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心里正发着慌,突然感觉少了点什么东西。思来想去,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然而我看了一眼邱明辉,便立即找到了缘故——石良吉呢?从欧阳明家出来,他便一直跟在邱明辉身后,我一时记不得他是什么时候离开的我们。
慌忙上前叫住了欧阳明,我赶紧告知他石良吉与我们走散了。谁料到欧阳明哈哈一笑,他说是他让石良吉去办点事情,稍后他便会赶来与我们集合。听他这么一说,我的心顿时就踏实了。
“还有好长一段路呢!时间可不等人,速去速回吧。”欧阳明提醒我们。
继续赶路,沿着满是枯叶的泥土地一步步走着。叶子松软,踩上去咯吱响,又略微带着点弹性,给人一种极不紧实之感,似乎随时都会深陷下去。不过走了一段路后,顾虑渐渐被打消了,这种环境也怪容易引人遐想。
随着深入,两侧巨树渐渐淡出视线,取而代之的是比较矮小一些的银杉,松树之类,旁边也多了些花花草草。景色变化之大,实在是令人称奇。仿佛是看出了我的惊讶之色,欧阳明解释道:“我们正在往低处走,越往低,温度稍高,景色自然有所变化。”
“是这样……”我点头回应。
脚步并未停下,依道理说下坡路应该不至于太吃力才对,可我总有一种感觉,为何双腿酸软得使不上劲?再看其他人的样子,却不像我这般疲乏。此时也不容细想,或许是身体还未完全恢复所致吧!
定了定心神,我决定将注意力转移到周围景色上去。欧阳明说我们正往低处走,但是这种下坡的感受并不强烈,似乎坡度不是很陡。一转眼功夫,这景色倒是又换了一番,到处可见低矮灌木丛,丛边杂草也开始变得越发茂盛,草叶碧绿,肥厚而且笔直,唯有微风吹过才可见其颔首低眉。看到这灌木丛,我突然记起两年前那个半圆形空地,还有那个山洞,以及那些匪夷所思的事情……
我按捺不住,道出了心中疑问:“欧阳爷爷,这烛芯草药到底会在何方?有没有什么显而易见的特征?”
“说到显而易见,嗯……还真是没有,说白了也全是靠运气,要不然也不会这么稀有。不过,据曾经找到的人说,在悬崖峭壁附近出现的概率极大。”
邱明辉快跑几步到我旁边说:“要不,咱几个到时候分开找找?”
“不可分开太远!保持距离。”欧阳明停下脚步说。
我们三互相对视一眼答应道:“好!”
于是各自距离被拉开,不过也保持了一个相对安全的范围,这样我们都能看见对方,不至于完全失去联络。欧阳明左右轮流着看了会,敏捷地绕开了周边的小枝条,朝着他看起来会有烛芯草的地方摸索去了。我们也不敢瞎晃悠,大体上依着他走过的路径继续走。
“欧阳爷爷,您对这里熟悉吗?”施彩问。
“也谈不上很熟悉,记忆总还是有些的。”欧阳明回答。
前方是一片空地,几乎没有什么植物,连草也少了许多。我们又集中在一起,我盯着欧阳明,期待他下一步的打算。
欧阳明却席地而坐,右手掏出了他的烟杆子,紧握在手心,眉头时而皱紧,时而舒展,好像是在回忆着什么。我见不便打扰,就没有多问,自个环顾着观察观察。
忽听见有脚步声由近及远,我收回目光,寻找着声音的来源。原来施彩像是发现了什么,连说都没说一声跑开了。
我来不及问她,向着她的位置跑了过去。声后又传来些凌乱的脚步声,我知道是欧阳明和邱明辉一同赶来了。
施彩向着那个方向走了好长一段路,终于减缓速度直至停下,继而呆呆地站在那一动不动。出什么事了?我边疑惑边着急,步子也迈得更大了。到她身后,我循着她的目光看去,竟是吓了一跳。正前方半米远处地上居然是一具腐朽得不成样的骸骨,看样子已有一些年头。虽然身上那件衣服已经被风化得破破烂烂,褴褛不堪,但还是能判断得出这是一件质地蛮不错的军绿色马甲,这人生前应该也是一位体面人物,竟也落得如此下场,世事难料。马甲包裹着森森白骨,令人不寒而栗,暴露的头骨由于常年的雨水冲刷显得雪白锃亮,留下两个眼窝子空空洞洞。破碎的布条在风中摇摇曳曳,凄凉十分。后方两人很快赶至,见此情景,也是双双愣住,一时说不出话来。
“这是?”我对着欧阳明指了指地上的尸骸。
欧阳明直摇头,表示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正是对着它一筹莫展之际,施彩蹲下了身子,紧接着抬起右手掀开了破碎的马甲残布,一遍又一遍地翻着,似乎在寻找着什么。我本能地蹲下,想伸手帮她。她轻声道:“我自己来。”
我注意到,她说这话时,脸上竟带着一丝丝哀怨,像是受到了莫大的委屈,不过更多的是难以置信。忽然她愣了一下,继而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似的飞快地从马甲下抽出一张白花花像纸片一般的东西。看了那张纸片大概有一分钟,她竟扑通一声,双膝跪地,对着面前的尸骸大哭起来。
我从来没见她这样哭过,哭声是那么的撕心裂肺,像是积蓄了很久的哀伤忧愁一下子洪水般爆发了。我蹲在她身旁一下子懵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情况,更不知道接下去该怎么办。
我转身看向邱明辉和欧阳明,欧阳明跟我一般一脸迷茫,叹了口气后对着我又是直摇头。
邱明辉走过来,将我拉起,在我耳边低语:“让她一个人待一会吧!”
我似懂非懂般点了下头,随着他俩走到了一旁。
“怎么了?她……”我问。
“我想,地上那个……是她父亲。”邱明辉脸往施彩那边偏了偏说。
我顿时想起来了,施彩说过,她父亲是在山林中失踪,与曲修一道。那这么说来,她父亲确实是被曲修害了!可是为何她那么肯定?那张小纸片是?
“什么?孩子,你说那具尸骸是前考古队长——施德?”
我的思索一下子被欧阳明打断,欧阳明则是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
“当年,曲修在那天神志不清地回来后,没过几天,就同施德一道再次进入了深山。村里人百般劝说,但是没有任何效果,曲修是铁了心要去,谁也拦不住。施德倒是有点劝说他的意思,我想他他跟曲修一同去估计也是想借机会打消他的念头,谁知……”
“谁知他竟狠下心来将我爸爸害死!”施彩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止了大哭,来到了我们身后。
“这是我们全家的照片。”施彩将左手中的纸片摊开,“虽然有些模糊了,但我还是记忆犹新,它一直在我心里。”
顿了顿,施彩伸出右手,摊开后我发现是一把五公分左右长,已经是锈迹斑斑的小匕首。“还有这个。”她说。
“这就是伤他性命的?为何这么肯定?”欧阳明问。
“这把刀就是曲修的,是他随身携带之物,我忘不了。”
“该死的曲修!”邱明辉大骂。
“我的推测没错,这些就是证据!”施彩回头看了他父亲的尸骨一眼,双眼依旧红红肿肿,泪水似乎随时都会倾泻。
这时,任何安慰的话也是徒劳,不如继续着这沉默。
片刻之后,见她已经稍稍缓解恢复,我也便没有了刚刚的拘束。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但我还是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示意她不要太伤心了。
施彩深吸口气说道:“你们放心,我早已将伤心化为力量,我要曲修得到应有的惩罚!我还有件事要做,你们能帮我吗?”
“当然可以!”我答应道。
施彩说完迎面走向她父亲的尸骸,我也知道她想要我们帮他做什么。我四周找了一圈,也没发现稍微硬一些的器物,正寻思着办法,欧阳明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一些大块的薄石片,石片带有尖头,确实可以用来挖掘。
“给。”欧阳明扔给我和邱明辉一人一块,自己也拿了一块,然后对施彩说,“孩子,让我们来吧!”
施彩坚决地摇摇头:“你们只是帮我,有些事情,一定要我自己做。”
见她态度坚定,我们也不便多说,欧阳明也扔给她一块,四人在尸骨附近的一棵大树下,开始卯足了力气劲刨坑。泥土松软,一刨一个小坑,周围渐渐堆满了刨出的碎土。碎土在坑周围绕成一圈,如一顶被染黑了的花环,竟带着点令人悲恸的气息。
不一会儿,一个一人多长,半米宽,半米深的小坑形成了。施彩走至尸骨旁,再次俯下身子,小心翼翼地将其连衣托起,缓慢将其抱向小坑的位置。到了小坑附近,施彩单膝跪地再将其轻轻放置在坑内。在她捧起那一抔土即将撒入坑内之际,欧阳明忽然指着坑中喊道:“等下,那是什么?”
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在尸骨附近,像是有几颗尖锐的獠牙,想必是从衣服上掉下来的。獠牙又细又长,牙尖锐利如刺,根部粗壮,不像是一般动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