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酒答应帮张子君搅黄相亲,开始有点迟疑,怕恩师张庭兰得知后生气,后来张子君说:“我嫁到省城我爹我娘都得跟去享福,因为那男的老鼻子有钱了,我爹走了看你跟谁读书识字。”
恐吓?典型的威逼。胁迫?明显的刺激。小酒就真中招了,张子君倒不晓得她暗恋张庭兰的事,晓得的是小酒酷爱读书,且崇拜父亲,所以才如此说,可是小酒真怕张庭兰离开凤凰镇,他走了,自己还去爱谁。
于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一拍胸脯,虚情假意的好姐妹气势。又一跺脚,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悲壮:“我帮你。”
事情就这么定下,时间是下午三点在水煮茶馆。
因为担着搅黄婚事的使命,对自己容貌担心的小酒刻意捯饬一下,大多数人夸她俊俏,特别是财迷的武老太,不会用五十亩良田换一个猪八戒她姐回来给武劲,所以要扮丑。
她把这番话叨咕给张子君的时候,那肥妞居然腆着脸问:“为啥不是猪八戒而是猪八戒他姐?”
因为猪八戒张子君熟悉,猪八戒他姐任何文献没有记载。
小酒反问:“为啥武劲是男的啊?”
张子君登时被她绕懵:“生男生女我说了不算。”
小酒不搭理她,已经在脸上铺了一层脂粉,厚度目测为一张春饼。
张子君真是个求知欲旺盛的好青年,打破砂锅问到底的纠缠那件事:“你说啊,为啥武老太不会用五十亩地换回猪八戒而是猪八戒他姐?”
小酒已经把一个鸡蛋大小的黑痣点在眼睛下,于是巴掌大的小脸顿时因为这一团黑色增强了收缩感,更小了,感觉有点夸张,擦掉重新画。
张子君摇着她一副你不说我就跳楼的架势:“为啥是猪八戒而不是猪八戒他姐?”
小酒刚画好的独具匠心可以万古流芳的黑痣被她拉扯而弄得变形,为了让张子君安静下来,她不得不说:“因为武劲是男的,你觉得武老太会用五十亩地给儿子换一个大眼瞪小眼回来?”
张子君条件反射的咔吧咔吧眼睛:“大眼瞪小眼是啥意思?”
小酒抓起梳妆台旁、茶几上、水果盘里、某个倒霉的鸭梨塞进张子君口中,意图阻止她再说话,然而,张子君以梁山好汉般的气势两口干掉大半个鸭梨,继续那个话题:“你说啊。”
小酒实在是没办法,厚着脸皮道:“两个男的啥也干不了,只能大眼瞪小眼。”
坏菜了,这句话引起了张子君更大的兴趣,把梨核吞进肚子后继续:“两男的咋就啥也干不了,可以唠嗑。”
小酒感觉假如自己再接她的话茬,势必因为一个区区的猪八戒最后绕到堂堂的孔子那里,于是瞪眼道:“你再敢问一句,我就不帮你去相亲了。”
张子君被抓住软肋,果然不敢再问,蔫在椅子上继续嘀咕:“俩男的不单单可以唠嗑,还可以喝酒,还可以结拜,咋就啥也干不了?除了不能生孩子,俩男的啥都能干。”
突然,她捂住嘴巴,然后慢慢、慢慢偏过脑袋看小酒,终于明白了武老太为何不能用五十亩地换猪八戒回来,也终于明白了俩男的大眼瞪小眼是啥意思,俩男的不能那啥那啥那啥呗,丁小酒,你无耻!
这个时候的小酒,已经终于在擦了画、画了擦这千回百转中把黑痣确定了位置和大小,点在眼下是滴泪痣,不吉利,点在嘴角是美人痣,太风sao,点在面颊上最好,当不当正不正,怎么看怎么丑,大小也从鸡蛋、黄豆改变成花生米,鸡蛋太突兀,黄豆太不醒目,花生米恰恰好。
捯饬整齐,衣服上又遇到麻烦了,她的衣服虽然都非常淡雅,但感觉有点清纯,张子君的衣服虽然花哨,但感觉还是年轻,于是让张子君回家把她娘李氏的衣服拿来一套,且是李氏平时洗衣做饭的工作服,所以又旧又丑。
打扮整齐,丁小酒站在镜子前看看自己,一拍脑袋,肠子都悔青了,当初为何不用这副尊容和武劲来个相亲,然后他一准悔婚,自己也就不用麻烦假结婚了。
忽而想想不对,人家喜欢的是筱凤仙,自己长成七仙女的模样他也会视而不见,人家也是为了糊弄他娘才娶自己。
这样一想,撇撇嘴耸耸肩,不知是什么意思。
“小酒,快走吧,那男的等不到我就会去找我爹。”张子君催促她。
小酒嗯了声,迈步出了门槛,噔噔又撤了回来,上下把自己打量一番:“我这么个样子被我婆婆看见,还不得把我茹毛饮血。”
张子君问:“那咋办?再不走来不及了。”
小酒迅速想办法,灵光一闪,对张子君道:“你去把武家二小姐找来,就是武劲的妹妹淑媛,她是个非常开朗仗义的人。”
张子君咚咚的一串闷雷滚出了房间,找到一个丫鬟说小酒要二小姐来她房里一趟,小丫鬟答应着,不多时淑媛就蹦跳的跑来。
“大嫂,啥事……啊有鬼!”一声惊呼指着乔装的丁小酒。
吓得小酒急忙把房门紧闭:“是我,大白天哪里有鬼。”
淑媛慢慢走近她,抚摸自己心口:“大嫂,七月十五没到呢,你这样打扮干啥?”
小酒对淑媛说了实话,说是帮张子君搅黄婚事,淑媛一听,乐得一蹦老高:“这个好玩,大嫂你带我一个。”
小酒虚情假意道:“不带你叫你干啥,但你得帮我出府,被你大娘看见可不得了。”
淑媛啪的打个响指:“这很容易,我让人备轿子,就说去逛街,然后把你塞进去就可以了。”
小酒连忙推她:“快去,时不我待、只争轿子。”
张子君不爱读书,但她爹爱读书,把读书当成闲唠嗑似的整天嘚吧嘚,她耳濡目染也比一般家的孩子知识丰富,听丁小酒居然说时不我待、只争轿子,纠正她:“是时不我待、只争朝夕。”
小酒推了下她的脑袋:“怪不得武劲说你像猪,这叫词语新式说法。”
张子君愣愣的没明白是什么意思,怕再问小酒又说不帮自己,于是蹲在地上,“我想想。”
未几,淑媛就让人把轿子抬到小酒的卧房门口,还命令两个轿夫:“向后转,向前看齐!”
当轿夫把后脑勺朝着小酒的时候,淑媛一摆手,她就嗖的蹿上了轿子,淑媛是主子,且是要轿子的人,她也得上去,张子君小门小户的小家碧玉,没坐过轿子,于是也往上挤,好在武家钱大轿子就大,三个人挤的水泄不通苍蝇都飞不进来,淑媛喊了声:“走吧。”
两个轿夫同事多少年了,配合非常默契,只是第一下,没起来,彼此愣住,身材苗条的二小姐今天使了孙大圣的千斤坠了吗?
第二下,还是没起来,轿夫甲回头看看轿夫乙,彼此用目光交流,不是小姐胖了就是他们其中有个偷懒。
第三下,各自鼓着腮帮子,吃奶劲拉屎劲都用上,憋的脑袋上青筋暴凸,吱吱嘎嘎轿子总算离开地面一寸,再一用力,咔嗤!轿夫乙的裤裆扯开了,幸好他是在后面,假如在前面这是对主子的大不敬,前面轿夫甲已经如履薄冰的迈开步子,轿夫乙唯有尽量夹着屁股跟随,也幸好里面穿着花裤衩,菊花才没曝光。
吭哧吭哧的走了一会儿,耳听轿子吱嘎吱嘎要断裂,淑媛对张子君道:“你下去吧,等下轿子压坏,我们可就无法出门,你的事也就没法办了。”
张子君满心不高兴,也唯有喊停轿夫,从轿子里钻了出来,这次,两个轿夫身轻如燕的腾腾走了。
来到约定的水煮茶馆,小酒和淑媛下来,把两个轿夫打发走,三个姑娘就进了茶馆,按张庭兰告诉张子君的位置,是靠窗的旮旯,那里安静适合初次见面的男女做贼心虚的谈情说爱。
“小酒,就是那疙瘩,你自己过去。”
张子君也不认识对方,但为了避免这场刀光剑影的相亲大战,她选择躲到门外去吃糖葫芦,同时用一根糖葫芦贿赂淑媛,把她也带走,是怕她疯疯癫癫搅黄了这场要搅黄的事。
幸好茶馆里客人不是特别多,小酒也还是在少数客人见鬼般的目光中故作镇定的走向旮旯,一张茶桌,椅子上背对着她坐着一个男人,看后脑勺都知道是男人,不看后脑勺也知道张庭兰不会让女儿跟女人相亲。
到了那男人的侧面,她清咳一声提示对方“我来了”,还颇为礼貌的道:“你是那谁那谁那谁吧?”忘记问张子君对方的名字。
对方挑起一双丹凤眼看了看她,居然没像淑媛看到她似的高呼一句“见鬼”,小酒感叹此男颇有些“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的气度。
“那么这位姑娘,你是那谁那谁那谁呀?”
对方复制她的话,且一眼看穿她是姑娘而不是姑娘她姑或是姑娘她娘,这场费尽心机的打扮瞬间没了成就感,彼此自我介绍,她差点脱口说出真实姓名,总归之前的十八年没有用过张子君这个称号骗过人,所以运用起来不是特别娴熟,顿了顿才道:“我是张子君。”
对方伸出手来,“我是西门岳。”
小酒明知道人家想和她握手,凤凰镇不是省城,整个镇子还笼罩在男女授受不亲这种阴霾中,她没接人家的手,却接了人家的话:“为何不叫西门庆?”
本是顽皮的玩笑话,因为西门这个姓氏被西门庆发扬光大到无以复加的地步,更因为西门这个姓氏在凤凰镇这样的小地方真是百年不遇。
对方答:“因为没有潘金莲。”
呃呃?丁小酒感觉自己遇到了对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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