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子君单方面声明要与小酒断绝曾经发誓海枯石烂不变心的友情,又把小酒推个趔趄,然后就跑了出去。
小酒的后腰撞在桌子上,痛得呲牙咧嘴:“你这个疯子!”
骂完,玩味张子君刚刚的表情和态度,她恍然大悟,肥妞和淑媛一样,都喜欢上西门那谁了。
小酒接着毛骨悚然,自己可是肩负着要把淑媛马到成功的嫁给西门那谁的使命,现如今半路杀出个张子君,或者应该说是半路杀出个武淑媛,因为当初西门那谁是张庭兰介绍给张子君的。
可是张子君明确表态不想嫁去省城,还让自己冒名顶替去相亲,淑媛了解这件事才请求自己找张庭兰说合亲事,所以也不算横刀夺爱。
按理是亲三分向,单凭张庭兰自己都该成全张子君,不过想想武淑媛是自己的小姑子,并且她与西门那谁好像更般配些。
但自己和武劲是假结婚,可是那张契约又毁了,武劲一旦知道会不会逼迫自己假戏真做?娶了筱凤仙也可以顺便把她丁小酒扶歪,扶歪是相对扶正而来的,因为她现在是武劲的正室夫人,武劲为了筱凤仙极有可能把她贬谪为小妾,再建个类如武老爷独居的那种房子把她打入冷宫,然后就这样孤老终身。
她想着想着,仰头一看上面的思绪好长一段……发现自己离题万里了,急忙收回错综复杂的思绪回归到是把西门那谁给张子君好,还是给武淑媛好。给张子君怕西门那谁没看上肥妞,给武淑媛怕张子君丢鼻涕一样的轻松丢掉她们的友情,给张子君怕武家三奶奶用玉格格的派头折磨自己,给武淑媛……
史上第一错乱,她突然间进退维谷,想着张子君的孔武有力和武淑媛的那个后台玉格格,她琢磨自己要不要把罪魁祸首西门那谁掐死,然后皆大欢喜。
她想东想西,就是不合计当事人西门岳是怎么样的心思,所以以上完全是庸人自扰。
正在这时张庭兰结束了上午的课业,学生们稀里哗啦的跑回家吃午饭,他过来会客室见小酒,目光落在小酒围着的纱巾上,此时髦之物凤凰镇这样的地方是不会有,这是去年他往省城会友时买回来送给小酒的,纯白的底色,绣着几只纷飞的蝴蝶,衬着小酒藕荷色的衣裙,相得益彰,那泼墨般的长发落在纱巾上,交相辉映,一只粉嫩的蝴蝶振翅待飞,刚好拖着她尖细柔嫩的下巴,美到极致。
张庭兰上课时已经听到老谷禀报,说小酒来了,所以潦草的讲完,提前放学生回家。
老谷是懋仁学堂的门房兼打更的兼做饭的兼收拾卫生的兼负责学生安全的……此处省略一千字,也就是说,除了陪他上炕那啥那啥那啥,老谷在学堂无所不能了。
师生二人见面,小酒唤了句“先生”,抿着小嘴,一点点娇羞一点点欢喜。
张庭兰分明是怦然心动,却装着非常随意的嗯了声,往椅子上坐了,顺手拿起桌子上的香烟,弹了两下烟盒屁股,蹿出一支抽出放进口中,刚想找火柴,小酒已经刺啦划着凑到他叼着的烟卷上。
火舌舔上烟头,张庭兰半晌才缓过神来吸了一口,眼睛从小酒纤纤玉手上挪开,吐了口烟雾,烟气缭绕在他面前,本就醉意蒙蒙的眼睛更加迷离了,他吸烟的样子和他甩动长衫下摆的样子,都是小酒的喜欢的地方,其实他哪里不让小酒喜欢呢,爱他的一切。
张庭兰看小酒愁眉不展的,问:“难得来看我一趟,是不是顶着武劲的压力,不然为何发愁。”
小酒啊了声,明白过来他的意思急忙道:“不是,我来看您关武劲什么事。”
张庭兰嗤笑一声,颇有些自怜自艾的味道:“武家是大户,我只是个穷教书的,不入他们的眼,你现在可是武家大少奶奶,纡尊降贵来看我,武劲定然不高兴。”
小酒本着宽慰他,道:“先生您多虑了,武劲他从来没有瞧不起您。”
听小酒替武劲说项,张庭兰冷笑:“假戏真做了?”
小酒愣愣的,忽然明白假戏真做是什么意思,那就是假结婚变成真结婚,结婚的含义广泛,附带诸如拥抱亲吻上炕等等事情,于是她脸红道:“怎么可能,我的意思,我想来看您就来看您,没人管得了我。”
张庭兰迅速问:“看了之后呢?”
小酒再次愣愣的,穷其所学,不懂这话的意思。
张庭兰自问自答,配上一声叹息:“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嘶哑的嗓音,悠长的语音,伴着他凄楚的笑,还有缭绕的烟雾,这种意境让小酒心痛,又喜欢,明白他这话的意思,不明白的是他指的是自己得不到他,还是他得不到自己。
无论怎样这都是个不应该继续的话题,因为外面走进来拎着午饭的师母李氏,看到师母丁小酒就感觉自己喜欢张庭兰是种罪恶。
李氏进门时蓦然发现她的存在,似乎有点意外,愣了仅仅两秒钟,就笑眯眯的打招呼:“小酒来了。”
小酒嗯了声,瞥了眼泰然处之的张庭兰,仿佛李氏是飘进来的一团空气,视而不见充耳不闻,大口吸烟,剩下一截时丢在地上狠狠踩了脚,然后喊小酒:“跟我去书房,后街方老爷,就是开绸缎庄的那个,托我给他画个六扇屏,最近新收了几个学生,得从头开始教,我腾不出工夫来,你帮我画吧。”
说完拔腿在前往后面的书房走,小酒挽着李氏的胳膊道:“师娘,去看我画画。”
李氏刚想答应,张庭兰回头道:“她又不懂画画,帮着老谷扫扫地擦擦桌子干点力所能及的。”
李氏表情木木的,随即换了笑脸对小酒道:“你去,那些东西我看了都头疼,还不如出点力气舒服。”
小酒有点尴尬,今天张庭兰的脾气古怪,他之前没有当着自己这样对待过师娘,也不好说什么,唯有点头随着张庭兰穿过院子进入后面的书房。
六扇屏真有,张庭兰才画了一扇,无非是美人图什么的,俗气,但百姓就是凡夫俗子,都喜欢这个,总比画个张飞、李逵好看。
张庭兰指着给她看:“回去跟武劲说说,由你帮我画,工钱都给你,我当时不好推脱,却没时间鼓捣这个。”
小酒觉得这是小事,当即答应:“跟他说干啥,我自己的事自己做主,不过我今天找您是有别的事,所以明天来帮您画。”
张庭兰从书架上密密麻麻的书堆里拿下一本线装书,翻了几页,问:“什么事?”
小酒道:“武劲的妹妹,武家二小姐武淑媛,看上西门……那谁了,让我找您给从中说合。”又忘记西门岳的名字。
张庭兰把书啪嗒撂在书案上,极短的一声笑:“哼,让我介绍,我连自己的女儿都没介绍成功,我更管不了武家的事。”
小酒感觉他变化有点大,以前总是温文尔雅的,怎么现在说话总是有火药味,忽然发现他手上拿的书赫然写着这样的几个字:著者,张庭兰。
“先生,你写书了?”
张庭兰把书递给她:“还没完本,你拿回去看看给点意见,特别是结局,感情之事,你们这些小姑娘喜欢什么样的。”
小酒更崇拜他了,看着一页页密密麻麻的小楷,这得多累啊,所以写书成神不容易,成神经容易,怪不得张庭兰最近脾气大。
还没忘记自己的使命:“先生,武劲妹妹的事?”
张庭兰斩钉截铁的:“我没那个能力。”
小酒试着劝他:“您想想办法。”
张庭兰气呼呼道:“有办法也不想。”
小酒被他吼的愣住。
张庭兰攥紧的拳头按在书桌上,喘着粗气:“一想起你和那个恶少同处一室,我夜不能寐食不甘味。”
小酒身子一软差点跌坐,“先生……”她不知张庭兰究竟是本着一日为师终生为父的感情,还是他也喜欢自己。
没等琢磨明白,张庭兰突然冲过来一把搂过她,喃喃着:“小酒,我该怎么办?”
小酒浑身痉挛般聚紧,脑袋嗡嗡的,这是张庭兰第一次大胆的表达感情,之前连个暗示都没有,如此直接让她措手不及,她心里所的是,我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