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听王神童要一展才华,满楼宾客无不欢喜而庆幸今日来得值。彦十五娘招呼着,又是摆案,又是备文房四宝,不一会儿,该有的都有了。
接下来就看王勃和藤原君酝酿而作诗了。
藤原君正襟危坐,唐刀放在身侧,闭目凝神,似乎正在酝酿大作。王勃则命人取来好酒,摆上酒具,他左手支在案上,右手食指轻轻地敲了敲案,瞄了落霞一眼。
落霞会意,心里虽然千百个不情愿,但谁叫她放出那话,若是不从,岂不让人看出端倪,以为她在糊弄众人,若是如此,那她的名声就臭了。所以只能忍气吞声地跪坐下来,为王勃斟酒,并且脸上还得带上笑容。
众人看见这一幕,无不羡慕,心说也只有王勃这样的风流人物才能颐指气使地让落霞心甘情愿地为他斟酒,某要是有这样的福气,就是耗资千金也愿意啊。
时间就在王勃惬意地喝酒,落霞为他斟酒的过程中悄然而逝,当半柱香都快烧完的时候,藤原君忽然睁开眼,提笔在纸上写来。众人静下来,屏住了呼吸,且看他会写出什么大作。
藤原君收笔,略显得意地瞄了王勃一眼,将纸张让予众人看。众人看去,只见上书:
交颈度春宵,不为荒淫故。
同脣又同脣,朱葩吸清露。
颜色赛西子,浴影动轻雾。
美人伴君侧,笑颜同榻宿。
——藤原妹子《落霞》
李敬业、苏味道等人愕然,旋即哈哈大笑起来,当此诗传遍满楼,满楼宾客也哄堂大笑起来。此等淫诗竟然也作得出来,真亏这藤原妹子还是国子监留学生,简直给他日本国丢脸。
但他们哪里知道,日本自原始社会开始,便有在田间野战祭祀的习俗,甚至于满村老少亲友都会在特定时候聚集于庙宇,上演杂交好戏。有这样的习俗奠基,所以在藤原妹子看来,这诗已经算难得的含蓄佳作了,面对众人嘲笑,他很是不解。
“巴嘎!你们笑什么笑?”仓井君怒喝道。对于众人的笑声是嘲笑还是赞美,显然他还是看得出来的。
藤原君面色铁青,不明白这些唐人为何发笑,他自问这首诗不管是句式还是意境都是上上之选,就算放在日本国也是难道一见的佳作。
王勃见了他的诗,一口酒差点没喷出来,哈哈大笑起来,笑得前俯后仰,就差背过气去。落霞面色难看到了极点,朝藤原妹子走过去。
藤原妹子以为落霞能看懂他的诗,明白了他的爱慕之情,欢喜地把诗作拿到她面前献媚地笑道:“落霞,若非你的美丽,某也做不出这样的佳作,这首诗是某专为你而作,请你务必要收下。”
落霞怒极发笑,一把将他的大作抓过来,撕得粉碎,在他愕然的目光中,啪的一巴掌甩在他脸上,嗔怒道:“你这登徒子!好生无礼!你给儿滚,儿不想再看见你!——十五娘给儿将他撵出去!”
彦十五娘也是怒不可遏,突厥的公主居然被形容得如此不堪,她焉能不怒?顿时便叫来恶棍打手,要将藤原妹子等人扫地出门。
仓井君等人自然不从,纷纷拔刀要为尊严和荣誉而战。
藤原妹子回过神来,忽然把刀一拔,劈断了短案怒吼道:“你们都给某住手!”
聒噪的场面忽然一静。藤原妹子摸了摸脸上的五指印,怨毒地盯了落霞一眼,就听他对王勃道:“王郎君,半柱香也快烧完了,你的大作也该拿出来,让某见识见识有什么值得夸耀的。”
见他一脸的怨毒和不服气,王勃摇头失笑,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于是让落霞磨砚,铺开纸张,提笔一蹴而就,众人看去,只见上书云: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
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王勃《落霞》
“好!”李敬业率先叫好道。李峤、苏味道等人也是无不惊叹,纷纷叫好。当此诗传遍满楼,满楼宾客都轰然叫好,叫好声此起彼伏。
苏味道顿时作出评价道:“起首七字‘云想衣裳花想容’,把落霞娘子衣裙,写得真如霓裳羽衣一般,簇拥着她那丰满的玉容。接下来一句‘春风拂槛露华浓’,进一步以“露华浓”来点染花容,美丽的牡丹花在晶莹的露水中显得更加艳冶,这就使上句更为酣满。”
“紧接着,诗人的想象忽又升腾到天堂西王母所居的群玉山、瑶台。‘若非’、‘会向’,诗人故作选择,意实肯定:这样超绝人寰的花容,恐怕只有在上天仙境才能见到!玉山、瑶台、月色,一色素淡的字眼,映衬花容人面,使人自然联想到白玉般的人儿,又像一朵温馨的白牡丹花。与此同时,诗人又不露痕迹,把落霞比作天女下凡,真是精妙至极。好,真千古诗篇也!”
苏味道没说,但众人都明白,与王勃的诗篇相比,如果说王勃的诗篇是天上的太阳,那藤原妹子的诗作简直就是狗窝里的一坨屎,天壤之别,不可同日而语也。
落霞捧着王勃专为她而作的诗篇,惊喜万分,凭着王勃的名气,就算他所作平平,也能带动她的名气,更何况是这样的千古绝唱呢?但在她心里,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王勃是专为她而作的,这便足够了。
落霞的心很乱,很矛盾,她既仰慕王勃的才华,又对他对她所作的事情愤怒不已。说白了这是私与公的矛盾,于私,她未曾见到王勃的时候,便仰慕他的才情,真见着了又心生爱慕,如果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官妓,她会毫不犹豫地选择与王勃长相厮守。
于公,她是西突厥的公主,她必须肩负起报仇并且重建西突厥的重任,而王勃是唐人,并且百般阻挠她的计划,他们是敌人。在这一刻,她的心更乱了。
“快滚吧,别在这儿丢人现眼了!”
“滚回你日本去吧!”
满楼宾客痛打落水狗。
“巴嘎!王勃,某要跟你武斗!”藤原妹子恼羞成怒地道。
王勃绕着自己的长发,闻言,摇了摇头起身。见他文斗不成,便来武斗,满楼宾客无不嘘声。
王勃手摇折扇,迈步走出大门,藤原妹子紧按腰间的唐刀跟上。众人见他们要在庭院比试,也纷纷赶出门来。
王勃闲在地摇着折扇,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藤原妹子按着唐刀站在他对面,眯着眼睛盯着他。周围人头攒动。
此刻天色早暗了下来,周围挂上了灯笼,整个平康坊像贴满了金叶子一样,闪闪发光,金碧辉煌,宛如白昼。
“王勃,你的兵器呢?拿出你的兵器,我们堂堂正正地一战!”藤原妹子见王勃手上只摇着一把奇怪的扇子,没有兵器,喝问道。
王勃合扇,晃了晃折扇道:“这不就是某的兵器吗?”
藤原妹子大怒道:“你这是在羞辱某。”
王勃拍扇故作惊奇地道:“你怎么知道某在羞辱你?”众人大笑不已。
“巴嘎!某要让你后悔!”藤原妹子怒吼一声,按在刀柄上的手忽然消失,王勃目光一凝,侧身闪过。
便见他的一撮发丝轻轻扬扬地飘落下来,接着他身后的几颗紫薇树齐着光滑的切面轰然倒塌,紫薇花漫天飘落。
周围的笑声戛然而止,都没想到这藤原妹子文的不行,武功却如此了得。
王勃拈起肩上的一片紫薇花瓣,闻了闻,看向对面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宛如一把出鞘的唐刀一般犀利的藤原妹子道:“你的功夫还不错,这招应该叫拔刀术吧?”
藤原妹子目光冰冷地道:“你也不赖,没错,这便是我藤原家的拔刀术,你觉悟吧,现在拿起兵器还来得及,方才某只动用了七成实力,这次某要用十成。”
落霞双手捧着胸口,一脸担心地望着王勃,她很想提醒王勃不要托大,但作为一个聪明的女人,她明白男人之间的战斗,不准别人插手,更不准女人插手。所以她只能默默地望着。
王勃笑而不语。见他如此,藤原妹子早按捺不住的怒火顿时如火山爆发一般喷发出来,手按上刀柄,双目霍然一瞪,握着刀柄的手骤然消失。
王勃双眼一眯,仿佛有一股风从他体内喷发出了,将衣袂吹得翩然而动。众人也看不出什么玄妙,只见他身子原地一旋,折扇骤然挥出,便见地上的紫薇花瓣次第掀起,一路通向藤原妹子。
王勃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杀招又一次出现!
藤原妹子面色一变,手中刀猛然一竖,只听铮然一声脆鸣,仿佛有一把无形的兵器与藤原妹子的唐代发生碰撞。
“喝!”藤原妹子忽然怒吼一声,仿佛与之对决的那把无形兵刃破碎了一般,唐刀戛然扫过。
但是藤原妹子也被一股巨力推得倒退数步。等他稳定身形,王勃却已像一阵风一样飘到了他的面前,朝他笑了笑。藤原妹子虽然震惊,但反应却不慢,瞬间一刀就朝王勃的脖子上削去。
但王勃却先他一步,一手按住了他握刀的手,跟他打了一回合太极,顺势将他手中的唐刀绕进了刀鞘中。紧接着王勃手中的折扇便像雨打芭蕉一样啪啪地落在他脸上。他还要挣扎,王勃顺势一跤把他摔将在地,然后一脚踩在他胸口上,甩开折扇,扇了扇,问道:“妹子,服不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