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回生洲天生泉,碧落寻常,山川依然,清泉潺潺,没有半分不同,只是一番尽心竭力后,重归当初,哪里是一句半句说得清的无奈忧愁。
只不过,这次,坐镇天生泉的是少君鸿离,将东华大帝君和一些仙家调配回钟山待战。若干战线横亘在寥廓大海上,纵深万里,谨慎严密却让众仙有着难以掩饰的不安。而战报,则如雪片一般纷至沓来,广阔仙海,硝烟迭起,又是一场不知尽头的你来我往。
长洲,一名青丘,于南海辰巳之地,地方五千里,山水起伏、高树林立,漫山遍野均为茂树青色,故得名青丘。仙草灵药,甘液玉英,亦饶仙宫仙家。此时的长洲,已然不复往日清新淡雅,鬼兵驾云而来,颇有遮天蔽日之势,灵虚在鬼帝和落沙的簇拥下,傲然依旧。
鬼族大兵面对的是,长洲岸边的滔天白浪,虽不及冥海那样凶猛,也是波涛汹涌,一时青色碧色交错,隆隆之声响起。
而大浪背后,是朱雀上仙率领南方大军,在长洲的复杂山川间严密部署的阵列,还有风山永不停歇的震动声音。
以白浪作为防御,并非风起云涌,而是利用风山蕴藏的仙力,激起浪花作墙,阻碍鬼族进攻步伐。
数日对战,纵有冰寒黑雾琉璃光,灵虚也无可奈何,毕竟逾越百尺千里的高浪不是易事,况且风山更在长洲上,就算切断源头也无从下手。灵虚没有想到,南方大军会想出这样的防御策略,于仙力一节,冰寒黑雾琉璃光自是利器,于这滔天海浪,终是无力。
灵虚并未就此收兵,微微一笑,双掌开合,散出数股冰寒黑石琉璃光,黑雾升腾、蓝光幽魅,在海空之间盘旋缠绕,渐渐凝成一道光柱。灵虚两掌摆动,光柱仿佛活了一般,灵巧翻飞,恰似飞龙在天、游弋云间,忽地直冲向高大浪墙。
随着灵虚两臂展开,光柱顿时胀满中空、愈伸愈长,如无尽头地延去,而方才还看似坚不可摧的浪墙,为冰寒黑雾琉璃光吸引,慢慢扭曲、水浪排空,随即便有海水为光柱吸入,沿着中空旋转飞动,远远就见天边一道碧色圆弧若长虹,带着幽蓝光晕。
没有多久,南方大军费尽心思利用风山仙力悬垂的浪墙,就被光柱尽数抽走,重回百里外的大海,如此一来,长洲也无屏障。
灵虚仰天长笑道:“所谓仙家,不过尔尔,在冰寒黑石面前都是徒劳无功。”言毕,鬼族大兵铺天盖地攻上长洲。
生洲天生泉谷里,仙兵悲愤道:“少君,长洲,已然陷落鬼族手中,朱雀上仙率南方残军安少君尊令回守祖洲。”
众仙闻言皆是一惊,尤以灵虚破浪墙一节,而鸿离依旧镇定如常问道:“祖洲防御已妥当?”
仙兵答道:“已然多次加固,只是,不知……”一句话尚未说完就为鸿离打断道,“告诉青龙上仙,若难以支撑,退守生洲就好,地失可复,仙逝则不可重生。”仙兵领命而去。
灵虚料到这番仙界必定拼死抵抗,却不曾想各洲防卫层出不穷,几日前刚破了长洲浪墙,如今竟是祖洲的风雨交加。
茫茫海面上,这边还是天朗气清,那边就是电闪雷鸣、疾风骤雨、风烈浪高,若说单纯的浪墙不过一幕隔绝,眼前可是一方不易逾越的混沌。
鬼兵几次试探,莫说释放冰寒黑雾琉璃光,连站立云头都颇为艰难,空望风雨尽头朦胧模糊的祖洲而束手无策。
灵虚长臂一挥,一道冰寒黑雾琉璃光逸出,飞向风雨大幕,方沾染不死草碎屑,黑雾蓝光便亮了几分。灵虚见状道:“这般仙力,难与冰寒白石同日而语,不过这般众多亦是不好对付,强行消解怕是没有尽头。”
正在灵虚愁眉不展之时,一旁的鬼帝默然开口道:“仙界万事万物,不过仙力变幻,”伸手指向风雨大幕,“风雨中胡乱飞舞的碎屑,族长想必猜得到是为何物罢。”
灵虚不假思索答道:“祖洲上的不死草?你的意思是,萃取不死草的仙力,汲周遭海水,呼风作雨。”微微点头道,“仙家的仙力毕竟有限,而山川花草的仙力则更加长久深厚。如此说来,与那长洲浪墙一样,强攻必不可取,断其仙力亦难以办到。”
鬼帝的话让灵虚蓦地灵光一现,喜道:“若不可强攻破解,想方设法穿过便是,何必费心劳力。”言罢,举起冰寒黑石,功力涌动,就见冰寒黑石悬浮空中。灵虚两臂弯成半圆,冰寒黑雾琉璃光散发逸出,渐渐凝作一团,迅疾转动,越滚越大,大小如同月亮门,黑雾在中、蓝光在外晕成一圈,仿如淡蓝月食,朦胧幽美。
忽然,灵虚两臂向前推出,黑雾蓝光球便向风雨大幕毫无忌惮地冲去,在波浪起伏的海面上划下深深的半圆痕迹,一路留下拱形冰寒黑雾琉璃光,劈波斩浪般飞动,撞到风雨大幕时蓝光大作,却不见丝毫减弱,反而继续疾驰而去,生生将不死草仙力维持的风雨大幕撞开大洞,并向前冲透风雨,虽然速度渐渐慢了下来,仍是辟出一条穿风越雨的隧道,随即撞上祖洲岸边的高山,地动天摇、震耳欲聋,一方山川瞬间化作齑粉。
“哈哈哈!”灵虚恣肆得意的笑声响彻苍穹,恨恨挤出两个字,“进攻!”
鬼兵潮水般涌向冰寒黑雾琉璃光凿出的隧道,毫发无伤地到达祖洲,又是一场血腥厮杀。云头之上的灵虚望着脚下的流血漂橹,仿佛欣赏恣意绽放的彼岸花,只是这妖冶血花不仅难以忘却前尘往事,反而种下仇怨。
不过,鼻尖飘来的血气并未让灵虚的愤怒得到半分平息,倒是更加炽烈,灵虚一手高托冰寒黑石、一手持刀,见到仙兵就挥刀抛出一道冰寒黑雾琉璃光,那仙兵顿时化于无形、灰飞烟灭,哪怕遍野横尸亦不放过,甚至误伤鬼兵。
不多时,黑雾蓝光中,祖洲上的仙兵仙家已然损失不少,杀红眼的灵虚却没有一点停下的意思,而鬼帝则在他身后冷眼旁观。
东方大军无奈之下,只好按鸿离的尊令退守生洲,将空荡的祖洲留下。清理战场的鬼兵发觉,祖洲凡是蕴藏仙力的灵物,全部被仙兵带走,与长洲并无二致,灵虚面对无甚利用价值的祖洲不禁跳脚,怒道:“仙界竟然坚壁清野,我等费心耗力就得到两块无用的土石,真真可恶。”
“族长息怒,”一旁的鬼帝好生劝道,“这不正是仙界无心坚守战线的证据吗,他们甚有自知之明,晓得抵抗不过,一味后退,如今正应乘胜追击。”
灵虚上下打量鬼帝道:“冥海一战,你自然记得,怎可重蹈覆辙。”
鬼帝笑道:“族长,此一时彼一时也,仙界有天流漩涡,鬼族有冰寒黑雾琉璃光,还有族长的深厚功力,毕竟,纵然满天均为冰寒石,亦是难抵一块冰寒黑石,而且,这次是生洲而非冥海。”
此时,生洲天生泉,却是一派凝重,飞泉下洞口,几位仙家聚集,皆是一脸严肃。
“战局却如少君预料,长洲、祖洲两道战线相继崩溃,鬼族大兵已在祖洲安营扎寨,想必下一步便是进攻生洲,”紫微大帝不无忧虑道。
负手而立、凝视十洲三岛图的鸿离并未回头,沉声道:“除却防住生洲,各位仙家可有退敌他法?”几位仙家闻言都是面面相觑,很快便明白如今战局,仅靠防守怕是并无胜算。
“少君,”一身血痕的青龙上仙声带疲弱道,“灵虚似与鬼帝不睦,”将不久前战场上的细节道来,并补充道,“好不容易俘虏来的鬼兵说,灵虚是凭借解封的冰寒黑石的功劳,强迫鬼帝禅位让权的。”
东华大帝君若有所思道:“如此一来,鬼帝和落沙定是对他不服,而脾性不稳的落沙隐忍至今,怕是鬼帝嘱咐,鬼帝大约想等待机会,或是借刀杀人。”
鸿离转身道:“我听说,鬼族所居的鬼巢,有掌管除战事外各项事务的四位鬼君,亦决定鬼帝之位的继承,”,看向重明道,“上次鬼仙大战,重明仙将曾入鬼巢探察敌情,不知可有此事?”
重明恭敬道:“确有此事,少君的意思是,利用鬼族内部对灵虚不满的矛盾,引起内讧?”
鸿离点头:“若无灵虚和冰寒黑石,仙界此役,胜面就会大一些。”
紫微大帝点头道:“冰寒黑石一事,我会与干莫上仙和玄武上仙想办法,至于鬼君一事,重明仙将曾入鬼巢,不如就由他走一趟罢。”
还未待重明应答,鸿离就以不容置疑的口气道:“东华大帝君统领南方、东方、中央三方大军,无论如何守住生洲,紫微大帝同干莫上仙、玄武上仙设法封印或毁掉冰寒黑石,还有,毒窟尚在鬼族手中,也是祸患,白泽仙将同,”顿一顿道,“同若水真人夺回毒窟,最后,重明仙将与凌水真人赴鬼巢,引起鬼族内讧,东华大帝君亦会在此配合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