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虚飞起一掌,击中端木弘左肩,琉璃圣光闪耀之间,端木弘身体站立不稳,向后一倾。燃虚遂一抬手,直将他手中长剑夺下。这端木弘所拿只是寻常的好剑,非是什么难得之物,在兵刃上并不占优。但此刻兵器脱手,剑法便无法施展了。
端木弘见兵器被夺,仍是不甘心,内运王道正气,双掌推出。燃虚举双掌相迎,“砰!”的一声,端木弘如断线风筝般飞出比武场,一个跟斗滚在地上,旋即勉强站起,大声咳嗽。燃虚方才发掌之时,已感到端木弘的内劲枯竭,便在击中之时,将自己的内劲收回了大半,方未致其重伤。
林玄策见状,喊道:“第二试,南华禅寺燃虚胜!”
端木弘长出了一口气,脸色刚刚缓和,眉头一皱,“噗”一口吐出一口鲜血。他长吸一口气,蹒跚走回坐席。那“王道正气”本是他预备进入最终比试时,方才使用的功夫。他第一阵与净德之战,未使用武功套路即轻松获胜。但在此阵对上燃虚,不仅所学尽出,且倾尽绝技亦不能胜,心中苦闷烦躁翻滚,压过了身体的痛楚。
孟文君见他神色,说道:“孟毅,方才你表现上佳,天师、佛子、儒侠等诸位前辈,皆对你嘉许不已。此次试剑会后,你与我暂时留在开封,南宫大侠应有武艺相授。”
端木弘喜出望外,说道:“多谢南宫大侠!多谢众位前辈!”
孟文君与南宫仁相交深厚,早知南宫仁曾从先衍圣公孔明德处,学过“王道正气”之精要。只是他近些年来,久不沾武事,且顾忌儒教颜面,故不常用,再者,他仅有的二子之中,南宫智经脉被毁而不得习武,三郎又年纪尚幼,且南宫仁也不欲让其幼子,再牵扯入江湖事,故儿子们不能传承他武艺;三者,门下家臣之中,也无资质足够者。因此南宫仁所学包括“王道正气”在内等高深武艺,皆是后继无人,他今次带着端木弘前来开封,本就有两重用意:一是为至圣经库培养接班人,二是为了却南宫仁后继无人之遗憾。
林玄策说道:“第三试,云中侯部将华梧桐对阵秦王部将侯毅。”
落英亭另一侧,灵修说道:“记得昨日李大哥所说,这云中侯似乎与秦王分属不同派别,他们两位部将的争斗,可一窥两派武士的强弱,也是未来夺嫡之争的缩影。”
苏心瑶不喜“夺嫡”之类的事,于是说道:“无情最是帝王家,兄弟之间何苦刀兵相向?”
灵修叹道:“‘四海以内,皆兄弟也’。天下人刀兵相向,又好得到哪里去?不过五十步笑百步罢了。”
苏心瑶听他所说,发现与自己青梅竹马之人,已颇有些胸怀天下之气概了,暗暗赞许。
卢象真说道:“我看你近日张口闭口‘子曰诗云’的,回头禀明念云师太和首座师兄,赶你到儒教哪个书院或者南宫世家,读书去算了!”
灵修笑道:“那也好得很。”
此时,华梧桐与侯毅二人已进了比武场,锣声过后,华梧桐一拱手,说道:“末将已久未与奉车都尉切磋武艺了!”
侯毅说道:“自凤栖贤弟迁任都侯之后,实在是难得相见,今日当三教四方众人之面,正好一叙袍泽之情。”
华梧桐哈哈大笑,说道:“侯大哥!得罪了!”
华梧桐先称侯毅官职,侯毅又回称他表字,最后又是一句“侯大哥”喊出,两人虽属不同党派,然袍泽恩义之,情溢于言表。
华梧桐长剑刺出,那剑乍一看并无出奇之处,实则是他自己所铸造,虽远不及南宫世家之精湛技艺,但远较一般武器锋利得多。
侯毅满头黄发,一双碧眼,似是泰西族人。手举金刀格挡,正是前日杀得诸葛琪毫无招架之力的异兵。
这二人之比斗,远不及燃虚与端木弘之战绚烂多姿,却是刀剑频繁相交,撞击之乒乓声响,不绝于耳。提醒在场众人缠斗之激烈,稍不留神,便有血肉横飞之灾。
从二人之前谈话来看,华梧桐早先应是侯毅下属,因迁任他职而成为云中侯之部曲。因此,二人虽斗得激烈,却无凶狠相杀之意。
若论招式刁钻、精妙。只怕三教之中人,都无法与大周国武士相比。皆因大周武士无甚高深内功,也无奇妙外功,唯有在出招上不断精进,方有立足之地。因此,外功招式之实战效果,及临阵对敌之经验,远较三教之人为强。出招毫不拘泥章法,偶有妙笔,看得也是精彩纷呈。
灵修仔细端详二人剑法,自言自语说道:“若去掉驾驭剑气之术,剑游前辈所传授的‘秦王饮酒剑法’,倒是与他二人的招式风格有些相似。”
苏心瑶说道:“我前日见你使了一遍,也有此感。莫非那位剑游前辈,会是大周国人士?”
灵修说道:“他脸上带着人皮面具,虽与我相谈甚欢,但也没有摘下。显然是不想旁人知晓其身份,又或面部有伤,不愿见人吧!”
苏心瑶说道:“看来这位剑游前辈,不仅与大周国武士有渊源,还曾学习过道智师叔祖的武功,也真是个奇人。”
灵修轻轻叹道:“可惜如惊鸿一瞥,也不知何日能再见了。”
苏心瑶转而说道:“此次试剑之会后,我们大可往大周国去玩玩。”
灵修一笑,说道:“是啊,咱们也该去黄帝陵看看了!”
这黄帝陵是道教圣地,本在大周国治下。大周开国之太祖皇帝,为借得道教之兵,而将其割让给道教。故现已属道教地界,但仍被大周国领土包围。
只听一声闷哼,两人看时,华梧桐左臂被侯毅之刀割伤,鲜血横流。华梧桐见自己受伤,脸色不由大变,手下攻势变猛。依常理说,他本是行伍之人,身体受伤乃是最常见之事,不应引以为意的。但华梧桐却似乎力求速胜,出招更为冒进。
侯毅见他章法渐乱,不由心下暗喜,一面收敛攻势,以防守为上。一面力求再伤其皮肉,以消耗体力。
突然,华梧桐攻势畸变,长剑猛然连刺而出。剑尖夹带灼热剑气,直袭而来,侯毅哪里料到他竟有这样手法,猝不及防,衣物发梢顿时被炎气灼烧。
华梧桐出招更显凌厉,灼热炎气随剑而出,呼呼吹出热风。招式如虎添翼,直斗得侯毅渐失招架之力。
苏心瑶说道:“好生奇怪,此人毫无玄门内功根基,更没有旋照功的功体,如何剑上竟能蕴火灵之力?”
灵修仔细观察,说道:“他所用之剑也不是什么神兵利器,材质也无异样,确实奇怪!”
华梧桐双眼发出微微红光,炎气更盛,侯毅须发皆被烧着,情急之下持刀欲砍断华梧桐之剑。他所拿金刀本是专克玄门灵气之异兵,却对华梧桐之炎气毫无作用,气势急转直下,狼狈之极。
客座上,张天师说道:“这炎气……不是玄门的火灵之力。”
燃云佛子也跟着说道:“老衲也察觉出,那炎气之中暗含一阵死灭之意,非是玄门法术,不知张天师是否更知详尽?”
张天师略一迟疑,摇头说道:“老朽亦不明了,只觉得这似乎乃是精怪之气,非人之灵气。”
云中侯听几位高峰谈论自己部将,问道:“天师、佛子,莫非是说华将军非是人类?”
这云中侯待下宽厚,颇有仁厚长者之风,华梧桐虽军职不高,却一直是他心腹之人,此言是担心多过忌惮。
张天师说道:“非也,华都侯尚能控制住这炎气。想来应是机缘巧合得了某种异能。”
燃云佛子说道:“阿弥陀佛。只是这炎气非同寻常,若长用之,恐怕会扭曲华都侯之心智。”
云中侯闻言,脸上写满忧虑。
白阳见状,心下暗思:“那华梧桐身上之气,与那夜在新野城墙上所斗之怪人身上的炎气,十分相似,只是那怪人的炎气要远比他浓重得多。”
她尚未将血色怪人之事禀告张天师,只欲待落英亭试剑之后,再将此事与灯蝶被杀、幽冥鬼甲再现等事一并禀告。此刻见到华梧桐身形,与那血色怪人颇不相同,要高出不少,体型也更瘦些。想来他亦是与那霍煅有相似之异能,因被侯毅砍伤,而逐渐迸发。若以此推断,此人虽然不是那血色怪人,但一定是那怪人猎杀之对象。想到此处,不自觉地看向燃云佛子身侧的燃虚,却见后者面沉似水,平静如镜,竟对此事毫无评论。
灵修也自然发现,他之异能与霍煅神似,也留了心眼
侯毅之金刀逐渐被炎气侵蚀,刀刃逐渐崩裂。他这刀中暗含着“噬灵石”,乃是此刀可以斩消玄门灵气之缘由。他见再斗下去,自己非但不能胜出,且刀刃一旦碎裂,“噬灵石”便要大白于天下,必坏了秦王密谋之大事,便大叫一声:“华都侯住手!我认输!”
华梧桐听言,仍劈了两剑,才似乎反应过来,顿时收手站定。冷静之下,炎气才渐渐消散,眼神也回归正常。
林玄策叫道:“第三试,云中侯部将华梧桐胜!”
侯毅捡起金刀,一拱手,走回长安公馆身边。今日武威公仍是未到场,估计是怒气尚未消除。
华梧桐走回云中侯处,经过燃虚身边时,燃虚忽然说道:“华施主,小僧有紧要之事与你商议,请随小僧移步。”说罢燃虚站起,往无人处走去,以眼神示意灵修等人跟上。华梧桐这时身乏体累,但看燃虚说话时,深色严肃,虽不知道所以,也只得先跟上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