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渔,怎么了,到底出了什么事?”梁婉清看着神情略显呆滞的小渔,微微蹙紧眉头。前世的她百阅群书,虽然不大相信世间真有这样一种药物。但是,即便是有,再持久的药物幻化的假象,也维持不过三天。三天再没有动静,活着的人会窒息而死,尸体会腐烂发臭,犹其是在这样的初夏。
“啊,没什么。”小渔这才回过神来,想起自己的来意,忙道:“姑娘,我听小文山下的村民说,昨天夜里发生了好几起盗尸案,一时之间人说纷纭,闹得人心慌慌的。”她顿了一下,又道,“这个世道,竟然连死人的尸体也要偷,真是让人不安生……”
小文山是一片荒山,从外地流入凉州城的散户,死后多半葬在这里,当然,也包括一些地位低贱,为奴为婢之人。说白一点,小文山形似乱葬岗,只是比乱葬岗稍好一些,还能竖一些墓碑什么的,当然,跟大富人家的那些墓地是没法比的。
梁婉清的唇角微微翘起,却不见一丝笑意。如果没有记错的话,那两个婆子后来跟她说,把人葬到了小文山。
“我去看看。”梁婉清说着,转身就朝着小文山的方向行去。
小渔吓了一跳,忙道:“姑娘,死人有什么好看的……”见梁婉清的步伐走得极快,她一时无法,只好疾步跟上,心里面却微微讶异:自家姑娘的步履怎么变得如此轻快了,连自己这个做丫头的都差点跟不上……
小文山果然是座荒山,由于上山的人不少,连旧日踩出的弯曲的山路也几欲被野草掩盖,难以辨识。梁婉清准确拂过横亘于面前乱窜的杂草,轻盈而过,而小渔,似乎就没有那么幸运了。眼前繁盛的杂草障目,不是踩到了草丛里,沾了一鞋袜的晨露,就是踩到了高低不平的石块,差点崴了脚。最可怕的是,中途的时候,她一脚踏空,整个人差点掉到山涧里,幸好梁婉清及时回头,稳稳当当地抓住了她,把她拉了上来。她不由羞赫,到底谁才是千金小姐呢?
待上得山来,梁婉清神定气闲,小渔却是气喘如牛,发上,身上还沾了不少青草叶子,狼狈无比。山上零零星星站着好些人,大约是埋在山上的人的亲属,在山上走来走去,似乎在寻找失踪的尸体,焦急之色都写在了脸上。见梁婉清布裙素钗,也没有太多的留意,只是在掠过她的脸庞时,眼睛似乎带了一些讶然,转瞬便消失了。
毕竟,小文山与梁婉清所居住的农庄隔了一些距离,她也没有出名到路人皆识的地步。
她循着先前那两个婆子给的方位,很快找到了两株油桐树,只是小树仍在,墓碑倾倒,棺木大开,里面的人已不知去向。
梁婉清静静地看着这一切,唇边终于不可抑制地倾泻出一丝笑意来。她就知道春晓不简单,如今,她方知道,春晓背后的那个人更不简单。
油桐树是记号,毕竟在坟前植种油桐树的人极少。循着记号挖人,又怎能挖错呢?
“姑娘,春晓的尸体好像,好像也被偷了?”小渔的眼睛瞪得极大,她没有想到的是,居然连春晓这样的贱婢的尸体也会有人偷!
这个时候,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阵骚动。原来,有人在半山腰处找到了自家亲人的尸体,惊喜地大叫起来。这一下,人群开始有些混乱,大家急匆匆地顺着山路奔跑下去,小渔不由自主的也跟了下去。
过了好一会,下去的人家都兴高采烈地抬着尸体回来了,后面,跟着几个一脸沮丧的人,其中就有小渔。
“姑娘,春晓的尸体找不到,也不知道那些偷盗尸体的做何念想,居然看中了春晓的尸体……”
“找不到就算了,我们回去。”梁婉清静静说道,她要的答案,已经得到。
“姑娘,我们,我们这就回去了?”小渔看着自己一身狼狈,想到白跑一趟,心里面到底有些不甘,“春晓的尸体还未找到……”
“难道我们要报官?”梁婉清看着小渔,目光清明,隐含一些揶揄。
小渔一怔。是啊,作为尸体的苦主,报官也未尝不可。可是为了一个该死的贱婢,有必要报官吗?反正自家姑娘人事已尽,再不会有人说闲话,至于这个春晓,死无葬身之地,那自然是她的报应了。
想到这,小渔忙摆手道:“当然不报官。”
梁婉清点点头,朝四周看去。找到尸体的人,正在草草地掩埋着尸体;而未找到尸体的人,正在低声商量着,有些人点头,有些人摇头,看来对报官意见不一。慢慢的,有些人陆续下山去了,山上渐渐清冷起来。
“姑娘,人都差不多走光了,我们还是快点走吧。”小渔看着人烟渺渺的荒山,心头升起一丝惧意。
此时,日头已经偏西,昏黄的阳光给满山的灌木杂草染上一层暮色,而不知名的虫鸣声也响了起来,隐约中还能听到一两声似是野兽的嚎叫。太阳照不到的地方,一股阴森之气悄悄地涌了上来。
梁婉清看着寂寥的四周,遥望着迷茫的远山,点点头,也该下山了,再多待一会的话,等日头真正沉了下去,山路就看不清了。见梁婉清点头,小渔忙快走几步,跟到了她的身后,紧紧随她而行。
“姑娘,你听到什么声音没有?”身后,忽地传来小渔略带惊惧的声音,梁婉清放缓脚步,侧耳静听。山间风起,时断时续的虫鸣声也突然消失了,只闻沙沙的声音时而掠过,再无其他声音。
“并没有其他什么声音啊,这山里夜间便是如此,小渔,你是不是听岔了?”梁婉清一边随意说着,一边撩拨开挡在面前的杂草。就在这时,一阵巨大的悉蟀声自身后响起,紧接着传来小渔的惊叫声。
梁婉清的心猛然一惊,瞬间回头,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呆得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