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记当铺。
夙流罂刚走进铺子里,就看到白冉正对着眼前的瓷器看的出神。
那是一个翠色、如冰似玉的八棱秘色瓷净水瓶,周身线条流畅华美,釉面青碧,晶莹润泽,一看便知是珍品,极具收藏价值。
白冉闻言淡淡颔首:“这是一个商人从南阳带过来的,他说他还有很多这种稀世珍宝要典当,约我下午去石宋茶楼见面详谈。你若是没事就和我一起去吧,也历练一番。”
夙流罂眼下正好需要一批珍宝去实践,对此事当然是求之不得了,当下忙道:“我无事呢。”
“嗯,可还顺利?”
她自然知道,他问的是什么,当下便淡然自若道:“一切如常,那你呢?我走了之后,大小姐没发脾气?”
“还好,当铺还在。”
夙流罂立刻转眸望去,这才发现,原本格子里的许多瓷器都已经不见了。
“这,都变成了被殃及的池鱼?”
原来任婧发怒不但经常打人,还喜欢摔东西。
“无妨,都不是些贵重的。”白冉说的风轻云淡,好似早就习以为常了,又好似,压根就不在意这些。
夙流罂忽然就想到了,在梅园时,白冉对于任婧的态度,那分明就是一种完全漠视的敷衍。
恨一个人,说明至少心里还有那个人,而压根完全漠视一个人,对于那人来说才是最悲哀的。
石宋茶楼。
白冉本是想带着夙流罂一起前去的,但是白府突然有事让他回去,夙流罂只好独自前去了。
此时已经是申时了,日头虽好,光线却不是太强盛,所以,那个商人约在这时候,这个地方见面,显然不是为了去见识他的珍宝的。
茶楼虽不是很大,但是环境清雅,而且,听闻,里面斟茶的侍女都是清一色的秀丽美女,所以,客人还是很多。
夙流罂把长佑留在了楼下,随后直接上了约定的二楼。
因为是要见顾客,所以夙流罂今日身着一袭水绿色云霏织花锦衣,绸缎般的乌发随意地绾了个朝云近香髻,发髻上依旧簪着白冉的玉簪。
极为清雅的装扮使得她看上去高雅而稳重,不施胭脂水粉的面精致又平易近人,举手投足之间落落大方,别人见了,只当她是哪家的金枝玉叶,所以即便心生钦慕,也不敢随意上前搭讪。
二楼是正方的格局,西南的角落里,高阳轩无意中的一撇,只一眼便看到了,即便是在一群妍丽无双的侍女中,依旧脱颖而出的夙流罂。
男子装扮的她伶俐飒爽,恢复了女子的妆容,竟是这般的精致绝伦,一时间竟是让他忘记了,其实,她还只是个舞勺之年的小姑娘。
见高阳轩看的痴迷,李赫顺着他的目光转眸望去,在见到夙流罂的那一瞬,也呆了下:“京城里何时又出了这么个尤物?原来,高阳兄你是好这口啊,看我的!”
见状,高阳轩还未制止,李赫就已经起身向夙流罂走去。
眼看着被人挡住了去路,夙流罂抬眸,看着眼前绫罗绸缎加身,略有几分英俊姿色,但是眉眼轻飘,面色不济,一看便知是纵欲过度的男子,神情淡漠道:“让让……”
“呦呵,竟然敢和大爷我这么说话?你知道本少爷是谁吗?”
闻言,夙流罂心底已有些不耐:“你未老先衰吗?”
“你说什么?”李赫怔疑,随即洋洋得意地自报家门:“我爹可是正三品的尚书,你竟然敢和我这么说话?不过,没关系,本少爷一向怜香惜……”
话未说完,便看到夙流罂的手指动了下,随后,有什么东西从她袖中飞出,直接落到了他的身上。
定睛望去,那色彩鲜艳,足足有婴儿拳头大小的,赫然是毒蜘蛛无疑!
这东西十分罕见,李赫之前虽并未见过,但是骤然见到这么大的,猜也猜的出是剧毒无比的,当下脸色“唰”的苍白一片,立刻叫道:“快,快给本少爷弄下去!”
他身后的两个小厮立刻手忙脚乱地挥袖子甩着,忙活了好一阵子,蜘蛛才被甩飞了出去。
“你竟然敢戏弄本少爷!”
说着,李赫就要对夙流罂动手,只是,手还未落下,就已被人抓住。
“李公子,真的要对我的女神动手吗?”高阳轩话语淡淡,眸底却多了分冷凝。
李赫忽然就想起了,这妞儿是高阳轩看上的,见其都不再称呼他为“李兄”了,当下立刻收回了手,笑容有些谄媚道:“怎么会呢?不过是吓唬吓唬她,这妞儿的确是够特别,高阳兄好眼光,哈哈……”
见高阳轩眸光始终是淡淡的,李赫便识趣道:“我忽然想起来,我还有事,那就不打扰高阳兄了,就此别过……”
无视他眸中的暧昧笑意,待其离开后,高阳轩才看向夙流罂道:“无事吧?”
“你是说他吗?”夙流罂走至东南的角落里,坐下道:“那蜘蛛的毒早已被我祛除了,被咬到的话,最多会觉得痛麻而已。”
高阳轩当然知道,夙流罂是故意曲解他的意思。
他们刚坐下,就有侍女端了茶水来,夙流罂正欲接过,就看到高阳轩的手伸了过来,放在她的手背上,她觉得手腕一紧,就看到上面多了个玉镯。
玉镯做工精致,像是用一整块玉雕琢出来的。阳光下,玉镯竟是能变幻出不同的色彩,因而,这小小的玉镯,竟像是容纳了天地间所有春色。
仔细看去,玉镯上并无任何间隙,夙流罂不知他是如何戴上的,更不知,该如何去掉。
随后,高阳轩从侍女手中接过茶壶,明媚轻笑:“谢谢。”
看着那明朗悦目的笑,侍女的面上瞬间一片酡红之色,似是要承受不住那温情般,立刻向楼下跑去。
见夙流罂一直想把玉镯去掉,高阳轩便道:“这玉有祛毒之效,你戴了,也算是物尽其值了。”
夙流罂便停下了动作,看着眼前这个披着兔皮的狐狸:“专横独行,你倒是也没辱没了你的身份。”
如果有外人在,一定会觉得夙流罂是疯了,竟然敢对堂堂五殿下这么说话。
可是,高阳轩却爽朗轻笑:“哈,我就喜欢你的这股坦诚劲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