慌忙走近了商铺,人群中心已经传来喧哗之声,隐约可以辨出是在重复喊叫着“不是的!真的不是这样!不是我!”
认出了那个明显处于极度慌乱中的声音,松楼愕然自言自语:“真是那个小气鬼……?”白三珀“啪”的给了它一巴掌,催促道:“你倒是去确认一下是什么状况,不要随便给别人附加奇怪的设定!”
其实是不用松楼专程去确认的。三人一狐没费多大劲就挤进了人群,当铺门口,像是发生了关于估价物品的争吵纠纷。当铺掌柜无辜地站在中间,左边是一个气势汹汹竖着食指的锦衣肥老头子,而被他理直气壮指着鼻尖的,果然就是卖元宵的小摊贩于老四,正茫然无助地呆站着,除了重复“不是的”,作不出别的反应。
“到底是怎么回事……”白三珀焦急地向四周望了望,拉住了一个围观的男人:“请问……发生了什么事?”
“这儿啊?”男人看起来是一个老练的商人,吐字带着商贾特有的圆滑,“这个人带着一个珠子来找掌柜估价,来典当物品的王员外说那珠子是他的。这不,就这样吵起来了。”
“噗……”对于这意外的事故,白三珀苦恼地望着手足无措的于老四,“还真是麻烦……”
“不过,听说啊,”那名商人认真地倒出他方才片刻的见闻,“听说那枚珠子可是稀世珍宝,谁也没见过——那王员外却能说出来历,连夜里、昼里的颜色变化都清楚。依我看,那珠子一准儿是他的了。”
缁兰静静锁紧了眉心,白三珀也是吃惊不小。认真想想,既然如此说来,珠子定当是王员外的才是,可是于老四得珠的经过也是有目共睹,绝不是窃得。这么一来,那么偷珠子的一定是那个“野小子”了?这么说,是他先去王员外家偷走了珠子,然后去偷元宵,被于老四逮住之后迫不得已交出了珠子以求自保,之后毫不知情的于老四拿着珠子去估价,结果偏被王员外当场撞上……那个“野小子”不仅偷元宵,对于财物也是个惯偷?
“这可就不好交代了……”看着哑口无言完全不知该如何反驳的于老四,白三珀也显得十分伤脑筋。在石头上用水留字的人的用意倒是明了了——显然是想让他们去救于老四脱困。可是现在这状况,形势再清楚不过了,又怎么容易就救得出?
缁兰望着不断指责的王员外,显得有些焦躁,忍不住开口提议:“要不我们……”白三珀抬手阻止他继续说下去,缓缓摇了摇头,蹙眉盯着围观中两人的一举一动。
王员外正骂到动情处,指着于老四的鼻尖不断诘问:“你说这珠子是你的,那你说,每个十五夜里,它对着月亮的颜色,是青是红?”
于老四当然无法回答,口中嗫嚅着不成调的解释。王员外冷哼一声,粗鲁地一把夺过他手中的珠子,愤愤骂了声“毛贼”,扯起衣襟扬长而去。那一刹迈出步时的慌乱,当然没有逃过白三珀的眼睛。
“他就这样……算了?”松楼惊讶地半张着嘴,露出口中可爱的雪白小尖牙。这样的结局显然出人意料——王员外没有不止不休争吵,也没有拉他去见官,而仅仅只是抢也似的夺去了珠子,转头就走。
于老四愣愣站在原地,欲哭无泪。围观的人群也在愕然中开始散去。白三珀没有任何表示,像是明白了什么,说声“走了”,也没去管于老四,转头离去。
松楼云里雾里,刚想开口问,只见缁兰已经跟了上去。
“哎,等等……你不准备去问问于老四吗?”松楼跌跌绊绊追上来,顺着白三珀的衣襟窜上他的肩头,喉咙中轻轻振动出疑问,“我们就这样走了啊?珠子已经被抢走了啊!”
白三珀回头望了他一眼,“啪”地打开折扇,一边缓缓摇动着扇面,一边懒洋洋爱搭不理地回答:“他啊——要是知道别的什么,早跟王员外说了。我又不是什么都能管得了。倒是你,昨晚害得我们吃了那么大的苦头,又让善良的于店主惹上这种麻烦……”
“为什么他的事都要算到我头上啊?”
“当然是你的错。要是没出意外,由我们逮住那个贼,会眼见他用赃物抵债,不加阻拦吗?”白三珀一步步不急不缓走着,从容吐出结论,“所以,你想好如何将功补过。”
“补过”?——松楼的思绪因这个词而滞了一滞。再抬起头来时,却见三人已经转了方向,朝着右方巷口走去。它急忙跟上去,正要开口嚷嚷,只见前方倒退着走的罂萝已经向他举起小册子,上面写着清楚的几个大字——
“哥哥快点。白叔叔说要请我们吃炸果子。”
顾不得思考那个“白叔叔”是被谁教坏的,一见到“炸果子”那三个字,松楼欢悦地流着口水扑了上去。
“唔……这儿就是王员外家没错……”松楼认真啃着炸果子,忙里偷闲地抬头瞟了一眼府上的匾额,不负责任地确认了。
“那好,我们进去吧……哎?缁兰?怎么回事?”
缁兰像是刚刚回来,跳下院墙,一脸不悦,回答道:“于老四说王员外被骗了,他手上的珠子是假的。真的珠子还在古桂树那儿。他把它藏在他的家里,说想请我们帮他拿过来。”
“他为什么不自己去拿啊?怎么会是假的啊?”松楼小犬牙咬着炸果子,忿忿不平,乘机瞟了瞟身后的动静。
“他不敢回去吧。当铺掌柜都说好了要出高价买下珠子,他不愿意走开。”
白三珀很理解似的点了点头,吩咐道:“那我们也不用去找王员外要了吧。这么珍贵的珠子,有传说说,吞下这种珠子磨成的粉末的人,就能够长生不老呢。真想试一下。”
话音未落,只听“砰”的一声,后墙有什么重物坠地的声音。白三珀像是预料到了这样的反应,敏捷地喊道“追”,一个小小的黑影在墙内“噌”地消失了,松楼追过去,已经不见他的踪影。回过头,白三珀缁兰已经只留下背影,白三珀回过头,简短喊道:“还愣什么?!古桂树!”
斩断连接马车的马鞍,顾不上说一声,已经向着西郊的方向狂奔而去。平日里就遥远的路程此时更显得难熬。到了坡下,两人弃了马向上爬,远远只见树下小小竹棚中,小小人影惊慌失措回过头,就要朝池塘逃去——
“松楼!”
棕色幼狐此时如同一道闪电,向着前方扑去,在人影消失的一刹那,小狐狸跃过池塘,在草丛中就地一个打滚,“呜”的咬住了什么东西。
“好样的松楼!别让他跑了!”
在小狐狸雪白的小犬牙下,碧如一块圆圆翡翠的小东西,居然发出了人类的声音:“呜……好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