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他干净的眸子,夙流罂想了下,还是道:“我知道,你做事一向有分寸。”
高阳轩和气随性,所以身边的朋友很多,这也导致了他身边的人良莠不齐。
而刚才的那个李赫,一看就知道是个膏粱子弟。
闻言,高阳轩自然知道,夙流罂指的是他和李赫相处之事。
“你这是在关心我吗?”
“是的,我一向尊老爱幼。”夙流罂斜了他一眼,特意在“老”字上加重了语气。
高阳轩微怔,继而轻笑:“真巧,我也很爱幼。”
随后又认真道:“放心。”
“那你怎么会来这里?”毕竟,这里离钱记当铺还挺远,得知她是来见客人之后,便说可以在这里等她忙好了一起离开。
见他坚持,夙流罂便不再拒绝,快到了约定的时间,高阳轩便先离开了,去了西南角,但是从他的角度看去,可以将东南角的一切尽收眼底。
不多时,一个暗棕色长衫的中年男人便走了过来,在夙流罂面前坐下。
钟云鹤自我介绍之后,就对夙流罂的美貌称赞了起来。
夙流罂就一直淡淡地听着,并未打断,倒不是因为她喜欢听别人的溢美之词,而是,从一个人的言谈举止中,能更为深刻而清晰地了解一个人。
再者,从高阳轩那里听多了甜言蜜语,还真没有谁的话再能让她脑热起来。
一直到他停下,夙流罂才道:“钟老板谬赞了,接下来,我们就谈谈瓷器的事情吧。”
一刻钟过去了,直至日落西斜,钟云鹤才起身离开。
随后,高阳轩走上前去,见夙流罂神色如常,毫无丝毫欣喜之色,便道:“不顺利吗?”
“可能吧,我并不十分确定。”
见夙流罂有些答非所问,且回的模棱两可,高阳轩便道:“说来听听。”
看着他洗耳恭听的模样,他平日里虽风流不羁,真遇事了却一丝不苟,着实不似一般的纨绔。
夙流罂便将她与钟云鹤所谈的内容简单地说了下,高阳轩却并未听出任何异常:“赞美你,说明他很有眼光。至于商讨的瓷器之事,这有何问题吗?”
“他赞美我的时候,说了一句,一般女子梳这个发髻都会戴步摇,你戴了玉簪,倒是更显别致了。”
高阳轩这才看到,夙流罂一直用的是白冉的玉簪,也许,是因为喜欢,才一直佩戴吧,心神有些恍惚之际,便听夙流罂已接着道:“他的赞美很具体,不空泛,由此可以看出,他是一个观察入微、心思细腻之人。”
“商人嘛,而且还是古董商人,心细如发,也很正常。”
夙流罂却突然问道:“一年前的这个时候,你在做什么?”
“你是对我的过去感兴趣吗?”高阳轩眼眸轻眨,潋滟生辉。
无视他的眉目传情,夙流罂轻拍桌子,板了脸:“快想!”
高阳轩立刻抓着她的手轻揉着:“咳咳,时间太久了,我真记不得了。”
“我也记不住,”夙流罂抽回手,淡道:“但是,钟云鹤却清楚地记得五年前的事情,而且,细节也记得十分清楚,包括那些珍宝的来历以及何时做了修补等。”
“你的意思是……”
“他的话听起来毫无瑕疵,让人听起来很像是真的,而正是因为这样,才更为可疑,一切都像是事先准备好的言语,现在在像我转述一遍。”
高阳轩想了下,随后道:“那有没有可能,他有非凡的记忆力?”
夙流罂笑道:“我也想过会有这个可能,所以对他进行了试探,我说了一个很复杂的地名,不久之后又提到了这个地名,假装自己记不清了,他却没有任何的提醒,很显然,他并未记住。”
高阳轩眸光微怔,继而就轻笑了起来:“你不去大理寺任职实在是可惜了。”
此时,高阳轩已经完全相信了夙流罂的话,甚至都不用再去验证。
他虽是笑语,眸光却多了几分认真之色,见状,夙流罂也就上了心,若是以后真有这个机会,她倒是很想去体验一下。
回到钱记当铺时,已经戌时了。
白冉不在铺子里,高阳轩便先离开了。
夙流罂虽觉得钟云鹤有些不靠谱,但也只当他是个重利的骗子,觉得只要不与他合作就好,所以,打算直接和白冉说未谈成。
既然他现在都未回铺子,想来今晚也不会来了,已经许久没有回青溪巷了,今晚正好没事,夙流罂打算回去看看她栽种的马蔺子如何了。
马蔺子对止血有奇效,也算得上是生活必备之物了。
月落星沉,朦胧夜色静谧迷人,让人不知不觉中放松了身心。
马车上,香薰袅袅,夙流罂只觉得困意来袭,正欲打开车门吹吹风,咣当,车门却是已被撞开,眼前有黑影一闪而过,紧接着,夙流罂只觉得脖颈一麻,随后,便已晕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像是做了个噩梦之后突然被惊醒,看着浑身被捆绑的自己,夙流罂终是意识到,她之前并非是做噩梦,她是真的被偷袭了。
她还在马车上,而且,马车极为颠簸,像是行驶的极快。
“长佑,长佑……”
马车外无人应答,也是,若是有人要害她,又怎会给她留下帮手?
也不知长佑如何了,不过,眼前,也只能先自救了!
夙流罂扭动着身体,还未扭动几下,绳子竟然松了!
这是?
还未明白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马车突然剧烈地颠簸了一下,夙流罂顺势向车外滚去,这才惊觉,此时马车竟是行驶在山崖边上,眼见着马车由于重心不稳就要向山崖下倒去,夙流罂下意识地向前一扑,顿时,头顶有重物呼啸着飞过,顷刻间便已从崖边滚落。
如果她的动作慢了一瞬,此刻只怕也已经变成一堆肉泥了。
身体像是砸在了极为坚硬的东西上,顾不上胸口处传来的刺痛,夙流罂下意识地伸手去抓所有能够抓得住的东西。
她似是能听到指甲划在砾石上被折断的声音,冷风在耳边呼啸如刀割,眼前的一切,都在快速地向上移去,连同着生命的气息。
拼尽全力后依旧是徒劳的绝望使得她近乎窒息。
第一次,她觉得,死神原来离她这么近。
就在她欲要放弃的时候,忽然,腰上一轻,她竟是被人抱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