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春晓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脸“刷”地白了。看到全屋子人的目光都齐齐汇聚到自己的身上,她真恨不得狠狠地抽自己一个耳光。
这不是明摆着不打自招吗?
要在平日,她打死都不相信自己竟会这样老实地把事情的真相托盘而出,这等同于着所有人的面,自己亲手说出自己就是谋害三姑娘的凶手……
事情怎么会演变成这个样子?!
春晓彻底呆愣住,脑海里一片空白,几欲不能思想。她茫然地朝前看去。堂上,老太太已经停住脚步,惊愕地回过头来,双目炯炯地朝她望了过来。薛氏死死地瞪住她,凌厉的目光似乎要将她刺穿。而二太太的樱桃小嘴张得特别大,显然还没有从震惊中清醒过来。最后,她看到了梁婉清。
这个她平日里最看不起的梁府三姑娘,这位方才看起来柔弱楚楚的姑娘,此刻正冷冷地注视着她,目光极幽,极冷!她的目光与之对接,竟如撞入幽深的潭水般,看不到底,而对方却似乎能够洞穿她一般。她的心底莫名升起一股惶恐。
这不像是她平日熟悉的三姑娘,也不是她伺候了十年之久的三姑娘!
面前这张秀丽的脸上,黑眸沉沉。由于身子还没有恢复的关系,本来小小的下巴更尖了,这使得她的眼睛特别的黑,特别的大。她就那么静静地看着自己,脸上不见丝毫泪痕,与方才那个哭着哀求老太太的三姑娘判若两人。甚者,她还从那双明若秋水的眼眸里看到了一丝狡黠的笑意,那是一种稳操胜券的笑容,那是一种胜利者的笑容!
春晓的心蓦然地沉了下去,一直沉到了谷底。那种急剧的下坠感使她越来越恐慌,在被恐慌包围之中,她的脑海中突然蹦出两个字:“陷阱”。
难道说,她看到的一切都是假象,是面前这位三小姐先给她尝的甜果子,然后再一步一步地**她深入,使她毫无防备地掉进早就设好的陷阱之中?
如今细细想来,似乎自己先前的胜利明显来得太容易了。对于惯于搬弄是非的二太太,老太太明显就不待见,但是作为当事人的梁三姑娘,似乎也没有什么反应,任她一个人说得天花乱坠,沾沾自喜。她一直以为,三姑娘是蝉,自己是螗螂,诸不知,这蝉有昭一日是可以变成黄雀的,而自己却一直到被捕获了,仍然蒙在鼓里。
春晓的脸色瞬息万变,一时苍白,一时涨红,满心恼恨,却又从头凉到脚,没想到自己聪明一世,居然也有犯浑的时候,而这个浑,居然犯在了那个她根本就没有正眼看过梁府三小姐的手里面!
此时,老太太的脸色如暴风雨来临前的天色,极端的阴沉,她盯着春晓,一脸的厉色,声音像是冰雹打在石板早,又冷又硬:“春晓,你方才说什么?”
春晓终于感到什么是恐惧,她把头“砰砰”地朝着地板上磕去,仍在试图作着最后挣抱:“老太太,我什么都没做,真的,我只是想,想……”她一个“想”字憋了好久,硬是憋不出一个较为合适的理由。
一旁的胡铃医悠悠道:“难道你是想把三姑娘的伤手放到热水里止血不成?”
春晓似乎有些混乱,点了一下头之后,猛然醒悟,脸更白了。
这等于再一次坐实她要谋害三姑娘的企图。
她面如死灰地看着胡铃医,终于明白,自己又算错了一步。这个看起来似有些大嘴巴的胡铃医,竟然又是诱自己跳下陷阱的一枚棋子!
胡铃医冷嗤一声,道:“老夫行走乡里多年,只听过对于伤口出血不止者,必定扑洒上理表收敛燥湿的药物,促其凝固,从未听说用热水加速其活血的方子。请问姑娘,这样的治疗方子是出自哪位名师之手?”
春晓的脸一阵青一阵白,嘴巴张了张,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老太太看着这一切,已然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她虽是不待见这个孙女,但是任由着下人欺负她梁家的骨血,却是万万不可的。
这个时候,梁婉清突然托着手走了过来,她蹲了下来,怔怔地看着春晓,扯了扯春晓的衣袖道:“春晓,我的手好痛啊。你不是告诉过我,只要我拿着刀子在手上划那么一下,老太太与老爷知道之后,就会像以前那般疼爱我了吗,就可以回到府里去了吗?可是为什么我都照着你的话做了,老太太依然不喜欢我呢?”
此言一出,大家又是一怔,老太太看向春晓的目光中,隐约有怒气升腾。
春晓看着面前这位一直把自己朝泥潭里拖的三小姐,气恼地一甩手,怒道:“你少胡扯,我何曾说过这样的话,你可不要信口雌黄…….”
梁婉清怔怔地看着她,脸上一副委屈受伤的神情,明亮的大眼睛慢慢起了雾气,长而浓密的睫毛轻轻一眨,登时晶莹的泪珠滚落下来,那副雨带梨花的模样,更令人忍不住心生怜爱。
“春晓,我可是最信你的,因为你是对我最好的。我记得那枚青铜雕花匕首是你的心爱之物,你却送于我,这份情我一定会牢牢地记在心里面的……”
春晓差点没吐血。面前这位三姑娘一副天真无邪,对自己十二分信赖的样子,却一五一十地把自己对她所做过的所有事情都曝了出来,偏偏还要装作无辜的样子,事事向她讨教,她真的不知道是应该哭还是笑。
果然,老太太的脸色又阴暗了几分。二太太这个时候也从震惊中醒过来了,用丝绢捂住嘴,差点没乐出来。新夫人薛氏与柳杏一脸凝重,暗地里不知道把春晓这个蠢货骂了多少遍了。
此时的春晓感如坐针毡,她咬咬牙,欲作困兽之斗:“三姑娘,你可不能冤枉奴婢,奴婢几时给过你什以青铜雕花匕首了,那种东西,我怎么可能会有呢?”
梁婉清眨眨眼睛,摇摇头:“春晓,你不记得了吗?那枚匕首好漂亮的,现在就在我的**底下啊,我还以为春晓你知道我喜欢,特意送我呢!”
春晓的心再次格登一下。她记得那天夜里天很黑,由于怕烛光透过窗子映照出去,招来何妈妈与小渔,所以她特地点了一枝小小的蜡烛,来实施这件事情。等事情办完之后,她回头找那枚匕首,却怎么也找不着了。她本想等天亮再进屋去寻,没想到这个三姑娘出事之后,何妈妈与小渔寸步不离地守在屋里,让她一点机会也抓不到。好不容易瞅了个机会,却不想她的心思只顾着抢那串玉珠,倒把这么重要的事给忘了。
小渔一听,马上跑到里屋去,不一会的功夫,真的拿了一枚刀柄处绕成花状的匕首走了出来。而春晓,在看到那枚匕首时,身子一软,竟瘫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