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方此时刚刚从怒火中平息下来,然后是一阵后悔。
看着眼前足足有三十六架战阵重器诛神弩的阵势,他不知道自己的一对子女怎么样了。
要不是没有在下面看到他们的尸体,也没有看到易佑的尸体,易方此时应该还是不会从疯狂中平静下来。
实际上易鱼和七鲤不多不少的三十护卫就出发去东荒的决定是他和孙仲弓商量好的。凭易方现在隐隐当今天下巅峰的战力,根本不担心破天道明里暗里的刺杀,所以破天道的目标就在易鱼和七鲤身上,而两个孩子又从来没有离开过易家白帝城。
所以两人决定姑且让易鱼和七鲤做一次饵,来吊一吊隐藏在水里的鱼,就是这个决定让易方殒情诀流泪起来像两条小溪一样挂在脸上。
自己差点将自己最后的亲人害死。
看着下面惨死的易家护卫,易方知道自己还是低估了易家的仇人的力量,他从易鱼一离开白帝城的时候就不远不近的跟在他们后面,一有什么不对,随时准备过来保护易鱼和七鲤,这也是为什么当时华阳道上截杀易家的人只是一个错身就没有追来,正是跟在后面的易方一个人遭遇了他们,最后他们全部都死了。
不是易方不想从中逼问出什么来,只是那些马匪各是施展着不同的江湖招式的散人,围攻易方仿佛是拼命一般,一旦力竭轻易的就自尽而死,直到最后易方只能判断出他们是和当年易家前院强杀的那些人可能是一伙的而已。
但就是这样一耽搁,当他再赶到前面林间空地的时候,那里已经是一片狼藉,到处都是易家护卫的尸体。
虽然看上去他们只是普通的护卫,但是实际上却各个都是有着乾元九层实力的修士战力,其中那些修炼武道功夫武技的武者护卫的战力还要更高一些。隐藏在其中的易佑更是易家新晋的四极境的高手,要知道,修士一旦迈过乾元九重天的境界,立即就是顶级的战力,甚至有单独建起一份的家业的实力。
然而这些易家不少的一部分顶级的力量竟然全部被诛神弩葬送在这片空地上,易方当时即殒情诀大盛,两行泪水长流,从山坡下面直直得就向上冲去。
诛神弩阵势里的人当时还没有撤走,但是只来得及射出一轮弩箭,完全没有办法奈何窥命境的顶级命术,无漏罡气。
不确定自己的一对子女的情况,易方多年压抑的怒火伴着狂性全都化作殒情诀的力量,不管山坡上的阵地里的人是乾元境或者那两个四极下等的修士,全都被他疯狂的进攻拍成了碎肉。
这才冷静下来仔细看看下面其实并没有易鱼和七鲤还有易佑的尸体,这才稍稍平复了下来。
再说刚刚发狂杀了至少四十多人,也发泄了一部分怒火。
任谁都不会觉得世上皆知的易家易方,在上任家主易山失踪之后,兄弟三人中修行境界最高的,那个儒雅的稳定住摇摆的易家的人,会有现在这幅嗜杀疯狂的状态。
看着自己两手上还在往下流淌的血水,易方知道自己的心境这么多年来已经彻底变了,再难是原来的那个沉稳儒雅的易方了,从当年父亲失踪以后,自己的亲人接连死去,易方的修行上就开始出现差错衍生出一套他自己的功法,即是《殒情诀》。
殒情诀能够直接的通过压抑住的神台脉络,刺激身体其他经脉的力量大增,而其中碎灭感情的悲伤则是会使人不自觉的流泪,也是凭借着这套功法,易方成为窥命以后的命术则是强大的无漏罡气。
但是常年压抑感情的易方因为修行这部功法整个人变得冷酷起来,心中时常有躁动的狂性,虽然不至于失去理智,但是也不排除像受到刚刚的刺激那样疯狂。
“洛家,事到如今你还能撇清干系吗?”
对着三十六架诛神弩,易方眯着眼睛说道,而且还像是淡淡的笑着,如果脸上的泪痕消去的话,会让人觉得他又是一个平静欣喜心情。
前院的刺杀之后,易方的殒情诀帮助他奠定了天下无敌的地位,但是六年里他虽然没有再像之前那般常年的离开白帝城处理家族的产业,所有的事情彻底的交付给了孙仲弓处理,虽然他从来不承认自己是易建。
易方很少离开他的那座黑宅,在易家后院距离孙仲弓的普通小院只有一堵墙距离的一座房子,虽然他从来没有改变自己对女儿七鲤的慈爱,而且也很喜欢新收的义子易鱼,但是却从不表达出来这些感情。
即便他让易鱼直接称呼自己为父亲。
他没有表达出来的感情,这就是殒情诀的弊端。
除了战斗起来有些滑稽的泪水长流,还有就是逐渐封闭的感情流露,再加上妄动感情引起的之前积攒下来对易家遭遇悲伤难抑的狂性。
看到梁家一同随梁璃去东荒的随行车队,易鱼才发现大家族的出行正常应该是什么规模。
百人余的仆从包括负责各个方面的仆人,即便是住客栈都由专门的厨子烧菜,下人会处理好路上的一切麻烦,车队中还有几辆大车是运送着日程生活的用品消耗,梁璃的去东荒路上,像是一次愉快的出游,与易鱼一路上的血腥不平静完全相反。
至于梁璃本人则是解释,她不像她的母亲那样喜欢简单,当年从北朝到易家的时候仅仅只有三辆马车。
易鱼对她的大小姐习性没有评论什么,只是注意到在梁家的随行护的质量上。
他惭愧的想起,那些曾经保护自己和七鲤的护卫,在他们死了之后都还不知道他们的具体修为怎样,在诛神弩之下就像普通人一样被一轮射杀。
但是他们远远强于易鱼眼前梁家的这些所谓的精锐护卫。
和梁璃在鹿鸣驿休息了两天之后,易鱼就和他们一起出发了,不得不说梁家随行的人员种类的齐全和专业,两天的时间了,就将易佑那恐怖的血洞贯穿伤治疗的能够下床走动。
曾经易家的年轻车夫,脸色因为伤势苍白的如同白纸,但是却没有打算向易鱼说些什么。
“破天道,洛家。”易鱼提及这两方势力,易佑仅仅是抬起眼来平静的看看他,像刚从死地逃生的七鲤一样不发一言,易鱼知道他不可能是像七鲤从没见识过杀戮的呆滞。
易鱼坐着,易佑站着,沉默的对着。
易鱼发现这个仆人似乎比想象中还年轻,可能都不到三十岁,但是却有一种中年人的沧桑和老年人的淡然,充满了矛盾,就像他的身份和之前做过的事情。
易家的护卫也许导致了其他人的全部覆灭,暗中势力的内应却最后保护了易鱼和七鲤得以逃生几近身死。
易鱼不想让他再跟随众人走下去东荒,之所以如此决定,可能是易鱼觉得这样对他的伤势不好,可能是他不想一个沉默的矛盾留在自己身边。
但最可能的是易鱼不想那些在诛神弩之下悲哀的无法反抗而死的护卫留在林地中,留在天光之下。
所以他吩咐易佑留下,回到诛神弩阵势下的林地,如果有力气的话,帮他们收尸造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