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本拖着断腿被赶出了易家,在前厅的人们也觉得他算是得到了报应,没有一个人同情。
谁也没有注意到,有一名普通的小厮,悄悄的退下去了后宅。
此时易方看着走出来的少年。
由于常年忍饥挨饿,易鱼七岁的孩子却是五六岁的模样,比七鲤还要矮一点,穿着不合身的仆人青衣,宽大的衣服更显得他十分瘦弱,但是身体如同苍松一般挺直,面目给人的感觉并不像是多好看,但隐隐透出一份坚毅,一双眼睛更是明亮有神,使易方对这个小孩的评价更上了一层。
“还有一件事要宣布。”易方环视了一圈仆人,然后盯着易鱼接着说道:“此次去缅阳处理家族产业,夜里竟有妖兽闯入我歇息的院落,情势危急之下,大管事易成舍身救我,不幸殒命。”语气一字一顿,显然心情也是十分沉痛。
易鱼心里倒是没有太过悲伤,自己并不是原来身体里的易鱼,况且自己还从未见过这位父亲,记忆里的模样也都模糊了。
忽然,易鱼觉得好像有水滴到了手上,抬起手来一摸,原来自己已经泪流满面。
说是没有太过悲伤,可是这上一世就是孤儿的他,太清楚那种没人管无人问的孤苦了,一个人游荡着,在没人知道的地方死了都不会有人发现。
刚来这个世界十几天,又成了孤儿,潜意识里又体会到那种孤独,眼泪不受控制的就流了下来。
忽然自己的手被另一只温暖的小手握住了。
易鱼回头一看,七鲤也从人群中走了出来,眼睛里盈满了泪水,不知是看见易鱼成了孤儿想起自己没有母亲的悲伤,还是单纯的因为易鱼的悲伤而悲伤,默默的看着易鱼没有说什么。
易鱼只觉得握着自己的那只手紧紧地,很温暖,心里那些伤感去了大半,也紧紧地反握住了七鲤。
众人看到七鲤上前握住易鱼安慰他,也没见怪,虽然两人是主仆,但俱是六七岁的孩子,感情好也是正常。
易方看着眼前这个泪流满面,却一点声音都没有哭出来的孩子,心里暗暗点头,易成的这个儿子当真坚强,比起后宅那些混吃等死的家族子弟不知强了多少,对自己女儿拉着他的手也不以为忤。
随即又宣布道:“易成忠心为了易家而死,其独子易鱼则由家族抚养,另从帐房差三百两银子按月分十年补给与他。”
南朝治下百姓生活尚可,三百两银子可是一笔巨大的财富,要知道外面现在一个烧饼才五个铜板,而一两银子能换十贯铜钱,一贯可是一千四百个铜板。
虽然易成为救家主而死,可这抚恤也是大大的丰厚了,而且由家族按月固定派送给易鱼,也不担心他守不住这笔银子。这项决定让易家的一众下人都觉得家主很是厚道,让人暖心。所以并没有人提出异议。
易方治家,处罚时从不独断专行,明知有人为恶,也要凭证据处罚,而赏赐时,也从不是做表面文章,像样的银钱事物不会吝啬,也是世人称易方作为七大家族家主中的儒雅之人的原因。
“家主,我不想要那些银子!”易鱼小孩的声音突然在前厅响了起来,顿时众人议论纷纷。
“小鱼啊,不要傻了,你知道三百两是多少银子吗?有家主亲口宣布,是不会亏待你的。”
“说的什么傻话,小鱼,还不快拜谢家主。”
一边握着易鱼的手的七鲤虽然没说什么,也一时疑惑的摇了摇易鱼。
“不要银子,那你可是还有其他的要求?”易方和孙仲弓也很意外这个七岁孩子的拒绝,以为他还有什么别的要求,如果他提的要求不过分,也就一并答应他。
“我想要家族允许并传授我修行。”易鱼此话一出,众人恍然大悟,原来这孩子是想要修行,当真是志气不低。
大家却都不再替他着急,而是都笑了。
原来易家作为南朝望族,将修行功法传给族中下人也不是不行,不过那需要这名仆人在家中做了一些贡献之后才会被授予,像易鱼的父亲,还有之前的易本,都是易家传授的功法才得以修行,而且修行了所传授的功法,也都会被家族赐姓易。
但是修行在世人眼里就如同梦里看花,只有能将梦变成现实的天赋和苦工才能将花变成现实,一般人即便能够修行,也大都是在修士的底层的普通人。
易鱼本身就是姓易,而且易成这次可是舍身救了家主,易鱼被授予一套上等的修行功法还不是理所当然的,但是他能有多大的成就,众人也没有过多的期待。
也是易鱼这几天暗自考虑,七鲤和易江两个虽然小孩,可是身体素质之好是一般普通人不能比的,肯定是因为修行了上等的修道功法才如此,而看那些普通仆人,除了那天那些不知哪里来给自己搭盖小楼的仆人,其他下人身子都是松松垮垮,绵软无力,没什么修为的样子,还以为获得修行的许可要达到什么条件才行,所以趁着这次不要抚恤银钱,也要让家主同意传授自己修行的功法。
易方也笑着道:“原来你这小子是打着这等主意,一并准许了,银钱照旧按月派送。”
“我还有一个要求,恳求家主准许小子继续做大小姐的门房。”易鱼知道自己的这个仆人身份就是个玩笑身份,想着之前自己伤心时七鲤给自己的安慰,决定要好好守护这个小姑娘,所以要得到易方的同意。
“嗯?”易方一阵诧异,自己的女儿什么时候多了一个门房,这是干什么的身份,所以很是奇怪。
一旁的孙仲弓适时的将这件事和易方说了一下,刚才他和易方一同走到前厅的路上,只来得急汇报了易本的那些勾当,没说起这件事。
听到孙仲弓信誓旦旦的保证易鱼没有什么企图,易方也就没有反对,道:“这个也一并准许,以后你接着做鲤儿的门房好了!”
易方心里盘算,“鲤儿母亲早逝,我又常年不在家中,她平时和后宅的那些子弟也合不来,平日里除了和一个小丫鬟在一起也没什么朋友,两个算是同病相怜的孩子在一起做个伴也无大碍。”
不过他倒对孙仲弓拍胸口的保证很疑惑,以他对孙仲弓的了解他很少将话说的这么满,反而怀疑易鱼这个小孩子有什么过人的地方。
孙仲弓这几日对易鱼可是暗中大为赞赏,小小年纪就有那过人的神识,还有本身坚强的性格,再加上心思毫不迂腐,智慧过人,还有一些手段,这些都让孙仲弓很是满意,要不然之前也不会胡思乱想想到以后把他招赘进易家给七鲤做相公了。
只是两人的身份相差太大,根本是不可能的事,而且现在还都是六七岁的孩子,离谈婚论嫁还言之过早。
不过有一点孙仲弓很是确定,以自己观察易鱼的天赋,这个年龄得了修行的功法,以后成就也许不会泯然众人,也许能有个一般的前途也说不定。
忽然又想到易鱼在之前提出的那些敢对天不敬的的道理,孙仲弓甚至觉得他也许真的是未来搅动风云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