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酒第一个念头是老冤家武劲来对她捉贼捉赃,仰头去看来者不是武劲而是武劲同父异母的弟弟武勋。
“娘……”武勋撞到她的同时喊出这么一句,当然是呼唤厨房里的母亲二太太小红。
“我有这么老么?”小酒摸摸自己的脸,顺道把得来不易的豆面卷狠狠的咬了一口,心里叨咕,娘的真香!
这句话虽然是在心里说的,却把她自己吓一跳,琴棋书画的丁小酒怎么出口成脏了?
琢磨下这大概就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的道理,和武劲相处以来一直听他粗俗的说话,忽而又想,为何自己能被武劲耳濡目染,为何武劲不能被自己潜移默化呢?
说来说去还是自己的气场不够大,无形中被他牵着鼻子走,暗下决心,和武劲的较量要从谁能改变谁开始。
武勋看她边大口吃着豆面卷却低眉神思恍惚,唤了声:“嫂子。”
“啊?”小酒停下神思也停下吃豆面卷,愣了下才明白武勋是称呼自己,应着:“叫小酒也可以。”
武勋笑了笑,虽然没有那个孔雀男西门岳笑得风姿绰约,但暖暖的,比武劲那狂躁症爆发似的哈哈大笑好看多了,她不得不感叹,终究一个爹的种子不同的地,才长出良莠不齐的兄弟俩。
“嫂子你怎么拿了一个豆面卷就走?”武勋走了进来,小酒也半推半就的被他请回厨房内。
小酒看看他的眼睛,确定他不是在笑话自己,也就说明他没发现自己刚刚的偷窃行为,放心,这样说:“拿了一个……拿了一个是因为足可以让我怀念母亲的味道。”
巧妙的搪塞过去,忽然间真就想起母亲来,母亲活着的时候也经常给自己做豆面卷吃,母亲离世后,父亲只管填饱她的肚子不管满足她的味蕾,她已经好久没有吃到美味了,虽然来武家之后一日三餐可谓是珍馐美馔,但太华丽,脱离生活,就像她喜欢线装书,体味的是这种原始的凡俗的亲切的感觉。
这个时候二太太小红已经从里间出来,看见小酒急忙招呼:“大少奶奶,你怎么来厨房这种地方,烟熏火燎的,当心弄脏你的衣裳。”
小红的地位没有武劲高,连带没有武劲的媳妇小酒高,甚至没有自己儿子高,好歹武勋是武老爷的亲骨肉,她却是妾,侍妾,伺候武老爷的女人而已,小酒挂着长媳的名头,所以她非常谦恭。
小酒已经把最后一口豆面卷咽下,感觉才垫底,看着桌子上像士兵列队般杵着的豆面卷,道:“二娘,你做的豆面卷真香,突然想起我娘来,我还想吃一个。”
想娘是十分之四的原因,饿是十分之六的原因,却让小红非常感动,指着桌子旁的小板凳示她和武勋都坐下,道:“是二少爷爱吃这种东西,这不,风风火火的就来了,我刚做了一锅羹汤,等下你们两个就着羹汤吃豆面卷,省得噎住。”
当娘的居然称呼自己的儿子为二少爷,小酒如坠五里云雾。
这是小红的心机,私下里叫“勋儿”,当着外人叫“二少爷”是为了彰显儿子高高在上的地位,所以武老太恼恨她也并非单单是因为她的背叛。
总之给豆面卷吃还附带羹汤,小酒终于发现臭名昭著的武家也还是有好人的,就像久处暗室终于发现一点点光亮,这让她非常欢喜,和武勋一面一个对坐,等着小红把羹汤盛给他们,彼此边闲聊边吃豆面卷边呼噜呼噜的喝汤,这感觉好极了。
汤足饭饱,谢过小红就要回去,武勋挡住她问:“我娘再做豆面卷还叫嫂子好么?”
这是好事,这是天大的好事,小酒嗯嗯嗯的点头:“做啥好吃的都叫我。”说完担心被武勋笑话自己馋嘴,补充说明:“让我多多的体会母亲的味道。”
小红没吱声呢,武勋立即答应:“好好,都叫嫂子。”
小红也附和:“只要大少奶奶爱吃,我变着花样给你做,很多很多,当初就是因为我做得一手好饭菜……”她话到此处眼眸暗淡,有点难为情的笑笑。
小酒理解的是,她当初就是用这两下子让武老爷垂爱,不是说想拴住男人的心先填饱男人的胃么,所以打趣她道:“二娘你有这个手艺,别说武老爷喜欢你,我也喜欢你。”
说完发现自己口误,应该称呼武老爷为公公才是,终究是对媳妇这个职业不熟悉。
谁知小红竟然道:“是小姐喜欢我,在小姐的娘家我起初只是个不起眼的丫头,就因为做得一手好饭菜被小姐重用,然而现在小姐她,她不喜欢这些东西了。”
所谓的“小姐”当然是指武老太,所谓的“不喜欢这些东西”其实是表示武老太讨厌她。
这涉及到宅斗,和过去大内的宫斗没啥区别,轻的尔虞我诈谁看谁都不顺眼,重的可以刀光剑影,小酒觉得自己对于武家只是个过客,无需参合宅斗之事,所以笑了笑算是安慰小红,告辞回了自己房里。
“啷哩个啷……”高兴,还横着小曲,摸着滚圆的肚皮喜滋滋的推开房门,蓦然发现炕上坐着武劲,他面前的桌子上摆放着好多碟碟碗碗,虽然是盖着,饭菜的香气还是倔强的袭了过来。
武劲见她回来,逐个揭开盖子,先拿起筷子吃了一口菜,然后瞥了眼她,装着大仁大义的:“本来打算让你戒饭,后来想想契约上没有挨饿这一条,过来吃吧,炸里脊、回锅肉、猪蹄子、鸡爪子、鸭脖子。”
他叨咕一堆肉类,小酒大概是刚刚吃得太饱的缘故,胃里突然作呕,忍着,也装着士可杀不可辱的倔强:“不吃。”
武劲把筷子啪的拍在桌子上,扯着脖子喊:“让你吃就吃,哪来那么多屁话。”
偏偏这时小酒不合时宜的打了个饱嗝,于是泄露天机。
“你吃过了?”武劲皱眉问。
小酒也不想隐瞒,吃过了又不是杀人放火般的恶事,更不是红杏出墙般的丑事,没什么不能说的,点头:“嗯,在厨房和武勋一起吃的,二娘做的豆面卷。”
武劲的火就像隐藏的小鬼,随时随地可以出来吓人,嗷唠一嗓子:“不是你这老娘们啥玩意,白天和小白脸幽会,晚上又和别的男人吃饭,契约上没说你可以这么放荡。”
放荡?小酒瞪大了眼睛:“谁和小白脸幽会?我那是替朋友两肋插刀。谁又和别的男人吃饭?那可是你亲弟弟。另外,我不是什么老娘们,假如你觉得叫丁小酒费劲,叫丁小姐也可以。”
武劲豁然而起,单腿跪在炕上:“你替朋友两肋插刀?你插的是老子的脸面。武勋他是我弟弟不假,但他也是二十几岁的大小伙子,你不能黑灯瞎火的和他单独相处,不知道家里人多嘴杂吗。另外,叫你老娘们咋了,你嫁给我已经不再是黄花闺女,你就是老娘们。”
小酒突然想起了在厨房里想的那件事,自己不能再被他耳濡目染,必须让他被自己潜移默化,于是不甘示弱的上了炕,指着他道:“啥叫黑灯瞎火,厨房亮堂堂的,另外二娘也在。还有我就不是老娘们,我是黄花闺女。”
武劲从白天开始就窝火,听她小嘴叭叭的不停和自己针锋相对,气得抓起面前的碗摔在地上:“你说你是黄花闺女,你有啥证据?”
他说这个也就是吵架的话赶话,并没有什么具体的意思,但小酒草木皆兵的又多心了,以为他怀疑自己和张庭兰做出苟且之事,气道:“我当然有证据。”
武劲不屑的撇嘴,“你证明给我看。”
小酒回答的非常干脆:“好!”
喊完“好”之后愣住,她对男女之事模模糊糊,一点点是从书本上得来,一点点是从街头巷尾那些叽叽喳喳的长舌妇口中得来,根本不懂实际的意思,愣了半晌,嗤嗤爬到武劲面前,小声问:“你说怎么证明?”
“不是……”武劲蹭了下自己的嘴,又挠了挠脑袋,接着抓了抓耳朵,看着小酒天真无邪的脸,非常认真求教的表情,他满腹的气恼顷刻间烟消云散,抓起筷子吃饭。
小酒还在纠缠:“你说啊,我怎么才能证明我和张庭兰是清白的?”这个对她非常重要的,自己只是暗恋张庭兰,绝没有做逾礼之事。
武劲心里突突狂跳,抹搭她一眼:“老子没工夫搭理你个傻啦吧唧的玩意。”
小酒抢过他手中的筷子:“你告诉我,怎样才能证明我和张庭兰是清白的。”
武劲一拍桌子,“蹬鼻子上脸是吧,要想证明也行,脱衣服。”
小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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