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影纷纷、剑招不绝,掌风呼啸、剑气如虹,偏偏三位仙家看似沉静闲适,与其说是过招,不如说是剑舞,生生将所有仙家看得如痴如醉。
蓦然间,鸿离当胸一划,紫袍胀满,借着迎面而来的剑气,向后退去,轻轻落在高坡上的木椅坐定,朗声道:“凌水真人、若水真人果然功力不凡,足以统领司香宫。”凌水和若水闻言忙收剑行礼。
得到鸿离的赞赏,也就得到天帝君的认可,嗣位之典便余下最后的精彩。在众仙的注视下,上祁上仙双手捧着洁白玉壶,缓步走向凌水和若水,站定后,甚是难得地和蔼望望两位仙女,慨然而又不无遗憾道:“司香大业,护佑仙界,躬逢胜日,传于尔等,白玉丹壶,”顿一顿,哽咽道,“如见尔师,自此以往,慎掌生死。”
此时,凌水和若水皆是强忍眸中水雾,声音颤抖道:“谨遵师命”。
凌水伸手,接过玉壶,瞬间感到接过千钧重担,低首摩挲,一颗晶莹剔透的泪滴落在玉壶上,闪却刹那芳华。本该热闹非凡的嗣位之刻,此时哀伤凝重,宁静至极,徒余幽幽叹息。
正在众仙家沉浸于无边忧伤中时,一声仙兵的“急报”划破沉默,仙兵驾云匆匆飞来,三步并作两步奔到高坡下,大声道:“天宁宫鬼族浩荡出兵,直奔火林宫而来。”话音刚落,众仙皆是倒吸一口冷气。
“果不其然,”紫微大帝镇定道,“仙界嗣位之典这等难得机会,鬼族果然有所动作,只是时机却有些晚了。”说完侧首看向鸿离道。
鸿离略略思索,沉声道:“嗣位之典已然结束,众仙家即赴炎洲迎敌。”
炎洲上空,再度黑雾游荡,不同的是,此时更多了几分蓝色幽光,尤以天宁宫为甚。火林宫前,鬼兵已经阵列严明,只是不敢再逾越一步。不时有黑雾蓝光悠悠飘动,稍稍飘向火林宫就蓦地白光腾起,毫不留情地被吞噬掉。面对仙障内的仙兵,鬼兵纵然又有冰寒黑石在手,亦是无能为力。
鬼兵簇拥下,灵虚高高立于云头之上,竟在阵列正中,脸上挂着难以抑制的心满意足,不过带了几分邪气,连鬼帝和落沙都立于两旁。灵虚左掌上方,冰寒黑石兀自散发黑雾、蓝光闪动,其下却是白光耀眼,哪怕相隔甚远也望得一清二楚。
“原来灵虚竟有如此大的一块冰寒白石,”紫微大帝的声音里还是有着些许意想不到,“没想到散落的最后一块冰寒白石是在灵虚手里。”
一旁的玄武望着灵虚手中的冰寒白石,脑中长久以来难解的疑问也瞬间豁然开朗,回首向白泽和重明道:“那次北天仙力异常,冰寒白石感应到冰寒黑石,却时亮时暗,如今看来,当是灵虚利用冰寒白石作为屏障,掩盖冰寒黑石的踪迹,真是难以意料。”
白泽和重明微微点头,白泽神情严肃道:“灵虚破封印时并未用冰寒白石,想必是冰寒白石的仙力会融入银盒,反而更加紧封冰寒黑石,他此时拿出冰寒白石,不知意欲何为?”
“作为兵器,”一旁的紫微大帝开口道,“有了冰寒白石,就可将冰寒黑石执在手中,不必担心邪力伤身,之前灵虚不曾拿出,想是将此作为杀手锏,不料仙界竟封印冰寒黑石。不过,”顿了一顿,“与冰寒白石相比,我更加好奇灵虚为何立于鬼阵正中,难道他的地位高于鬼帝?”
紫微大帝的话语令几位仙家顿时沉默,不由得望向远处的鬼族阵列,就听灵虚悠然道:“仙界这次的仙障比前几次的牢固了一些啊。”
东华大帝君上前一步道:“多谢夸奖,三日不见,不知鬼族有何见教。”
灵虚微微一笑道:“说不上、说不上,听说仙界有新的宫主嗣位,鬼族自是来贺。”
“这般了解我仙界盛事,实是难得,还是灵虚懂礼知仪,多谢多谢,”紫微大帝亦是不甘示弱,还暗示灵虚众所周知的叛徒身份,谦让得体又暗藏玄机。
“紫微老儿此言差矣,”落沙忽地开口,“我鬼族向来知晓礼仪不亚于仙界,如今灵虚族长率众来贺,仙界如此鄙视贬低,想是还未看清冰寒黑雾琉璃光的威力罢。”此言一出,众仙家暗自心惊,一向只知鬼族为鬼帝统领,忽然灵虚成了鬼族族长,皆是一头雾水。
鸿离镇定如常,微微颔首道:“仙界不知鬼族新立族长,真是万分惭愧,灵虚族长未派鬼兵来报,却是失了礼节。”看到鬼帝和落沙立于灵虚两旁,加之落沙的话语,鸿离心下已然明白,怕是灵虚凭借解封和增强冰寒黑石,篡取鬼族统领大权。
灵虚当然听出鸿离话里仙界与鬼族的高下之分,仍是脸带笑意道:“现已知会仙界,何来失礼一说?”正在双方言语往来之时,灵虚手上的冰寒黑石散发的冰寒黑雾琉璃光却是愈加浓重,浮动纷飞,径直飞向火林宫仙障,撞在仙障上如同繁星在天,耀眼非常。灵虚虽然不动声色,但看得出来对仙障的存在厌恶至极。
鸿离微扬嘴角道:“如此说来,仙界与鬼族自是互不相欠了,还劳烦鬼族兴师动众一番。”
灵虚闻言毫不在意,扫视仙障一周道:“少君客气了,今日来不仅是相贺,”举举手中的冰寒黑石道,“鬼族新制冰寒黑雾琉璃光,特来请教仙界。”话音未落,灵虚左手迅疾画弧,一道冰寒黑雾琉璃光逸出,携风带势冲撞仙障,刹那间白光大作、轰隆之声不绝于耳,仙家鬼兵都掩目以挡明亮无比的光芒。
亮光瞬间消散后,众仙不无担忧地望向仙障,还好仙障尚自完好,略略放心。白泽驾云飞到高处,手执纸扇一划,一道银光飞出直向灵虚,随即无数箭矢裹挟冰寒白光疾风骤雨般扑向鬼兵。
灵虚左手一挡,轻松将白泽的剑光消弭于无形,不过那剑光本就是号令而非致命一击。然而,箭雨穿过仙障,劈头盖脸落向鬼兵阵列,鬼兵纷纷持刀格挡,瞬间白光黑雾交错崩裂升腾,仿如银色烟花凌空绽放,又似满天繁星闪耀,一时将炎洲照亮,纵然是白日,亦是粲然。
见箭如雨下,鬼兵严阵以待也不免慌张,还未挥刀,就见灵虚飞身而起,于高处云头旋转,手中冰寒黑雾琉璃光缠绕落下,顿时弥漫开来,将飞来箭雨中冰寒白光刹那吞噬,徒余空空箭矢。
灵虚见状,正要得意,却见还是有鬼兵不断应声倒地,金属碰撞之声不绝于耳,忙飞身落下,听得落沙一边格挡弓箭一边道:“仙界的弓箭一改竹木,竟是真铁。”
“真铁易得,铸造不易,仙力能消,伤痛却实,”鬼帝沉声道,并未看灵虚,专注应付面前箭影。
灵虚闻言,不觉三分怒气丛生,催动云诀,右手持刀,手腕翻动,搅动面前无数箭矢,成一漩涡,愈来愈大,周遭箭矢也为力道吸引,不多时,仙界的真铁箭矢已然被灵虚转成圆弧。灵虚左手缓缓推动冰寒黑石,冰寒黑雾琉璃光妖娆逸出,飞向箭弧中,银光闪烁的圆弧渐渐变黑,散发着鬼魅幽蓝光芒。
白泽见状,已然料到灵虚意欲何为,用力展开纸扇,仙兵得令齐齐凝出盾牌,更有仙兵快速拥在少君身前,沉闷的盾牌相撞之声此起彼伏。
才摆成阵,灵虚刀掌推出,裹挟冰寒黑雾琉璃光的箭雨就折返袭来,如黑云压城、夜空突现,无边黑暗瞬间就吞没一切光亮,随之而来的便是铿锵有力的箭矢与盾牌碰撞之声,若滚滚雷鸣席卷天地,耳边空余嗡嗡声响,连脑海也是顿时空白。
惊天动地的雷鸣消失后,仙兵方小心翼翼放下盾牌,抬首望去,火林宫上空黑雾蓝光兀自游荡,还有隐约可见的银光淡痕,仿佛盛大烟花后意犹未尽的缭绕烟气,凝固一般久久不愿离去。更令众仙吃惊的是,仙障正为冰寒黑雾琉璃光慢慢蚕食,缺口愈来愈大,望得到依稀可见碧湛青色的苍穹。
鸿离紧锁眉头,白皙面庞上已然浓愁笼罩,当机立断道:“撤兵,紫微大帝率中央大军随我退守生洲,朱雀上仙率南方大军退守长洲并殿后,其余仙家由东华大帝君调遣,守在长洲、祖洲、生洲三条防线。”言毕,各仙家领命而去,紧急迫切而又秩序井然地变阵撤退。
灵虚脸上浮现出邪魅笑意,甚是满足地点点头,吩咐道:“落沙率兵追赶仙兵,至长洲而返,鬼帝与我加固炎洲防事。”落沙领命而去,只是眼中似有强压的颇为不满的神色,鬼帝则毕恭毕敬,看不出半分怨怒。
寥廓苍茫的海面上,云影庞然掠过,南方大军和中央大军浩荡撤退,虽然落沙说不上紧追不舍,其凶猛攻势也让南方大军不敢掉以轻心。还好一番惊心动魄,总算安然撤到长洲,鸿离与中央大军则继续向北,直奔生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