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彤彤的太阳从东边慢慢爬起来,晨间一晌的清凉便偷偷溜走了。
“白玉哥哥!”少女清脆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如莺啼一般的悦耳动听。
我转身一看,忍不住笑了,“大热天的你包成这样干吗?”
酸枣一把扯下严严实实包在头上的纱巾,羞赧的笑着说,“我怕白玉哥哥见了,会笑我丑。”
看见她脸山未消的淤伤,我心里的有无数的内疚和暗殇,眼前瞬间一片模糊,怎么还能笑的出来?
伸出手轻轻抚着她的脸颊,我说,“不丑,不丑,我们酸枣一点都不丑。都是哥哥不好,让你受委屈了。”
酸枣双手环住我的腰,撒娇的靠在我怀里说,“这点伤倒没什么,我就是害怕再也见不到白玉哥哥了。”
蹉跎了如许岁月,生平第一次体会到了被需要的感觉。我把她紧紧搂在怀里,眼眶似乎已经承受不了泪水的重量了。
我抬起头看了看耀眼的太阳,问她,“去看过白华了吗?“
酸枣说,“昨天就去了。”然后又瞪着黑白分明的眼睛问我,“她会死吗?”
我笑了笑说,“不会,你华姨是个好人,好人一定能长命百岁的。以后,你可要好好照顾她。”
酸枣一脸真诚的说,“虽然她不会说话,可我知道她对我很好,我也一定会对她好的。”
这样就好,即使有天我离开了,她也能跟别人互相扶持着生活下去。
在园子里小坐了一会儿之后,我就跟酸枣回房用了早餐。被绑的三天里,她只吃了很少的东西,肚子里早就空空如也。
早饭简单,不过就是清粥小菜配包子。她却吃的很香,狼吞虎咽的吃了很多,忙的我直拿帕子给她擦嘴。
用过饭之后,吴源就将白鑫带了过来。他还穿着僧衣,身上安然无恙的,我不禁安心了不少。
酸枣跟白鑫有短暂的眼神交流,在相触的一刹那,便各自移开了。我以为酸枣看见他心里会不自在,打发她去白华那里看看。
可她一脸忧心不肯挪脚,对我说,白鑫是好的,只有他没打她骂她,还偷偷给她饭吃,让我别为难他。
我笑了笑,跟她说我不会为难白鑫的,她才安心的离开了。
白鑫很恭敬的叫了我一声,“姑姑!”
虽然是咎由自取,毕竟是我害的他家破人亡,所以我完全不知自己该怎么应他,问了他一句,“白鑫,你恨我吗?”
白鑫没有回答,反问我,“那姑姑,恨我们吗?”
“恨,确实是有过的。但现在我和我关心的人都还活着,所以我已经不在乎了。”面对一个诚实的孩子,我也很诚实的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所以我们之间扯平了,谁都不用去担心对方是不是恨自己了。”白鑫笑了,坦荡的像个真正的君子。只是这个君子年纪有点小,他的成熟超越了自己的年纪。
舒了口气,我说,“如果你愿意,可以留下来。我可以送你去读书,也可以送你去习武,只要你有兴趣还可以学其他的。”
既然决定要做白家的人,那么我就有义务为白家保住这条血脉。我想,如果换做是玉俏,她也会这样想吧。
白鑫的眉头轻轻一皱,似有些难为的说,“多谢姑姑的好意,可我想去找我娘和姐姐。”
隔天,隔地,隔不断的是骨肉亲情,他这样做实属人之常情。
我说,“既然你已经决定了,那就去做吧!可你要清楚为人立于天地之间,什么是该做的,什么是不该做的。想清楚,弄明白了这些,你才能活得长久。”
因为没有一个良好的家庭环境熏陶,这孩子的心眼没长歪已经算是奇迹了。他年纪还小,以后的路还很长,以后会变成什么样子就更难说了。我只是希望他能明白前事不忘后事之师的道理。
白鑫乖巧的回道,“姑姑,我知道爹做了许多坏事,才会自取灭亡,我会引以为戒的。”
他自己的路,是要他自己一步步的走。我也不想再多说什么,便送了他些银两和一匹马,送他出了第一庄。
分别在即,我最后对他说道,“孩子,以后无论遇见多少艰难困苦,一定不要忘了今天跟我说的话,不要忘了自己的初心。”
白鑫利落的跨上骏马,冲我灿烂的一笑,“请姑姑放心,我一定不会忘记的。”
我点了点头说,“去吧!找到了你娘和姐姐,就带她们找个地方安稳的住下来,好好过日子。”
“姑姑,我走了!”白鑫向我一抱拳,然后紧抓缰绳,双腿用力一夹马腹,马儿哒哒跑起来,带着他消失在视线里。
我心里其实有很多的担忧,可什么人,走什么样的路,有什么样的命,是各人自己的造化,不是我能左右的了得。多想只是徒增烦恼,不如随它去得好。
送完白鑫,我便去了白华的房间。酸枣眼圈红红的,想是已经哭过了。
我跟她说白鑫走了,她说,但愿好人能有好报,他以后能过上好日子。
白华还是没有苏醒过来,老忠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每天都要跑去找名医,寻良方。年纪大了,没折腾几天,就看着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
想到名医,我就跟他打听了一下,“月老庙的住持医术怎么样?有耳闻吗?”
老忠很实在的说,“他的口碑是很好,要说到医术究竟怎么样?我也见识过,倒是不好说。”
那么多人都去找他看病,想他应该是有两下子。人生在世,能多条路,多个选择总是好的。我跟老忠商量了下,当即决定带着白华去找他看看。
老忠赶着马车,我跟酸枣在车厢里面照顾着白华。由于顾忌着病人,路上走得极慢,足足走了一个时辰,才到月老庙。
不是初一十五的日子,庙里来往的善男信女依旧是络绎不绝,这月老庙的香火还真是鼎盛。
到了庙门前,守门的小和尚见老忠背着白华,便迎上前问道,“几位施主是来上香的吗?”
我说,“我等是想求见住持,治病救人的。”
小和尚持着手势,对我们鞠了一躬说,“各位施主,可能有所不知。住持方丈每三日看诊一次是个死规矩,不在日子里无论身份如何,是绝对不会看的。施主错过了昨日的看诊之日,要想看病需得过两日再来。”
这真是出门没看黄历,犯了冲,找了麻烦了。
要是就这样打道回府了,那我们这一趟不就是白折腾了吗?我愣了下,又问他,“病人情况不好,可能随时都要丢掉性命,难道也不能通融吗?”
小和尚摇了摇头说,“施主还是过两日再来吧!”
老忠忽然插了句说,“我们给钱,多给钱总行了吧!”
小和尚依旧是摇了摇头说,“规矩就是规矩,施主就是给座金山银山,这规矩也不会坏的。”
这会儿我算看明白了,老忠不会不知道这个规矩,敢情是带着想法来的。
我扭头看向老忠,问他,“有这样的规矩,老忠你不知道吗?”
老忠说,“知道是知道,我就寻思着是那主持摆架子给人看的。多拿点钱,就能解决了。”
“老忠你糊涂啊!人家能免费给病人看诊,怎么会在乎那点钱呢?你再看看周围来往的这些人,这住持能缺咱那点钱吗?”我数落了老忠一顿。
“我这不也是担心夫人吗!”老忠脸上无光,说的却是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