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是四月十七日。四方众人再次汇聚试剑峰,当地百姓与武林人士,也知今日之比武,必定比之昨日,要更为精彩,因而多来了不少人。
今日将在一天之内,比完第二轮全八场比斗,林玄策当众重复比斗名单,以示观战人群。他说道:“试剑会第二轮斗阵,第一试,纯阳殿谭淸对阵灵山派天佾;第二试,至圣经库端木弘对阵南华禅寺燃虚;第三试,云中侯部将华梧桐对阵秦王部将侯毅;第四试,仙云宫卢象真对阵大慈恩寺性安;第五试,天师洞白阳子对阵燕王部将乐长胜;第六试,青羊宫廖慎对阵至圣经库景渊;第七试,长安公部将马洪对阵仙云宫苏心瑶;第八试,由于李池被罢黜参加资格,尤溪书院公孙丹直接获胜。”
南宫仁正站在比武场内,接着林玄策说道:“今日,尚有十五位青年才俊,有机会得南宫世家之馈赠。其中,道教六位,儒教三位、佛教二位、大周国四位。”略一停顿,继续说道:“由此观之,道教今年颇有抬头之势,大周国亦是水平之数,儒、佛二教众后生,当再接再厉,以求突破!”
说罢,走出比武场,林玄策喊道:“第一试,纯阳殿谭淸对阵灵山派天佾。”
这天佾昨日与苏心瑶睡在一块儿,不知被她教了什么,今日却不施隐身符,大摇大摆地走进场中。另一边,谭淸也步入场中,众人见谭淸虽然一脸古灵可爱,但心里想起的,却都是她那可怖的指功。反观天佾,是一副弱不禁风的大孩儿模样,都为她暗捏一把汗。
天佾说道:“这位姐姐也长得这么好看,我不忍心打你了!”
谭淸天生口不能言,听她夸自己时的声音,再仔细端详她的模样,分明是个女孩,不由得心软了三分。
这时,锣声一响,天佾叹道:“不想打也不行啦!”
说罢,三道灵符迅疾飞出。谭淸本就身材娇小,身法又快,于是闪躲腾挪,毫不费力。闪开灵符之后,直冲天佾。谭淸心知,这灵山符法虽无强大杀的伤力,但隐身、定身、悬停诸符咒,一旦不能破,胜败便在顷刻之间。天佾即不用隐身咒上阵,必有定计,自己唯有先发制人,以快攻取胜。
天佾见她身法之快,更超前日,显然之前有所隐藏。此刻符笔飞舞,灵符再出。她开场首发三道灵符,仅是用符法推出的试探之计,其上并无咒术,这次的三道灵符,皆是纷飞符。这纷飞符追踪人之真气,一旦发出,若不被击碎,便会一直追踪对手。
谭淸不使锐器,若要击打符咒,必让符咒近身,只好以躲闪为主。但她心知躲闪,非长久之计。于是脚下生风,已绕到天佾身边,伸手抓向天佾下肋。
她这套武功乃是纯阳殿的“黄龙指”,转挑人身要害攻击,狠辣非常。试剑会是比武斗争,不宜伤人性命,因而眼、颈、下体、后腰等皆不能攻击,只有专攻肋下。
天佾躲闪不及,立时中招。“啪!”的一声谭淸之手竟插进天佾体内。谭淸顿时错愕,但又听声音不对,心知中计。只见眼前的天佾肤色逐渐变灰,竟慢慢化为木人。
替身符!
恍然大悟之间,谭淸只觉一道金光一闪,一条金色发光丝带已把自己双臂连躯干一起捆住。忙运内劲挣扎,不料自己越使力,那丝带反而捆得越紧。“啪!啪!啪!”三道纷飞符,也打中身体。
只听天佾的声音说道:“姐姐,你中了捆仙绳,不用费力气了!”
谭淸有口难言,又见天佾狡猾笑着,想到自己之前还要对她留情,没想到这么快输给了她。一时心中委屈,哭了出来。
林玄策见状,叫道:“第一试,灵山派天佾胜!”
陆阳真人说道:“且慢!以试剑会之规,各门派弟子除随身兵器以外,不得使用法宝,天佾师侄似乎胜之不武。”
张天师笑道:“陆阳,你看仔细些。”
陆阳真人使出慧眼穿云,只见那“捆仙绳”却不是法宝,而是灵气凝结而成,原来是她所说的“捆仙绳”不是法宝而是武功,不由得涨红了脸。
天佾嘻嘻一笑,收了功,走回苏心瑶身边。谭淸则哭哭啼啼地出了比武场。
灵修笑道:“你可真是个小鬼!第一次是隐身上阵,第二次又是替身上阵,让人琢磨不透。”
天佾笑道:“我想不到这个,是心瑶姐姐教我的。”
卢象真说道:“你这般信她,她教你,你就用。若你俩碰上,你且不是非给输她不可?”
天佾说道:“输就输了,那些‘宝贝’什么的,我也不稀罕。”
苏心瑶说道:“这‘捆仙绳’倒是个好法术,回头你得教教我。”
天佾一摇小脑袋,说道:“这个你练不了。”
苏心瑶见她说得直接,知她性情不是藏私之人,遂不再言语。
林玄策喊道:“第二试,至圣经库端木弘对阵南华禅寺燃虚。”
灵修说道:“这场定是好戏。”他昨日见端木弘只使简易剑招,便能胜净德,知他真实实力远未展现,故有此语。一边说着,一边四下张望,却不见李羡人影。
燃虚气定神闲,步入场中。放一只右手在胸前,双眼下垂,看向前方地面,如佛像状。端木弘则站立场外,小步前行,凝视燃虚动态。
待端木弘进入场中,林玄策敲响铜锣。
二人均是站立原地,远远僵持。
端木弘举起剑鞘放在眼前,右手按住剑柄,静静观察。燃虚法相庄严,微丝不动。二人僵持片刻,围观百姓颇感无聊,三教观战之人却都屏息注视。
他二人都是高手,端木弘智勇双全,燃虚佛法精深,均不愿先出手,以给对手可趁之机。端木弘缓缓移步,只见燃虚未作姿态时,似乎全身皆是破绽,又但只要自己轻举妄动,燃虚必能后发制人。
一阵清风吹过,不动场上凝重气息,却将桃花花瓣从树上吹散落下,飞舞空中。端木弘只是留意到花瓣纷飞之状,在视线中一掠而过。便是这一丝分神,已被燃虚察觉。只见燃虚神色未变,身形已化成一道飞影,直袭端木弘。
端木弘知自己失了先机,忙挺剑迎敌,向燃虚刺去。燃虚皮肉如精钢一般,直以手臂格挡,长剑锋刃竟不能伤。端木弘脚踩八卦四象步法,长剑横扫,用的却是道教的“金雁剑法”,这剑法本出自天师洞。因天师洞之绝学为内丹术,故本门弟子但凡在武学上资质够者,均全心全意修炼内丹术,这套剑法已不再常用。
燃虚随意几招,轻松化解,说道:“居士还是拿出看家本领来吧。”
端木弘欲以玄门武功克制他佛门圣气,但燃虚看出他缺少玄门内功基础,知其不可长久,故干脆出言攻心。
同时,燃虚双手化坚牢地神手印,梵言枷锁飞舞而出。他之修为远强于空寂。梵文远较空寂为小,但运行速度却是极快,眼看端木弘便要被梵言枷锁捆住。
端木弘大喝一声,霎时玄门剑法的淸微剑气,转为黄色剑气。长剑乱舞,横扫梵言枷锁,使出的乃是至圣经库之绝学:“万章剑法”。
孟文君见状,秀眉紧蹙,脸色凝重。这儒教武学本自有一系,自圣夫子以降,儒门之武学以“王道正气”为正宗,这王道正气说来奇妙,它与寻常武功杀气之暴戾不同,有天道德性之平和;与道教先天灵气之稀薄不同,有后天人修之充盈;又与佛门圣气之柔和不同,有王道攻伐之威;兼有三气之长,而无三气之短,儒门以此为正宗,方可自成一教。
只是这“王道正气”修炼起来极为困难,尤其修炼者之心性修养十分重要,故在儒门中逐渐难以传承。后因与佛、道二教争斗,为能得胜,兼学各门武学成风,以杀气克灵气,以灵气克圣气,又以圣气克杀气,美其名曰“博通百家”,反失了儒门正根。
这端木弘乃是年轻弟子中,少有的,仍愿意修持“王道正气”者,其修为尚不精纯。孟文君身为人师,见他此刻勉强使出,不由得十分担忧。
梵言枷锁被端木弘一一斩断,王道正气挥洒之间,挡者披靡。燃虚心知端木弘所使功体,厉害非常,不敢怠慢。双手化药师如来手印,一声狮子吼,转为施展沙门上乘外功之“如来琉璃掌”,双手圣气一变,金色圣光渐化为璀璨琉璃,弥漫四溢。
这“琉璃圣气”,亦是沙门不被外道克制之武学,欲以对抗王道正气。
观战众人无不看得热血沸腾,果然进入第二轮后,三教之精华武学尽皆施展。两人剑、掌相斗,你去我来,一时难解难分。
坐席上,南宫仁说道:“王道正气……孤者已有多年,未见儒教之人使用了。”
孟文君叹息说道:“儒门子孙不知自强,以致天丧斯文,我欲以一力之力正本清源,无奈势单力薄,难成气候。”
孟文君此言叹得凄婉真挚,荀克诚、程黎闻言无不面有愧色。
燃云佛子说道:“令徒志虑忠纯,终非池中之物,罗敷剑训徒有方,儒教将兴矣。”
张天师也说道:“昔年,先衍圣公以王道正气,与老朽相争。经天纬地,郁郁文哉,犹在眼前。如今物是人非,令人悲悯。老朽有生之年,能见后学小子有继绝学之志,想必故友泉下有知,也一样于怀大慰!”
南宫仁说道:“先衍圣公于孤者亦有指教之德,待试剑会后,还请世妹与端木贤侄小留世家一些时日,与孤者参详参详。”
孟文君听言,忍不住眼角一行清泪流下,叹道:“能得天师、佛子、儒侠之赞,孟毅虽败尤荣。”孟毅乃是端木弘之字。
这孟文君一介女流,于江湖事上本就不便,又兼生得天姿国色,俗人便总爱议其美色,而不论其心志。后来执掌至圣经库,强调儒门当回归本源,务本而轻末,又因短期内武力上不能胜人,而多遭非议。今日,端木弘虽一展儒门绝学,技惊天下,但无奈自身修为不足,又兼对上燃虚,败迹已现,好在各方高峰都是赞不绝口,她心中才得一些安慰。
灵修说道:“此人能得几位高峰青睐,也不用得什么武器了。”
苏心瑶叹道:“我素不知儒门之正宗武学,今天也算开了眼界!”
场中,端木弘王道正气挥洒,万章剑法挥洒自如,黄色剑芒大放异彩,但终究势头渐弱,难以为继。燃虚身上琉璃圣光威仪不减,双手掌法精妙绝伦,逐渐占据上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