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当时年纪小,
我爱谈天你爱笑。
有一回并肩坐在桃树下,
风在林梢鸟在叫。
我们不知怎样睡着了,
梦里花儿知多少。
一首儿歌,却洋溢着浓浓的青梅竹马氛围,武劲和筱凤仙也曾经有过“你爱谈天我爱笑”的美好单纯时光。
筱凤仙是孤儿,被养父,也就是筱家班的班主收养,筱家班是唱蹦蹦戏的,从最初挑着担子走村蹿寨讨饭似的流动去唱,后来发展到固定讨饭,也就是成立了班子,安营扎寨于凤凰镇,太多人需要蹦蹦戏来娱乐生活,却瞧不起唱蹦蹦戏的人,仍旧给定为下九流,同讨饭没啥区别,所以太多人既想当婊zi又想立牌坊的态度挺欠揍的。
那个时候的筱凤仙出落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并成为筱家班的台柱子。
那个时候的武劲整天被父亲严管,逼迫他读书和练武,读书是为了出人头地,练武是保家,武家这偌大的家业必须有个出类拔萃的继承人,身为长子嫡孙,武劲就担负起这个重担。
就像皇位继承人一样,很多人羡慕皇子,其实皇子的生活很枯燥,就因为他们担负管理国家的使命,所以比百姓的孩子更多的刻苦。
武劲就是这样……讲到这里他凝视前方道:“我爹是真打我啊,皮鞭沾凉水使劲的抽,棒子都打断过,我一度怀疑自己不是他的亲生儿子,即使再望子成龙,这样打我,他不怕打坏吗?”
他像是诘问又像是自问,眼中起了雾气,深呼吸,把情绪努力憋回去,再道:“所以我恨我爹,也和他对着干,但凡他希望的,我偏让他失望,然后我就开始无恶不作,那一天我又被我爹打的遍体鳞伤,逃出家后当晚没敢回去,于是,我遇到了筱凤仙。”
他没地方可去,躲在筱家班看戏,人家也是有场子的,也就是定时演出,也多在白天,假如哪出戏叫的响,晚上加班也不会连轴转,人家散场了武劲还不走,以铁杆戏迷的借口赖在剧场,伙计们撵他,他就还之于南拳北腿,功夫还是学的不赖,可是好虎架不住群狼,筱家班对他群殴,这个时候筱凤仙冲出来拉起他就跑。
两个人跑到土地庙躲了起来,也彼此正式认识,武劲看从舞台走下的筱凤仙卸妆后比演戏时更好看,他倒没有对筱凤仙一见钟情,因为之前看过她好多场戏,算不得一见了,只感觉她是个好姑娘。
“吃吧。”
筱凤仙从怀里摸出一个鸡蛋塞给武劲,一蛋之恩没齿难忘,当时武劲就发誓,这辈子自己就是筱凤仙的保护神。
他们就这样开始来往,筱凤仙对他非常好,只要武劲去了,她一定会变戏法似的鼓捣出鸡蛋啊枣子啊花生啊糖果啊等等,按理武劲从小就是那种大男人个性,不十分喜欢吃这些女人的东西,但这是筱凤仙的一片深情,所以他每次都装着非常喜欢的大口吃。
丁小酒把脑袋倚靠在墙上,迷迷瞪瞪的嘟囔句:“这么点东西就让你缴械投降并以身相许。”
武劲拨拉下她的脑袋:“啥叫缴械投降,啥叫以身相许,凤仙她对我实在是好,后来她说她喜欢我,我就决定娶她,然后……”
然后就被他老爹再一顿毒打,然后筱凤仙嫁给了吴继祖,然后他就越变越坏终于不负众望的被塑成恶少这个典范,然后时光荏苒眨眼他就虚度年华二十八。
讲的吐沫横飞、飞流直下三千尺……一转头发现小酒已经睡着,浪费了二斤唾沫不打紧,浪费了半天一吐为快的心情,就像台上的老师正激昂的朗诵“怒发冲冠”,垂目一看,台下的学生都趴在课桌上过了二道岭,那种被晾晒的感觉,失望,愤怒。
无奈,他也准备睡,小酒脑袋一歪,咕咚砸在他肩膀上,他习惯了和小酒斗嘴斗气,刚想扒拉下去,没忍心,于是小心翼翼的把小酒的脑袋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自己也开始睡觉。
第二天两个人的衣服被房主老太太在火炕上烘干,他们就穿戴整齐告辞而回家,半路,武劲欲言又止还是止不住道:“不许再做傻事。”
小酒苦笑下,“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武劲算了放了心。
yi夜未归,武老太听说儿子和媳妇回来了,拎着烟袋就来兴师问罪。
也不管新婚期的儿子媳妇在房间里极有可能干着伤风败俗之事,径直推开房门,看武劲就嚷嚷:“你这个混蛋玩意,整晚不回家,不知道娘担心。”
武劲很想拿个尺子当着老娘把自己丈量一下,超过七尺高的汉子,你还担心会被某个闭月羞花的美人劫色吗?
可怜天下父母心,唯有欺骗老娘:“昨晚在我老丈人家住的,他新娶了个媳妇庆贺庆贺。”
武老太非常惊悚的看着儿子:“你老丈人续弦啦?就是他续弦也是他和他媳妇庆贺,不是,你夹在中间庆贺个屁?”
这话好yy啊!虽然武老太的本意是你跟着瞎参合什么,然而武劲领会错误,摸着脑咬着嘴唇,恶少的典型表情,惊骇的看着老娘:“我没夹在他们中间,他俩那啥那啥那啥,你说我夹在中间……”
感觉说不下去了,只恨书到用时方恨少、话不投机半句多。
武老太望望一边悠闲看书的小酒,作为媳妇,婆婆在这里做狮子吼,她居然还能有心思看书,究竟是她真喜欢看书还是故意不diao自己?气得用烟袋锅子当当的敲门槛,好像是在朝儿子发威,却说出这样的话:“女子无才便是德。”
小酒不是故意气她,也不是在看书,是真不知该如何面对她,手足无措时手脚没地方搁,唯有拿着书。
武劲推着老娘:“您快歇着去吧,啥叫女子无才便是德,当初你逼我娶她的时候可是告诉我,她识文断字知书达理,媳妇是你选的,假如你不喜欢,我立马休掉去娶筱凤仙。”
这就是武老太的软肋,无可奈何的朝儿子咬咬牙,走了。
小酒伸出脑袋瞄了眼,感觉外面没了动静,道:“你娘挺疼你的,又这样厉害,当初你爹那么折磨你,她为何听之任之?”
武劲凝思下:“我也不明白,我娘对我爹忍了好多年,后来不忍了,和我爹狠狠的吵了一架,就是那之后不久,我爹突然自己剃度要出家,和尚没当成,就修建了佛堂,我也就自由了。”
说起来:小酒自从过门后还没见过武老爷,她问:“佛堂在哪儿?”
武劲顺手一指后面,接着道:“你可别去,我爹谁都不见,佛堂是武家的禁地。”
两个人正说话,门子来报,说有个叫张子君的姑娘来找少奶********君!”小酒喊了句撒腿就跑,来到外面发现张子君已经等在门口。
“小酒!”张子君也喊了句,过来拉着小酒就走。
“你赶着投胎呢,进屋说话。”小酒带着她进了自己的房间。
武劲其实也不是因为张庭兰而厌恶张子君,总归爹是爹闺女是闺女,他天生喜欢开玩笑,特别是对于张子君这种长的有点另类的人。
“瞧瞧,还没有我们家的猪好看。”
张子君怒视他,人憨嘴笨,只能说:“你们家有这么俊的猪。”
武劲哈哈大笑:“我们家的猪都没你这样的双下巴。”
张子君下意识的摸摸自己下巴,哭唧唧的喊:“小酒他欺负我。”
小酒指着门口对武劲道:“你出去,我们说点体己话。”
武劲赖着不走:“啥话我不能听。”
小酒凑近他呵呵一笑,笑得武劲毛骨悚然:“你信不信我把这房子点着?”
武劲咔吧下眼睛,火烧赌坊何其壮观,应该能写进凤凰镇历史,点头:“我信,姑奶奶,房间倒给你们,我办正事去。”
撵走武劲,小酒问张子君:“你来找我玩,还是来找我玩,还是来找我玩。”
废话半天,是觉得张子君从来没正事。
张子君平生第一次愁眉苦脸道:“小酒,这次你必须帮我,我爹要我去相亲,你替我去。”
小酒用三秒的时间先愣神,再用三秒的时间揣摩她的表情而判断此事是真是假,再用三秒的时间攒出脸上的惊讶,“相亲?你爹好开明,居然不包办你的婚事,再说人家相的是你,我去干嘛。”
张子君咚的砸在椅子上,小酒感觉至少是五级地震,看她继续哭唧唧道:“那男的都二十大几了,我才多大,再说我爹告诉我那男的是省里某个大财阀的公子,我爹前些日子去省城就是为了提亲,但人家想先看看我,小酒,我不想嫁去省城,不想离开父母还有你和五丫,我笨,你去帮我搅黄了。”
按理两个人是闺蜜,小酒不该有这样的想法,但她还是禁不住想:或许张子君去,那男的会闻名不如见面的夹着尾巴落荒而逃。
想是这样想,不能说出口,提议:“你为何不让五丫去,他去一准就搅黄了。”
张子君不明白:“为啥?”
小酒学着冯五丫平时阴阳怪气的模样,捏着嗓子,还甩了下水袖,“你讨厌!”
接着,两个姑娘哈哈大笑,笑到岔气,最后还是决定由小酒代替张子君去相亲,目的是——搅黄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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