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事态已发生了极大的逆转,春晓由之前的得势一下子跌到了现在的失势状态,而且事态的发展似乎对她越来越不利。
首先,她的亲口承认,已经坐实了她蓄意谋害主子的罪名。接着,匕首的寻出,又坐实了她提供凶器,唆使主子自杀的罪名。这两项罪名,项项置主子以死地,足够她死一百次都不够。
老太太的脸上已经怒意顿现,猛地喝道:“春晓,你现在还有何话说?”
春晓吓得一哆嗦,老太太很少发怒,如果一发怒的话,必定是雷霆之势。她慌忙把头对着地板磕去,磕得砰砰直响,额头上瞬时起了乌青,渗出血丝:“老太太息怒,奴婢真的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是三姑娘烧糊涂了,神志不清,冤枉奴婢,奴婢从来就没有过这样的匕首。”
一旁的梁婉清满脸茫然地看着春晓:“春晓,你怎么了?你为什么说我烧糊涂了,我的额头上并不烧啊。还有,你为什么发抖,是老太太怪罪你了吗?我去求老太太,说你是对我最好的人,好不好?”
春晓苦着脸看着面前的三姑娘,对于她的这种“信任”不知道是应该哭还是应该笑。
老太太见自己的亲孙女竟被一个卑贱的丫环蛊惑成这个样子,又见春晓硬着脖子,拒不认罪,不由又气又怒,喝道:“去,把这枚匕首的来龙去脉给我好好查清楚,我倒要看看,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薛氏正待上前去接,就见二太太抢着上前一步,接过小渔手中的匕道,斜睨了薛氏一眼,含笑道:“这点小事就不劳烦大嫂了,我不正学着管家吗?大嫂就让我去查查吧。”
春晓心中一惊,接着便更是坦然。这枚匕首是薛氏跟着的大丫头柳杏给的,如果查出来的话,别说柳杏,就是薛氏也脱不了干系。她们为了自保,一定会保住自己这颗棋子。如此一想,心便定了一些。虽然垂着头,仍然不住地拿眼睛偷偷瞄着薛氏。
奇怪的是,薛氏非但没有一丝紧张,反而十分优雅地捧起茶盏,用茶盖拨了一下飘浮于水面之上的茶叶,抬起头来,转向老太太笑着说道:“老太太,既然弟妹这么有心,就让她去查查吧。”
二太太不由一怔。她一向知道,春晓这人是有野心的,为人做事也有些不择手段,但是布下这么大的一个局,得利的偏偏是薛氏,她绝对不相信整件事情与薛氏一点关系都没有。而且,以春晓有些简单的头脑,二太太相信她还没有能力布下这个局,幕后主使之人一定是薛氏。所以,在寻出证物之后,二太太怕薛氏趁机毁灭证据,急急的就将证物要了过来。可是奇怪的是,薛氏非但没有一丝惊惶,反而像要撇清关系似的,主动把这个调查的机会给了自己,这倒令得她有些迷茫了。
春晓也是吃惊非小,她不知道薛氏到底葫芦里卖了什么样,难道说,整件事情不是薛氏授意的,而是柳杏自作主张,所以薛氏根本就不知道?还是薛氏准备牺牲柳杏?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她岂不同押错宝了?
一时之间,春晓的心里不由忐忑起来。
薛氏喝完茶,放下茶盏,见二太太仍在望着自己,不由盈盈一笑:“怎么,难道弟妹不想学管家了?”
二太太忙收回神游的思绪,扯扯嘴角,笑着说道:“大嫂哪里的话呢,能为老太太,能为府里分忧,我可是什么都愿意做的。”
薛氏淡淡一笑:“那好,弟妹快去快回,别耽搁了。”然后起身,走了过来,对着二太太手中的那枚匕首瞧上一眼,忽地说道:“咦,原来这把匕首倒是有编号的,看样子是我们梁府之物,不是外头弄来的。弟妹尽可到咱梁府的库房查查,便可水落石出。”
二太太愣了一下,朝手中的匕首看去,果然在匕道的正中央,刻着“梁19”。按照梁府库房的规矩,但凡采购菜刀、斧头、匕首等管制之物入府,在入库之前都会刻上编号,以示梁府之物。如此一来,这匕首的来龙去脉,经过何人之手就相对好查得多了。
薛氏轻飘飘的一句话,就又占了先机。老太太看向薛氏的目光中露出几分赞许,见二太太仍在站着,不由训斥道:“你初学管家,凡事都应向你大嫂多多请教才是。一把简简单单的匕首,你捧在手上半天没瞧出什么来,而你大嫂一眼就看出端倪来。这可不是嘴上功夫,靠的可是眼力。”
二太太最恨老太太这般当着众人的面落她的面子,抬高薛氏,但是自己一时疏忽输了先机,倒也作声不得,只得应道:“媳妇谨记老太太教诲。”说完仍不忘狠狠地剜了薛氏一眼。
此时的薛氏,没有再看二太太,而是转过身,快走两步,将老太太重新扶回到太师椅上坐下,然后让丫环续茶。端起杯子,用手指碰碰杯壁,试了试茶温之后,方才递给老太太。如此精细体贴的照料,令人不得不相信,她的确是有能力爬到梁府当家主母这个位置上的。
二太太嫉妒得眼睛快冒出火来,这样的假惺惺,她是绝对做不出的,但是没办法,谁叫老太太就喜欢吃这一套呢!她咬牙转身,在崔妈妈的陪同下,走出门去。走到门外,仍不解恨地骂道:“一个小妇出身的贱人,有什么了不起的。”
崔妈妈忙拉住她的手劝道:“太太,稍安勿躁,你难道看不出来吗,这老太太吃她那一套,无非是看在她那个尊荣的大将军胞兄的面份上。如果哪一天她那位大将军哥哥倒台了,看她还能得瑟出什么!如今老太太看重于她,太太更要在老太太面前表现表现,让老太太看看,其实太太也不比那个贱人差!”
二太太思量了一下,点点头,将胸中的怒火往下压一压,与崔妈妈上了马车,直奔城中梁府而去。
听到门外马蹄声响起,然后哒哒远去,一直陪在老太太身边,低眉顺目的薛氏忽地微微侧了一下头,与身边的柳杏对望一眼,唇边现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