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次易江那小胖子自己给自己两个耳光之后,他就再也没有来过七鲤的花园,也没见后宅的那些所谓的长辈有什么动静,看来孙仲弓在易家的地位还是很高的。
那天易鱼一路逃走,让七鲤倒是担心了好一阵子,怕易鱼被易江追上会挨打,不过后来看到易鱼完好无损的回来,才放下心来,搂着易鱼的胳膊问易鱼后来发生了什么,易鱼自然是把事情经过都跟她说了。
七鲤觉得易鱼用的办法好坏好坏的,让易江吃了亏还说不出来,不过小姑娘自己心里也是一阵痛快,对易鱼充满了信任,也不再管易鱼叫小鱼了,而是叫,鱼哥哥。
丫鬟彩玲当时听到这个称呼神情一动,不过也没说什么,大小姐平日里不也常叫自己彩玲姐的么。
易鱼在花园里实际上什么事情都不用做,园子里的花花草草,小楼后面湖里的鱼,都不需要人专门来打理,彩玲自己随便打理一下就好了。
易鱼平日里也就是陪着七鲤玩而已,而且易鱼发现如果和七鲤说太多深奥的道理,小姑娘会一直缠着自己给她解释,于是后来这几天易鱼就开始偶尔给七鲤说个故事,都是前世看来的那些,有时候连彩玲也会在一边听。
平静的日子过了几天,易鱼也没发现,七鲤对他慢慢有点依赖了。
……
……
晨起的曦光照耀着易家的房檐,像是镀了一层金光。
易鱼睁开眼睛从床上下来,算算今天已经是第十天了,自从做了七鲤的门房后,易本一直没有动静。
今天是易家家主原定回府的日子,易鱼如今也算得上是易家的仆人,到时易方回府他也能去前厅迎接。
既然现在有机会见到家主,易鱼便打定主意,要在家主面前揭穿易本这个小人伪善的面具。
园子里的三人刚用过早饭,就有一名仆人赶来通知他们,收拾一下去前院迎接,老爷回来了。
易家家主易方按时回府了。
七鲤在彩玲的服侍下换了一身浅粉的长衣华服,挽了一个优雅又不失俏皮的发髻,粉红的小耳垂上还专门带了一对软玉的耳坠。准备去迎接自己的父亲。
易鱼听到这个消息心里也是一阵没底,易方回来了,也就是说一会就确定的知道易成的死讯了。他整理好身上发给自己的仆人穿的青衣,站在花园门口发愣。
突然有只小手拉了一下自己的衣袖,七鲤明白易鱼神情低落的原因,轻轻的安慰:“别担心,鱼哥哥,说不定之前消息有误呢?”
看着七鲤的可爱的小脸一副认真,易鱼打起精神,三人一起来到了前厅。
易家不愧是能在皇权下建立家族的望门,前厅的建设更是巨大,容下百余人也丝毫不觉拥挤,从前厅到府门还有着一段不短的行道,两侧绿树遍植。
易家此时手头上没有事的仆人都在前厅等着了,孙仲弓在最前面。易鱼也看见了人群中一副忠直模样的易本抬起头来盯了自己一会,不过易鱼没和他对视,而是手里紧紧握着一根像是柴火一样的棍子。
而易家的那些家族的亲戚来的不多,易方回来和他们又没关系,他们也懒得出来迎接,没有直接利益的驱使,蛀虫很难会做多余的事情。哪怕是现在来迎接易方的易家支系族人,多数也是来看看能不能有什么好处。
不一会,门口一阵清脆的马蹄声传来,一行几骑下了马进来,所行都是龙行虎步,虎虎生风。
易鱼一眼就看见那个和孙仲弓走在一起的中年人,身型壮硕,看起来孔武有力,剑眉星目,想必年轻的时候更是英气逼人,下巴上虽留有蓄须并不长,更是带了几许霸气。
孙仲弓路上和易方说了不少话,看样子应该是在告诉易方离家时宅邸里发生的一些事情。
易鱼看见他好像朝着自己这里望了一眼。
几人很快一路就来到前厅。
七鲤早早迎了上去,两只手抓住易方的胳膊,红着眼睛说:“爹,鲤儿好想你啊。”
易方很少回到白帝城,对自己的这个独女像是不闻不问,连孙仲弓管教七鲤的时间都比他多。
易方有一丝宠溺的摸了摸七鲤的头道:“乖,鲤儿,爹这不回来了嘛,别哭了。你先回去,现在爹有些事情要处理,等事情处理完了再好好陪你。”
七鲤听到后情绪也慢慢平静下来,不过却是没有离开,而是来到易鱼身边等着
随后前厅众人皆躬身道:“恭迎家主回府。”
易方一挥手道:“都直起身来。”然后又说一句:“我有事要宣布。”
他转头看向易本。
“易本,你过来。”五个字沉重有力,从易方口中溅出来。
易本从刚刚开始心里就有些慌乱,但想想自己身后的人,很快定下神来,强自镇定的来到易方面前一拱手道:“不知家主唤小的有什么吩咐。”
易方暂时没有说话的意思,径自一伸手连连在易本双手双脚四处急点,几声闷响从易本身上传出,等那易本反应过来时也为时已晚,双手双脚看起来表面上并无伤痕,但却像是齐齐骨折一般,双手垂在身体两侧跪倒在地面上,它如同忍受了极大的痛苦,整个身体都在微微颤抖。
“不知小的所犯何错,竟将我一身修为尽数废去,若是没有真凭实据,虽然我只是一个小小管事,但也难以心服。”易本面若死灰,犹自强撑说着这段话。
“都已被废,还是不知悔改,也好,仲弓,把证据给他看。”易方眼睛微眯,凝视着眼前这个一直以来的伪装得很好的仆人。
易鱼心中一动,若是孙仲弓没有什么证据,他打算说出婢女洛玉的留字。
孙仲弓从袖中取出一张黄纸,抖在地上给易本看,正是孙仲弓发现的那死去婢女的半张绝笔。
易鱼看到孙仲弓拿出了那半张黄纸,意识到孙仲弓找到的是婢女留字的上半部分,就没有张口。
易本看到那种特别的簪花小楷后,先是一惊,然后又发现这张纸缺了一半,又放下心来,至少自己的这条命是保住了。
“都怪小人,是我看上了那名婢女,仗着自己的管事身份,强逼要那婢女从了我,谁知她自己投了井,现在我的修为已废,也请家主容我回去收拾一下,这就离开易家。”易本一副认命了的样子瘫了下去。
“此事当真如此?事到如今难道你还想隐瞒?”孙仲弓看过那半张黄纸,知道这件事不像易本说地这么简单,奈何易本就此再也不开口,他也无可奈何。
易方随后也看了一遍那半张黄纸,却没多说什么,一脚又踢在了易本的右腿上,咔嚓一声脆响,这回易本的腿骨则是切切实实的断了。
“也不必收拾了,现在就从前门滚出去吧。”易方很平静的道。
一边的孙仲弓好像还要说什么,被易方一挥手止住了,“他既然死不开口,那便算了。”
易本整个人软在地面上,时不时还因为腿骨断裂的疼痛抖动一下,但是易鱼觉得此时易本或许得到了惩罚,但是有些事情还要说明白,即便显得有些多余。
但是曾经有一个生命在不知觉的时间消逝了。
易鱼突然从一边的众人里走了出来,所有人都不知道这个小孩要干什么,竟然当着家主的面在那么多人面前随便乱跑。
没有为自己的无礼行为做什么解释,易鱼把手里握了很久的一根柴火棍扔到了易本身前,然后开始申斥:
“两年来你截留了我父亲寄回来的银子,却只给我一些残羹冷饭度日,让我几近饿死!”
“十天前得知我父亲死在外面,又意图将我打发出门,更怀害我险恶之心!”
“你与我父亲公事,兄弟相称,却凌虐兄弟之子毫无人性可言,小人如你!”
“若不是十天前我饥饿难耐,早上出来乞食一般找吃的,误遇大小姐收留做了门房,且不说今日就会被你赶出易家流离致死,恐是活不到今天!”
“但不曾想你还另有恶行事发,罪有应得,一朝成为废人,但我依旧要在家主面前说明你的行径!”
“现在正好十天,这是我那天早上出来乞食拄着的干柴棍,现在送给你了。”
刚刚来前厅的路上,易鱼绕远去了仆人后厨,取了这根棍子。
“天理循环,报应不爽。”
长长呼出一口气,心里说道:“虽然这样不能对你补偿什么,但是这种控诉必须要替你说出来。”易鱼心里对着这个世界因为饥饿死去的易鱼说了一句。
虽然易本已经是废人一个,但是他做的恶,有一件就是一件,不会因为他受到了大恶的惩罚就能掩过其他小恶的存在。易鱼只是觉得这些话要说而已。
听到易鱼的这一番话,场间众人都明白了易鱼为什么会这么瘦小了。看着易鱼的样子,两条像芦柴棒的小腿,身上的仆人青衣像被骨头撑起来的空荡荡的,就已经能想象出他这两年是怎么过来的。
七鲤和小丫鬟彩玲已经开始去伸手抹眼泪。其他众人则满是鄙视和怒火的看着易本,真没看出来易本是这种小人。
易本已经完全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了,都已经是废人的他又怎么在乎这些,两手拄起那根干柴棍,拖着那条断腿站起身来,朝着门外艰难的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