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青醒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躺在沙滩上,抬起头向四处望了望,除了绿幽幽的野草上有一群白绵羊还有就是一条缓缓流淌的江水,霍青艰难的从沙地上爬起来,感觉到身子似乎像是灌了铅一样沉,拖着沉重的步伐霍青在江边开始寻找。
找了半天只在下游处找到了一只鞋,那是王氏的鞋,霍青开始害怕起来,从未离开家人半步的他此时根本不知道怎么办,霍青不知叫了多少声娘都没有任何的回应,哭也许是他唯一的办法,似乎他也只会哭。
快到了中午,霍青才感觉到肚子咕噜咕噜的在叫,喝了半肚子混着细沙的江水后才感觉没有那么饿了,心想母亲或许顺着江流到了下游,想到这霍青开始顺着江水往下走去。
霍青只知道一个劲的往江水下游走去,却不知自己昨晚受了风寒又泡了江水,再加上半天没有吃一点东西只喝了一肚子冰凉的江水,一场大病早已到来,没等走到江水的下游,霍青终于熬不住了,三步两晃的倒在了青草地上。
霍青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张草床上,霍青看了看这个比自家的茅厕还要小的茅草屋里共有一张大床三张小床,加上自己躺的这张应该算是四张,除了这五张草床外似乎没有什么多余的东西了,其实也根本放不上其它东西了。
这时走进来一男一女两人,应该是这茅草屋的主人,两人身上穿的都是粗布麻衣,比起霍青身上穿的锦缎丝绸说不出的寒酸,但很快霍青就发现了一个问题,他身上穿的锦缎丝绸已经被人换成了粗布麻衣。
那妇人端着一个破旧瓷罐坐到草床前一口一口的给霍青喂食,喝了几口霍青便不再想喝了,闭上嘴不再理会妇人继续送来的汤水,他发誓他从没喝过这么难喝的东西,比起王氏给他熬得草药还要难喝,往常里他不想喝药的时候王氏总是又哄又骗的让他喝,但这妇人似乎不吃这一套,虎爪一样的大手捏着霍青的脸颊,威逼之下霍青不得不再次张开嘴任凭那妇人一勺一勺的汤水灌进胃里,等破瓷罐里渣子都不剩那少妇才罢休。
霍青想要开口说话,却是发现任凭他怎么张口都说不出半句话来,恐慌开始蔓延,他猜想刚刚他喝的药草里定然掺了一些不干不净的东西,只是不知这妇人安的什么心。
妇人给霍青喂完汤水便和那汉子出了茅草屋,两人在草屋外开始商谈,尽管声音很小但霍青依然听得很清楚。
只听那妇人说道:“明儿一早,你便驾车去五龙岗把这孩子卖了,这孩子面皮白净又是个小子定能卖个好价钱。”
那汉子说道:“可惜了,这么好的一个小子,要是能养大就好了。”
妇人听后直接给了那汉子一脚骂道:“你个龟孙,老娘给你生了那么多娃还赶不上捡来的一个野娃吗,再说这孩子一看就是娇生惯养的你有本事养活吗?”
那汉子诺诺的不再说话,只是一个劲的朝那妇人傻笑。
那妇人接着又是给了那汉子一脚嚷道:“一天天就知道傻笑,快去干活。”
等到了晚饭时间,霍青才见五六个与他差不多大的孩子赶着一群羊回来,其中一个身上穿的正是霍青的衣服,其余几个年级稍小的孩童围着那个穿着锦缎丝绸的孩子转个不停,可见他们对这件衣服有多喜欢。
妇人做好饭,几个人吃一份菜,一群孩子围着一个破案桌有滋有味的吃着窝头,霍青忍不住多看了几眼,此刻他已经快两天没有吃东西了。
那汉子自是看见了霍青眼中的恳求之色,顺手拿了一个窝头递给霍青,妇人瞅了那汉子一眼却没有阻止,汉子笑了笑说道:“饿死了就不值钱了。”
霍青看着手里硬邦邦的窝头他都怀疑这东西是否真的能吃,一口咬下去,差点没把牙齿给咯掉,气恼之下随手将窝头仍在了地上。
那妇人瞅了一眼霍青后向那汉子鄙夷道:“看见没人家细皮嫩肉的怎么会吃你这又硬又难吃的脏窝头。”
汉子又是傻笑从地上捡起窝头在胸口处擦了擦接着吃了起来,那妇人冷哼一声等着霍青说道:“臭钱佬,活该饿死你。”
第二天一大早,那汉子便用牛车拉着霍青上了路,临走前妇人再三叮嘱一定要买个好价钱。
茅草屋离五龙岗要有二个时辰的路程,路上闲来无事汉子便与霍青聊了起来。
“孩子,我们这也是没有办法,全家这么多张嘴本来就困难,你也别怪我们,说不定到时候被一个好人家看中那你就有福了。”
汉子在那自顾说了一路见霍青一句没回这才想起来霍青吃了哑巴粉,于是又说道:“孩子你放心,我和你婶子给你喝的汤药里只是掺了少量的哑巴粉,过上十天半个月就会好的。”
……
五龙岗的集镇上人来人往,比起往常今天似乎更加热闹,那汉子打听过之后才知道今天乃是五龙岗拜鼎祭龙神的日子,得知这个消息后汉子似乎格外的高兴,拉着霍青满集市上逛。
贩卖人口不管在什么时候都是一种明令禁止的事情,眼下正是大荒年,人命更加值不了几个钱,官府也没有心思去管,所以贩卖人口的事情在世人眼中早就习以为常。
在五龙岗的菜市场后有一条街,街上到处都是贩卖人口的铺子,那汉子心肠倒也不坏花钱给霍青买了一个蛋卷,看着霍青两口就把蛋卷填进嘴里那汉子双眼瞪得溜圆口水直往下咽,蛋卷这东西他自己都从来没有吃过。
“汉子,卖孩子啊,进店铺里谈。”看见汉子拉着草车进了后街,一个画着浓妆的肥婆伸手向汉子招呼道,那模样倒像是开百花房的妈桑。
那汉子看了肥婆一眼吓得赶紧拉着草车继续向前走,出门前妇人可是交代过,这样的女人看都不准他看的。
“汉子,进店里,价钱好商量。”又一个老妇走出来向汉子招呼道。
汉子放下草车向那老妇喊道:“多少钱?”
“十个子!”老妇想都没想脱口而出。
汉子一听抬起草车就走,十个子就想买个孩子,一只老母鸡还要十二个子,这年头人命真是不值钱。
那老妇见汉子要走急忙上前来说:“汉子,价钱好商量,我们进店里说。”
汉子没再搭理老妇继续拉着草车往前走,一个店铺引起了汉子的注意,店铺前竖着一个牌子,牌子上写着:价高,多富贵。
汉子放下车向店铺里喊了好一会,店铺里才走出来一人,那人七八十岁年纪,穿了一件格子衣,带了一副墨色镶边老花镜,看见汉子后问道:“难主?”
汉子没听懂却还是点了点头,想来是对买娃人的雅称,老者打量了一眼汉子说道:“带进来吧。”
汉子倒还没忘了妇人临走前的叮嘱问道:“多少钱?”
老者先是一怔进了店铺随后传出话来:“先看货。”
汉子觉得在理,拉着霍青进了铺子。
老者看见霍青后又是一怔,随即问道:“这娃不是你生的吧。”
汉子一听瞬间摇头又接着点头,老者没理会汉子细细打量起霍青来,汉子见老者上了心说道:“好生养着这孩子长大一定是个人物。”
老者笑了笑问道:“想不到你这庄稼汉子还会看相,那你打算买多少个子?”
汉子挠着脑门想了想说道:“十六个子就买,少一个子都不行。”他婆娘临走前对他说十三个子少一个子都不行,汉子自己往上抬了三个子,因为他觉得霍青长大一定能成为一个大人物。
老者摇了摇头说道:“你走吧。”
汉子一听急了忙说道:“那就十三个子。”
老者再次摇了摇头。
无奈之下汉子再次说道:“十个子,不能再少了。”
老者叹了一口气说道:“看你是庄稼汉,老夫也不诳你,这孩子一个子都不值的。”
汉子突然觉得老者是个骗子,刚刚那个老妇可是愿意出十个子的,得出结论之后汉子拉着霍青就往店铺外走。
但让汉子感到意外的是先前愿意出十个子的老妇竟然也不愿意买了,无奈之下汉子再度进了老者的店铺,老者对于汉子再次进来似乎一点都不感到惊讶,看都没看汉子一眼自顾在那摆置花草。
“先生,先生,先生。”汉子叫了三声老者才停下手中的忙活,“怎么样,老夫没有骗你吧。”
“先生,这是为何啊,这孩子眉清目秀的长大定然是个俊生为何没人买?”汉子显得异常困惑,出门前他还给妇人信誓旦旦的下过保证一定能卖十三个子,这倒好一个子都不值。
老者站起身向店铺外瞅了瞅然后说道:“因为这孩子乃是不祥之物。”
汉子听后吓得打了一个颤,慌张道:“先生为什么这么说?”
老者看着霍青摇了摇头,叹道:“汉子说实话你这孩子可是捡到的?”
汉子这次快速的点了点头。
老者得到汉子的的答案后显得更加自信,说道:“那就对了,你想谁家舍的将这年画一样的白娃娃丢弃,只因为这孩子命凡阴阳,冲撞了太岁。”
汉子哪里的听得懂这些啊,但见老者说的神乎其神不免深信不疑,急忙向老者说道:“那可如何是好,老先生你见识多一定要给我出个主意啊。”
老者食指和拇指一掐摇了摇头说道:“救不得,救不得。”
咚!
汉子一定直接吓得六神无主跪在了老者面前喊道:“老先生一定要救我啊,我还有五个没成人的孩子。”
老者扶起汉子说道:“这灾祸既然是你捡回来的,当然也能丢掉,但可不能随意丢,恰巧今天乃是五龙岗祭拜龙神之日,你大可把这孩子献给龙神那自然能够把这灾祸去掉,只是这件事有一难处。”
“有什么难处?”汉子接着问道。
“将孩子献给龙神乃是一件无限荣耀的事情,你想要得到这个名额恐怕不是那么容易。”
汉子也不是糊涂人听后掏出十个子递给老者说道:“老先生一定要帮我啊。”
老者随手将十个子放到茶桌上说道:“既然这样老夫也不瞒你,老夫在这五龙岗多少有些名气这名额要一个也不是难事,今天你来到我这店铺便是我们的缘分,我就帮你把这祸事丢掉。”
见老者愿意帮自己汉子显得异常感激,又分忙给老者磕了三个响头,磕完头逃命似的拉着牛车出了后街,当汉子离开后也就一碗水的功夫先前那个老妇进了老者的店铺,将茶桌上的十个子统统揽进包裹里后看了一眼霍青接着出了店铺。
只可惜霍青一句话都说不出口,心想这汉子回到家指定会受一顿暴揍,但这都不是他该担心的,霍青担心的是老者会不会真的将他献给龙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