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牙齿?”我指着那几颗獠牙喊道,“哪来的?”
邱明辉顺着我手指的方向看去,也发现了这一不寻常之物。他走过去弯腰拾起了一颗放在手上仔细端详了一番。
“看样子像是某种猛兽,反正不是什么善类!”他说。
“哦?牙齿?猛兽?”欧阳明低头思索了一番,脸色忽然由平淡转为疑惑,最后竟带着一点畏惧。
施彩也伸手拾起一颗,用手抹了抹净。獠牙被拭去尘土之后,变得洁白无比,可这洁白之中却透着些令人恐惧的寒意。
“好了,此地不是久待之处,还是早些离去,继续寻找烛芯草要紧。”欧阳明突然催促道。
邱明辉让施彩把牙齿交给他保管,施彩应允着把牙齿交与了他。
临走之际,施彩依依不舍,三步一回头,直到众人与她渐行渐远,她才一阵小跑追了上来。
行至一处花草稀少的地方,我们停了下来。欧阳明让我们站在原地别动,他去周围打探打探情况,我们点头答应。他向四周眺望了一番,突然像是有了什么发现,原本眯着的眼睛突然睁开老大,如铜铃一般。
“我去去就回!”话还未毕,欧阳明已经走出去好远。
望着他远去的背影,我一时摸不着头脑,于是只能听从他的安排,暂时未敢有任何行动。其余两人也都同我一样,并没有跟着追过去。施彩些许是累了,屈膝坐在地上,双手环抱着膝盖,头低低地垂着。见此,我也是心情沉重,此时一切安慰话语应该都是徒劳吧!
“要不,就先坐下歇会吧!”
我循声回头,不经意间邱明辉走至了我身后。他踩了踩地上稀疏的干草,曲腿坐了下去。
我此时却全然没有想坐的欲望,于是简单地应了他一声,继续望着欧阳明离开的方向。
过了大概一刻钟,远处传来一阵窸窣的脚步声,紧接着喘息声也一并传来。我心中一紧,心想欧阳明总算是回来了。果然,欧阳明出现在视野中,不过并不是他离开的方向,估计是有近路。
“呼……”欧阳明顺了顺气,“好了,有一些线索了,我们继续走吧,跟紧我。”
我扭头看了看施彩,她早已起了身,虽然脸上还是有些泪痕,不过更多的是沉静,看起来她并非那么脆弱。
话未过许久,又传来欧阳明的催促:“时间紧迫,你们快些。”
邱明辉紧接着跟了上去,施彩随后,我便跟在施彩之后。
兜兜转转地拐了几个弯儿,我们到了一处悬崖脚底,高高的崖壁如一面巨扇赫然耸立,崖壁十分光滑,可以清楚地辨别出石头的颜色,上面并没有什么大的植被,只有一些青苔。
见此情景,我脑海中忽地闪过几个似曾相识的画面,经历一番苦思,我顿时惊讶道;“这里跟‘枉谷’真像!”
邱明辉赞同道:“是的,我也发现了。”
“‘枉谷’……”施彩也仿佛有所顿悟。
“孩子们,你们对‘枉谷’了解多少?谁告诉你们的?”欧阳明问道。
邱明辉思忖过后回答:“欧阳爷爷,其实有些话我们应该对你说明,我们这次来这,并不是纯粹的游玩,我们是来找人……应该说是找线索。”
“找人?找线索?”
邱明辉继续说:“是的,两年前,我们同学四人……”
“四人?”
“对,除了我、杨一、马道友,还有一个——沈谊。当年我们一同来这游玩,没想到误入‘枉谷’,最后沈谊失踪了。我们这次来,就是来找线索,好好的一个人,不能说没就没了。”
“那,丫头两年前不是跟你们一起的?”
“不是的,我……”施彩欲言又止。
我赶紧圆场:“施彩是我们这次来的途中认识的,她是来找他父亲的线索,如今也了了心愿了。”
我心想施彩肯定是不愿提及先前与曲修的任何事情,况且她的事我们答应替她保密。
“哦,是这样。”欧阳明点头道,“那你们又是如何知道‘枉谷’的?”
邱明辉说:“从一位医生口中得知。当时沈谊失踪后,我们曾试着寻找他,可是到了那一处悬崖——就跟现在我们眼前的一样,那里出现了一些莫名的诡异情景。打雷,紧接着下雨,再然后是喊杀声、金属碰撞声。最后杨一被落石袭中昏迷,还好当时那位医生救了我们,告诉了我们一些‘枉谷’的事情。”
“看样子,你们经历了不少。关于‘枉谷’,我之所以带你们到这来,就是想告诉你们这个秘密。村子能否保得住,还得靠你们的帮忙!”
“究竟是什么秘密?”我问道。
欧阳明叹了口气,仿佛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好一会儿,他才向我们道出了那个他们村子守护了几千年的秘密。
春秋战国时期,蜀国有一员大将,名叫诸云。诸云骁勇善战,能文能武,是当时的一位奇人。诸云受蜀国大王之命,攻打楚国。他带领大军直抵巴蜀与楚国边境,在那行军途中,看到沿路尽是老弱病残。时值深秋,北风已渐渐作威,一些妇女和孩童相互偎依着取暖,一派凄凉之势。于是他便问其中一位老妇,老妇回答他,都是这常年不息的征战害得她们如此之苦啊!诸云听罢心中忽地泛起一股难言的哀怜,但是王命在身,实在是身不由己。本以为那一仗会势如破竹,毫不费吹灰之力,哪知这一次他错了。敌军是怀着必死的心态血战到底,誓不投降,可诸云大军粮草却只有两个月的份量。眼看粮草已然不够,地方城池迟迟不见攻破,诸云心中确实是有些急了,他不知道此时请求支援还来不来得及。两千多年前的那个晚上,他独坐帐篷中久久未眠,一方面苦苦思索着对策,另一面是想起先前那可怜的老妇,以及跟她一样命苦的人们。正在惆怅之际,帐篷外面蹿出了冲天火光,紧接着响起了将士们的喊杀声。诸云冲出帐篷,眼前的景象顿时使他清醒了万分,冒出火光的地方正是已为数不多的粮草屯,看来是敌军趁着夜色,突袭来了。这时跑来一位兵士,正是诸云手下的副将,他见到诸云便立即跪地,请求诸云带领其余将士先行撤退,他则带剩余的部队殊死一搏。诸云岂是那般胆小如鼠之人,他坚决地说,死也要跟将士们在一起,绝不抛弃任何人。于是,诸云为首,带领着剩下的一些士兵们,拼死奋战,直到黎明。可能是上天不忍这么一位奇人就此陨落,总之,他和剩余的几百名将士杀出了一条血路,逃到了一处偏僻荒山脚下。而巧的是,在这荒山脚下,诸云又再次见到了那位老妇人,以及那些逃难的人们。此时的相遇,再次激荡起了诸云心中的涟漪,作为久经沙场的将军,纵然杀敌无数,可杀过的敌人都是些上有老下有小的年轻壮士啊!说不定就是这些难民之中老妇的儿子,寡妇的丈夫,孩子的父亲。诸云发誓:从此不再涉足战场。说罢便把手中的长枪用尽气力掷于悬崖深处。其余将士见此情景,纷纷表示无论是死是活,愿意追随诸云。于是,诸云带领剩下的将士和那些难民,寻找可以安身之地,此时的他,只想拼尽余生照顾好身边的每一个人,为过去自己的杀戮赎罪。
“不会就是这吧?”邱明辉问。
“别急,容我慢慢说。诸云不仅擅长兵法,更精通堪舆和医药之术。他费尽所学,终于找到了这么一处地方,那地方充满灵气,胜似仙境,草木、花鸟、池鱼应有尽有,无不活得精彩纷呈。这便是如今的枉谷腹地——那时的人们称它为‘洛’。当然了,曾经那个繁华安逸的‘洛’已经不复存在了,可是那时它的子民们确确实实生活得很富足,而且相传那里的人们个个长命百岁,身体康健,无不曾有疾病之说。”
“这么好!这分明就是仙境!”施彩赞叹道。
“可是,你们知道为什么他们这么健康,从不生病吗?”
我们纷纷摇头,表示难以猜测。
“我说过,诸云精通医药。在一个机缘巧合之下,他发现‘洛’附近有一种药草!”
“烛芯草!”我惊道。
“是的,就是烛芯草。烛芯草有强健身体之功效,可惜也仅仅是一味普普通通的草药而已,常人服用只有一般的保健功效,并不能祛除百病,长命百岁。而诸云利用其所学的医药,研制出了一味药方——百药天葵。其由烛芯草作引,加入了上百味其他珍稀草药。这个药方相比烛芯草,可就大大的不同了。打个比方,烛芯草是一间破旧小茅草房的话,百药天葵就是一幢摩天高楼,其效力可想而已。一开始,诸云研制出这个药方后,自己亲身尝试,未见不良现象,反而更加精力充沛,药效确实很好。于是,他便分享给了其余人,在此期间,人们纷纷服用此方药,个个活力倍增。于是,一些年轻力壮的兵士们便与那些对得上眼的丧夫或是未嫁的女子结合并生活在一起,组成了家庭,日子倒也过得幸福美满。可是好景不长,好几年下来,结合后的家庭都没有诞下子女。这使得诸云心生疑虑,他开始怀疑那百药天葵,曾经以为没有任何副作用,如今却滋生了恶果。经过一番研究,他确定就是那方药的问题。可是为时已晚,几年的积淀使得人们对于此药的依赖程度已经深入骨髓,任凭诸云如何劝说,都于事无补。更可怕的事情发生了,服用药方的男人们开始变得疯狂,变得六亲不认,甚至是丧失理智,出现了弑妻的惨剧。诸云终于明白,所谓的长命百岁终究是要付出代价,可这代价竟然是这般惨重!”
“后来呢?‘洛’怎么样了?其他人呢?”施彩问。
“后来,丧失理智的人越来越多,且都是男人,女人竟都没有任何症状!可柔弱的女人们终究敌不过五大三粗的年轻壮士,越来越多的女人受到伤害。诸云虽比一般人强健聪颖,但时不时也出现了神志迷糊,于是他作了一个决定,他要趁自己彻底疯掉前阻止惨剧的继续发生。”
“他……”施彩喃喃道。
“他要亲手了结那些已经变疯了的人们,然后再了结自己。他确实去做了,他先安排所有的妇女和弱小孩童离开了‘洛’,并嘱咐不要再回来。你们试想,当时他那种心情,该是如何的悲壮……当他手刃那些曾经与他出生入死的弟兄们时,那种惨烈……”欧阳明顿了顿,继续说,“他果真是亲手了结了他所创造的一切!最后,他将所有的百药天葵药方焚毁,并将‘洛’的入口掩埋了,至此没有人再进去过‘洛’。它成为了永远的秘密,后来被救出的妇女们和孩童们便在‘洛’附近建立了一个村子,这边是今天的‘叶归村’。她们不愿意离开那方乐土,那是她们幸福的开始,也是幸福的结束。一位识字的妇女便将‘洛’与诸云有关的所有的一切记录了下来,在每一代村长中流传,誓要永远守护‘洛’和诸云他们。”
“可是诸云最后到底怎么样了?”施彩继续问。
“或许是自尽了吧!”欧阳明仰头长叹。
“那这‘枉谷’又是从何而来?”邱明辉问。
“唉,这里本来没有什么‘枉谷’,这是现代人的称呼,‘枉谷’是‘洛’的天然屏障,‘洛’在上,‘谷’在下,‘洛’被‘谷’包围着。当时‘洛’中的一些动物,猕猴之类也是偷食了人们丢弃的百药天葵药渣,后来毛发都掉光了,成了光秃秃的模样,这种变异竟一直流传到现在,在那次逃亡中,它们也随着逃了出来,就生活在‘洛’外围。不过虽然外形变了,那时的它们却没有发疯,也不会作出伤人的举动。”
“原来那些怪物是这么回事!可两年前,我们确实是受到了它们的袭击,后来逃到小溪对面才侥幸脱身。”邱明辉回忆说。
“难道……不过,我之前说过村子会有难,这是那本流传下来的手记上的预言。预言说,祭谷一旦中断,后果不堪设想,村子将会有大难!祭谷是建村以来每年都要举办的,以前有没有中断过我不清楚,我只希望,既然我是现任村长,我就有义务保护好村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