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行驶在崎岖山间,摇摇晃晃,高念本想刚吃过午饭,睡上一觉了,真是逍遥快活,刚想躺下,看着脚榻边的书典,想起王内侍跟自己说的话,顿时没了睡意,他掀起床纱帘,轻声道:“崔孝琪,你上马车来,帮我解惑有关高句丽的疑问。”
崔孝琪回道:“高尚书,马车乃大人座驾,奴婢岂敢与大人同室。”
高念心道:“这个小丫头,还蛮可爱的,张口闭口就是高尚书、奴婢,我得吓吓她。”
高念暗自偷笑,一脸严肃,有气无力道:“崔孝琪,本大人偶感腹痛,双眼模糊,全身无力,怕是有中毒的迹象。”
紧接着高念“啊!”的一声,连忙放下窗纱帘,躺在坐榻上,一声不响。
把马车外的崔孝琪吓的连忙呼喊道:“高尚书!高尚书你怎么啦?”
崔孝琪连忙吩咐停下马车,急忙飞身跳上马车,拉开车纱帘,弯腰走了进来。见高念躺在坐榻上,一动不动,连忙上前呼喊:“高尚书!高尚书快醒醒,你怎么会中毒,那些饭菜奴婢都亲尝过,如果有毒,奴婢怎会无恙。”
高念有气无力道:“崔孝琪,本大人可能是吃坏了肚子,无大碍,也许你帮我捶捶肩就会好的。赶紧吩咐开拔,不能耽误行程。”
崔孝琪掀起马车纱帘,大喊一声道:“启程。”
马车缓缓朝前行去,崔孝琪跪在脚榻上,低着头,握着小拳头,轻轻为高念捶肩。高念心道:“嘿嘿,小丫头中计了吧!我这样对一个小姑娘,是不是有点损啊!”
高念道:“崔孝琪,跟我讲讲有关高句丽,对最主要讲那个盖什么文的,他是干什么的?性别、年龄、家住何处、有无妻儿、居何官位…”
崔孝琪道:“高尚书…”
高念打断了她的话,连忙道:“以后无外人,你就称呼我大人或官人…不对,还是称呼大人吧!还有不要总称呼奴婢。”
崔孝琪道:“高大人,此人叫泉盖苏文,原名渊盖苏文,因太上皇讳而称其泉盖苏文,此人貌魁秀,美须髯,冠服皆饰以金,佩五刀,左右莫敢仰视。泉盖苏文出生高句丽五部中的顺奴部,他父亲渊太祚为高句丽东部大人、大对卢。他父亲逝世后,泉盖苏文继承父职为大对卢,仍掌高句丽军政大权…”
高念道:“大对卢是何官职?”
崔孝琪道:“大对卢,相当我朝国公。”
高念道:“这个泉什么盖文,竟敢身佩五刀,如此嚣张跋扈。崔孝琪,我一定要身佩八刀,一定要比他的佩刀多,这样,从气势上就先压过他。”
崔孝琪道:“高大人,是泉盖苏文,大人乃大唐使臣尚书令,无需身佩八刀。”
高念道:“崔孝琪,你不懂。哎呀!我如果早知道此事,我一定先命人备好八口刀,我好久没有用过刀剑了,多少有些生疏了。崔孝琪,你懂不懂武功?”
崔孝琪淡淡一笑道:“高大人,崔孝琪是大人贴身奴婢,自然会些武功,为保全大人安危。”
高念道:“崔孝琪,那如果本大人遇到行刺,你该当如何?”
崔孝琪道:“高大人乃大唐使臣,谁敢行刺大人。若真有,奴…孝琪定当除之。”
高念心里暗喜,他觉得这个小丫头真可爱,说到打打杀杀,一点儿都不畏惧,于是接着道:“崔孝琪,你再跟我讲讲高句丽的生活习惯。”
崔孝琪道:“高句丽以农作、渔猎为生,但农作物产量较低,然习惯节食。高句丽衣着与大唐不同,他们衣着头衣、体衣、足衣及饰物…”
高念心道:“这就对了,高句丽群山恶水,当然吃不饱,穿不暖,不节食才怪。”
就这样,白日赶路,吃饭和夜晚就住客栈,走走停停,途经河南府、郑州、滑州、郓州、兖州、青州、莱州,每到一处,地方官员都前来迎接,毕竟高念身为朝廷命官,此次出使高句丽也算是钦差,当地官员自当不敢怠慢,有送礼的,有请吃饭的…都被高念一一回绝。
一个月就到达登州,比王内侍当时预计的早到了十余天。出使高句丽队伍到达登州城下时,当地官员早早在城外迎接,邀请高念赴宴,这一次高念没有回绝,不是他想吃这一顿饭,而是这么多人,跋山涉水赶了一个月的路,人困马乏,需要好好休养生息,这样才有饱满的精气神,来面对高句丽的种种明刀暗箭。
登州刺史潘宇轩,按照高念的示下,亲自为高念一行人等,选了一处歇脚雅墅蓬莱仙阁,此仙阁依山傍水,风景秀丽,幽静典雅,正是修生养息的好地方。等大队人马入住墅蓬莱仙阁,都安排妥当,为了答谢当地官员的盛情款待,高念只好带着崔孝琪前去赴宴。
赴宴地其实就在蓬莱仙阁内,高念和崔孝琪被带到楼上雅间内,高念见雅间内大小官员十余位,连忙朝他们拱手道:“各位大人,让你们久候了。”
十余位大小官员见到高念,连忙拱手道:“小人拜见高尚书。”
高念淡淡一笑道:“各位大人,不必客套,我们都是为朝廷效力,本事一家人,大家快快入席。”
潘宇轩道:“高尚书,关乎我大唐社稷,此行劳苦功高,我等能有幸一睹高大人的风采,也是我等的福分。高尚书,快快入席,请上座。”
高念毫不客气的,轻轻走到上席坐下,淡淡一笑道:“诸位大人,此次前去高句丽,也有你们的一份功劳,快快入席。”
潘宇轩道:“高尚书,我等职位卑微,大人能途经登州,我等只能表一份孝心而已,比起大人的风采,我等羞愧难当。”
高念听了潘宇轩的一番官场客套言论,觉得有些好笑,但想一想,从古至今,官场不就是如此,溜须拍马,攀附权贵,说的含蓄一点儿,这是为官之道,说的直白一点儿,这也是个人前程及生存之道。
高念淡淡一笑道:“潘宇轩,潘大人,我途经登州,让各位大人破费了,等我归朝,定会在皇帝面前为诸位大人美言的。”
潘宇轩道:“小人在此感谢高大人,既然高大人已吩咐,诸位快快落座吧!”
高念等诸位都大小官员都入座后,淡淡一笑道:“今日承蒙诸位同僚盛情款待,高某人深表感激,请诸位大人看在高某人的薄面上,善待与我同路一行人,高某人敬诸位大人一杯酒。”
潘宇轩道:“高尚书吩咐,我等定当鞠躬尽瘁。高尚书,我等敬大人一杯酒。愿大人祥瑞鸿福,此行顺水顺风。”
高念道:“谢谢潘刺史吉言,诸位大人,来,共同干了这杯酒。”
高念这次没让崔孝琪坐下和他们一起吃饭,明摆着就是不能坏了规矩,毕竟这是正式场合,不能给人留下话柄,让人以为朝中派遣的人如此不懂礼数。
高念心道:“不能让崔孝琪干站着看我们吃饭,这样多少有些于心不忍。”
于是,高念想了一个妙计,淡淡一笑道:“诸位大人,崔孝琪乃高某人亲随,各位大人你们看…”
潘宇轩是个老奸巨猾之人,听了高念说的话就明白他的意思,连忙起身道:“左大人,我等多有怠慢,还望大人恕罪,快快入席。”
崔孝琪看了高念一眼,高念朝她挤眉溜眼,崔孝琪就明白他的意思,淡淡一笑道:“高大人如此抬爱,诸位大人如此敬重,崔孝琪实不敢当。”
高念道:“左大人不必客气,快快入席。”
崔孝琪知道拗不过高念,只好入席落座,潘宇轩连忙道:“左大人,巾帼不让须眉,我等敬大人一杯酒。”
崔孝琪听了潘宇轩一番话,惊慌失色,看了高念一眼,高念连忙为崔孝琪解围道:“潘大人,左大人滴酒不沾,以茶代酒回敬,诸位大人意下如何?”
潘宇轩道:“既然高大人吩咐,我等无异议。左大人请。”
崔孝琪端起茶杯,淡淡一笑道:“诸位大人请。”
这一顿饭高念吃的真开心,他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海吃海喝了一顿,酒足饭饱,临走时,各位大人纷纷送上豪礼,高念一一委婉回绝。
潘宇轩只好道:“高尚书,两袖清风,不愧是我大唐典范,我等应多效仿。”
高念道:“潘大人,明日我便启程前往高句丽,船只都准备妥了吗?”
潘宇轩道:“高尚书,都已准备妥当,明日我等前来送别大人。”
高念道:“潘大人,诸位好意心领了,不必多礼,明日你一人前来即可。哦!对了,潘大人,高某人有一事相求。”
潘宇轩道:“请大人吩咐,我等照办就是了。”
高念道:“帮我寻八口上好的刀,长三余尺,宽两余寸,我明日就携上前去高句丽。”
潘宇轩道:“谨遵高尚书令。”
高念和登州大小官员道别后,在崔孝琪的搀扶下,回到客房睡下了。
第二日,高念醒来,穿戴好后,就听崔孝琪前来汇报道:“高大人,潘宇轩潘大人已在楼下等候大人。”
高念道:“崔孝琪,现在什么时辰了。”
崔孝琪道:“现在卯时三刻。”
高念道:“崔孝琪,吩咐下去,吃过早饭,准备启程。”
崔孝琪道:“孝琪这就去传令。”
高念来到楼下,见潘宇轩面带微笑朝自己走来,潘宇轩来到高念身边,轻声道:“高尚书,今日,就要道别,下官已备下酒菜,请大人务必赏光。大人昨日吩咐,八口刀已准备妥当。”
高念道:“潘大人,辛苦你了,用点儿饭菜即可,酒就不必了,前面带路。”
潘宇轩道:“高大人,请。”
高念和潘宇轩穿过楼台水榭,来到昨晚雅间内,一起吃过早饭后,高念道:“潘大人,我们即刻启程,还望潘大人带路。”
潘宇轩道:“下官前去蓬莱仙阁前,等候大人。”
高念道:“潘大人你先行,我随后就到。”
这时,只见崔孝琪朝这边走了过来,高念快步迎了上去,崔孝琪道:“高尚书,一行人都已在蓬莱仙阁前侯着。”
高念道:“我们走。等一会儿,你去把潘大人为我准备的刀拿过来,然后告知潘大人,让他在队列前面带路。”
崔孝琪道:“奴婢明白。”
高念和崔孝琪疾步来到蓬莱仙阁前,高念没向潘宇轩打招呼,而是直接上了马车,然后队伍浩浩荡荡向海边开去。不到半个时辰,就来到码头边,高念听崔孝琪这马车外道:“高尚书,已行至海边,请大人下马车。”
高念连忙从马车内走了出来,一个飞身跳下马,一阵清凉的海风夹杂着淡淡的鱼腥味吹过,高念突感神志清爽,心情舒畅。他看了看四周,最夺目的还要数这数丈远的大龙船,这艘龙船分为两部分,第一部分是船身,船头是木雕龙头,龙首昂起,面目狰狞,龙口衔着一颗宝珠,形状惟妙惟肖。船身临水一余丈,有一排圆孔,圆孔内伸出一排数丈长的木浆。船的末梢是龙尾,姿势上翘,龙头和龙尾和整个船身巧妙的合为一体。第二部分是甲板正中耸立三层朱红楼宇,朱墙金瓦,飞檐翘角,似大鹏展翅,即将凌空,楼宇顶部一排皇龙旗,随风飘扬。整艘船就像一条过海龙身驮楼宇,蔚为壮观。
高念感叹道:“真乃巧夺天工,微妙在智,触类而长,玄通阴阳,巧夺造化。如果鲁班他老人家还活着,见到如此壮观景象,一定会被这些能工巧匠的手笔所震撼到。”
这时,潘宇轩和崔孝琪走到高念身边,潘宇轩道:“高尚书,下官只能送大人到此。万望大人一路安好。”
高念回过神,淡淡一笑道:“崔孝琪,吩咐诸位登船。我与潘大人有话要叙。”
崔孝琪道:“奴婢这就传高尚书令。”
崔孝琪,朝一行人走去,高念拱手道:“潘大人,幸苦了。”
潘宇轩拱手弯下腰道:“高大人,言重了。我等为朝廷效力,定当鞠躬尽瘁,何言幸苦。大人跋山涉水,出使高句丽,才是劳苦功高,我等远远莫及。望大人早日归来,下官定当备下美酒,替大人贺功。”
高念道:“潘大人,高某人就此别过。等来日归还,兄弟再与潘兄一醉方休。”
潘宇轩道:“下官高攀了。”
高念道:“潘大人,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潘宇轩道:“高尚书,慢行。”
这时,崔孝琪走了过来,高念看了看这行人,差不多都上了船,便和崔孝琪朝龙船走去,走过宽敞的跳板,来到船甲板之上,见船舱甲板平坦宽敞,一行人队列整齐站立着,马车也被移至船上,高念回过头,朝潘宇轩拱手示意再会。
高念大喝一声道:“启程。”
只听见,无数船桨划过海面汩汩水声,龙船缓缓离开码头,崔孝琪道:“高尚书,海上风急,请入房内休息。”
高念心道:“这一路,崔孝琪已把高句丽的有关书典大概内容告诉了我,我也对高句丽的一些风土人情及基本国情有些了解,不用临时佛脚。我还是愿意站在这龙船之上,欣赏这一望无际的大海美景。”
高念吟道:“屹立寥寥船头,纵观茫茫沧海,波光粼粼天际,流云淡淡海角。霎时,风起浪涌,星雨鸟飞,前程万里谁人问,月缺花飞饮思春。”
崔孝琪就在高念身旁,他轻声道:“高尚书,能有如此雅兴,大人是否思念家人了?”
高念道:“是啊!心中西京,身在海角,总会不思念家人。崔孝琪,你思念家人吗?”
崔孝琪看着茫茫大海,轻声道:“奴婢,自小入宫,每逢年末,才能见家人一面。”
高念道:“崔孝琪,那你们为何进宫,在家等到了破瓜之年,找个如意郎君。”
崔孝琪道:“奴婢自小家里贫苦,父亲和娘亲不愿我在家受苦,只好托人把我送进宫。”
高念听了,心里很难受,觉得农家孩子真不容易,连忙道:“崔孝琪,不如这样,等皇帝交代的任务我完成后,我向陛下求情,让陛下把你赏赐给我。”
崔孝琪低着头,面带羞涩,轻声道:“高尚书与奴婢,尊卑有别,奴婢万万没有这个福分。”
高念心道:“哎呀!莫非我说的话让她误会了。”
高念连忙道:“崔孝琪,你误会了,我的意思是,让陛下把你赏赐给我,在我家当丫鬟,这样,你就可以常回家看看父母了。”
崔孝琪低着头,脸上泛起红霞,轻声道:“高尚书的好意,奴婢心领了,大人此次能完成陛下旨意,陛下定会封赏大人高官厚禄,奴婢不能误了大人的前程。”
高念轻声道:“崔孝琪,此次完成皇命,我就会辞官,回家陪娘子,我早就厌倦了官场。”
崔孝琪道:“高尚书,宫内有严苛的规定,宫女不能随意离宫,除非病残或宫中贵人赦免。”
高念道:“崔孝琪,你要相信我,如果你想出宫,我一定有办法。”
崔孝琪想了想,轻声道:“奴婢奴婢愿意服侍公子。”
高念道:“就这么定了。崔孝琪,我要休息一会儿。”
崔孝琪道:“奴婢服侍大人入室内休息。”
高念和崔孝琪来到阁楼内,崔孝琪为高念脱去官帽、官府和官靴,高念倒头就睡下了。
下午未时五刻,船已驶至高句丽,停靠在平穰临海码头,码头已站满高句丽侍卫和礼乐仪仗。
高念吩咐崔孝琪,帮他将六口刀背于身后,腰间挂两口,屹立在船头之上,扬威曜武,威风凛凛,等待高句丽大对卢泉盖苏文前来迎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