“二十元,收的不少啊。”
“少废话,赶紧的。”那排长却根本没往江问天的脚上看,两眼盯着江问天的口袋,心想着看这小子的穿着,应该不是个差钱的人。
‘没看啊……’江问天也纳闷了,这小子难道瞎不成,没看见这靴子?于是便蹲下来故意装做系鞋带的样子,心说这下总看见了吧。
“我看你这样子,应该也不是个差钱的人啊。”排长终于急眼了,大声喝到:“能养得起马,拉的起车,一人二十块还拿不出来?”
“我看你是真瞎啊!”江问天终于急眼了,心想着‘我是特务,我是特务’却还真以为自己是特务了,话音刚落,上去就是一脚,直接将那排长踹翻在地。
周围那几个当兵的当时就怒了。从来都是当兵的横行乡里,哪个胆子肥了,还敢打军官。江问天刚动手,那几个当兵的就围了上来,长枪在手,直指江问天。
看到黑洞洞的枪口指着自己的时候,江问天心说,这下可坏菜了。怎么自己还真动手了,可事儿已经到了这一步了,后悔也来不及了,只能硬着头皮骗了。于是他整了整衣服,怒气冲冲道:“瞎了你们的狗眼,居然敢要我的钱!”
听到这句话,那几个当兵的也是一愣,心想着莫不是真惹着哪个大人物了,于是都有些迟疑的看着躺在地上的排长,希望他能问个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那排长还没受过谁的欺负呢,却被眼前这年轻人一脚踹翻,心里怎么想也不是滋味,这论起敢踹自己的人,除了上司也就是他爹了。可这小子是哪根葱?胆子这么大!于是他赶紧从地上爬起来,愤怒的说:“好啊,你敢打我?平民百姓殴打士兵是犯法的你知道吗?”其实说这句话的时候,他就已经是心虚的表现了。面对眼前这个来路不明的人,最好先不要动手,万一真是大人物,那就了不得了。凡事留条后路,以后好见人。
赵文锐看到这样的情况,已经明白了个大概,于是赶紧上前一步,从腰间拿出手枪,直接抵在那排长的脑袋上,狠狠的说道:“真是不要命了,江专员你也敢勒索,莫说你个小小的排长,就是他刘珍年见了我们江专员也得客客气气!”
“专员?”排长的脸上闪出一丝惊慌。专员这个词儿他是听到过的,一般都是上头下来协助调查的人,才会用这个头衔,官儿都挺大。难道这个小子是上面下来的人?想到这里,他的神色有些慌张道:“对不住啊诸位,不曾想是专员来了,小的在这儿给您赔个不是。”其实他也就是先服个软,骗他们把枪从自己脑袋上拿开。
“恐吓官员,是什么罪啊。”江问天有些意犹未尽,心想着这会儿要不恶心恶心他们,回头可就不好收钱了,谁知道那杨队长给的钱能花几天?
“哎呀,咱这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嘛!”说着退后一步,躲开赵文锐的枪口,笑嘻嘻的继续说道:“不曾想却得罪了专员大人,小的们在这给您赔不是了。”说着便招呼着后面几个人把枪放下,这才继续说道:“专员来此路途遥远,应该先去司令部休息才是,哦,对了,还请专员出示证件和委任状,小的好给您带路。”这排长当然不是傻子,你说你是专员你就是啦?先把证件拿出来再说。
“证件啊。”江问天傻了眼了,刚才光顾着装了,却倒忘了还有证件这档子事儿,这可怎么办?总不能告诉人家证件忘拿了吧?
见江问天面露难色,赵文锐赶紧顶上,大声说道:“你是什么官职啊?”
“见习排长。”那排长故意加上了见习两个字,实则是不想摊事儿,排长那就算干部了,是干部就要追究点责任,这事儿还是小心点好。
“这事儿得你们旅长来了,才能出示证明,你的军职太小了,不够格。”也亏得赵文锐能想到这番说辞,要不也实在是没了办法,证件拿不出来,这帮人必然是要报复的。
“我看……”那排长似乎是想到了点什么,眼睛里满是狐疑,终于他下定决心,想要咋他一下,便大声喊道:“不是我军职太小,是你们根本就没有证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