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衣服?
即使小酒不明白脱衣服之后的那些求证黄花闺女的繁琐程序,至少懂得最简单的一件事,那就是脱衣服必然暴露身体,这岂止是非礼勿视、非礼勿听、简直是非礼勿想、非礼勿嘚吧,挥拳打向武劲:“龌蹉!”
“我×?”武劲明知道小酒说的是龌蹉,故意以谐音说出个我×,然后用手一指:“丁小酒你骂人!”
小酒极力辩解:“我说的是龌蹉不是我×。”
然后……武劲意味深长的笑了,开始是捂着嘴含蓄的笑,接着是开怀的哈哈笑,继而笑的前仰后合,最后笑得五官移位。
小酒已经意识到自己再次被武劲牵着鼻子走了,误入他的圈套,十八年来第一次说了粗话,脸腾的火烧火燎,羞臊难当,哧溜下了炕,撞开房门逃之夭夭。
她心里簌簌发抖,假如这话让张庭兰听见,自己无地自容只怕会第二次投河,本想跑去后花园平复下心情,然后琢磨怎么对付恶少武劲,此仇不报誓不为人,不料慌慌张张的跑错地方,竟然来到武老爷深居的佛堂,关键是佛堂同花园只一墙之隔,都是非常清幽之地,门口常绿的植物还如此雷同。
但她开始不知道这里为何处,进了小院才发现不像是家眷们居住之地,看房门虚掩着,好奇,轻轻推开走了进去,迎面一道珠帘遮挡,影影绰绰发现正中是一尊高大的佛像,佛像前面燃着灯火,本着对神佛的敬畏,她急忙双手合十。
“阿桂吗?”隐约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应该是在问她。
“我。”小酒急忙礼貌的回答,看着面前的佛像忽然想起应该是武老爷礼佛的处所,那么问自己话的差不多就是武老爷,武劲说过武老爷独居佛堂多少年不出,禁止别人打扰,她扭头想走。
“是小酒吧。”那苍老的声音再道,不是问,是确定的意思。
“是我。”小酒停下脚步。
她背后脚步沙沙,回身看隔着珠帘站着一位老者,一副出家人打扮,光头,浅灰的僧服,手中捻着一串佛珠,样貌与武劲大相径庭,看丁小酒微微而笑,满面慈祥,这,就是武劲的父亲武老爷。
“是五斤让你来的?”他问。
小酒诚实的晃晃脑袋:“不是,是我自己误闯,对不起。”
武老爷捻着佛珠的手突然停下,半晌轻轻吐出一个字符:“哦。”
小酒感觉出他语气里的失落,听武劲讲述过他们父子之间的矛盾,猜度武劲大概有很长时间没来看过他,老爷子却在心里非常记挂儿子,于是急忙道:“但是武劲告诉我您在这里,他说您在清修,任何人不能搅扰。”
替那恶少美言,她虽然心有不甘,但看看里面的佛像,无奈的想就当是日行一善了。
再看武老爷,暗淡的眸色立即有了光彩,还是那样微微的笑:“五斤,倘有什么地方惹恼了你,小酒,不要怪他,他虽然年纪不小但还是块璞玉,听闻你熟读诗书才貌双全,我相信你能把他这块璞玉打造好的。”
小酒心说真是没天理的虎毒不食子,他儿子还是璞玉?他儿子就是块土坷垃,不对,是一个驴粪蛋,再说自己和他是假结婚,才不管他儿子好还是坏,但不想驳了一个老人的面子,也不想在佛菩萨面前出言不逊,更为了符合才貌双全的好女子形象,恭敬的点点头:“我明白。”
武老爷微微颔首,昏黄的灯光在他脸上镀了一层不易察觉的神色,轻轻挥手:“去吧。”
小酒转身想走,忽而回头问:“您,怎么知道是我?”
刚刚武老爷脱口就说出她的名字,有点奇怪。
武老爷笑了笑:“家里只三个女孩,一个淑仪一个淑媛,另外一个当然是你喽。”
在他们这些富家主人眼里,其他的丫鬟都不算女孩,仅仅是干活的工具,所以武老爷才说家里只有三个女孩。
但小酒想知道远不止这个,他既然足不出户,既然连儿子的婚礼都不参加,他是怎么知道武劲娶亲了,媳妇的名字还叫小酒?
也没好意思打破砂锅问到底,朝武老爷道了个万福告退出来,不知该往哪里去,若是白天可以找张子君或是冯五丫,大晚上的人家只怕都歇息了,正彷徨,春喜过来找她。
“大少奶奶,我到处找你,不想你竟然在这里。”
“啥事?”虽然春喜长的慈眉善目,但因为是武劲指派给自己的丫头,所以丁小酒有点抵触,面上冷冷的。
春喜道:“三太太请您过去她房里。”
三太太?毓秀?那个没落的格格?被武劲换做三儿的半老徐娘?丁小酒不知她找自己有什么事,应了声:“前边带路吧。”
春喜提着纱灯,小碎步行走,身子还微微侧过,挑着纱灯的杆子也伸在丁小酒面前,把足够的光线留给她,真是个细心之人。
主仆两个一路毫无交流,只等到了三奶奶房门口,春喜在外面轻唤:“三太太,大少奶奶来了。”
话音刚落,门从里面就被拉开,露出淑媛嬉皮笑脸的模样,伸出胳膊拽小酒:“大嫂快进来。”
小酒刚迈步进去,淑媛即把房门关上,春喜关在门外,她是专门伺候大少奶奶的,小酒不走她唯有杵在门口等着。
淑媛嘻嘻哈哈的把小酒拉到炕边母亲之处,大晚上的三太太却穿戴非常隆重,拿着手帕煞有介事的擦了擦面颊,其实那里什么都没有,除了脂粉厚点没眼泪没汗水也没脏污,但她知道女人这个姿势很妩媚,有点独抱琵琶半遮面的意境,指旁边道:“小酒来了,快坐。”
真被武劲说着了,按理她是三奶奶,排位还在二太太小红之后,小红都称呼丁小酒为大少奶奶,她却叫小酒。
不过这样的称呼让小酒更觉舒服,在她左边坐下,问:“三娘,你找我什么事?”
三太太没等说话,淑媛抑制不住道:“好事,保媒拉纤。”
小酒有点吃惊:“三娘,我可是武劲的媳妇。”
三太太咯咯笑了:“这丫头,我当然不是给你保媒,而是让你给淑媛保媒。”
小酒更讶异:“我爹,也才续弦了,再说他和淑媛不般配。”
三太太面色不悦,淑媛啪的打了下她的脑袋:“胡说八道,我怎么能好看上你爹。”
小酒摸着脑袋仍旧迷糊:“那我也没哥没弟连表哥表弟干哥干弟都没有,有个好姐妹冯五丫,虽然是男的,比女人还娘,你喜欢吗?”
淑媛感觉自己下手重了,过来揉着她的脑袋,把嘴巴贴近她耳边嘀咕:“是西门公子。”
小酒搞清楚一半的状况,那就是淑媛喜欢上西门那谁了,为啥说西门那谁呢,因为一想起这个人她就想叫西门庆,是以对方的姓名她着重在西门这个姓氏上,后边的岳,已经被她忘记得差不多。
她搞不清的另外一半状况是,自己和西门那谁也不熟悉,三太太为何请自己保媒?于是把自己的想法直言出去。
淑媛又抢了母亲的话:“你和他见过面的,另外你那个好姐妹张子君的爹不是和西门公子认识吗,你找他给我保媒。”
三太太用手帕拂了下宝贝女儿:“瞧瞧这没羞没臊的,自己张罗找婆家,枉她还是我玉格格的闺女,不过想想淑媛都十七岁,我十六岁就嫁给了老爷,十七岁的闺女是留不住了,所以小酒啊麻烦你跑个腿,找你的老师张先生说说,此事若成,我玉格格亏待不了他。”
玉格格曾经是三太太待字闺中时的封号,清朝没了,王府没落了,她纡尊降贵嫁给武老爷,但至今不肯从格格的高位上走下来。
找恩师给淑媛保媒,这没什么不可以,并且张子君也刚好不想嫁去省城,小酒点头答应。
三太太高兴,淑媛更是乐开花,一股脑的拿出很多零食给丁小酒吃,眼看快半夜了,才放她离开。
第二天,小酒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果真去了翰林胡同的懋仁学堂找张庭兰,偏巧张子君也在,听说小酒把西门那谁介绍给淑媛,她腾的火冒三丈:“丁小酒,我和你势不两立!”
呃!小酒愣住,肥妞哪根筋搭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