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啊,那里桂花开得好盛……”
松楼也凑了过来,小爪子夸张地比划着,兴致勃勃加入了谈话。
“罂萝想去赏桂花吗?这个季节,不去很可惜哦。”白三珀笑吟吟望着罂萝,悠闲喝了一口茶。
罂萝兴奋地点了点头,脸颊红红的,在纸上飞快写下:“桂花很香的。缁兰哥哥也要去?”
看清了那个小桃心,缁兰一言不发,果断地转头回了里屋。
“缁兰,真是不礼貌……明明只是个小孩子,他到底哪点可取啊?就因为是他把你从笼子里抱出来的?”
残炎早已褪去,处处弥漫着深秋的恬淡气息。小镇空气中奇迹般的含蓄着淡淡桂花的甜香,如梦如幻。在这样美好安静的仙境中,人们欣喜交谈着,谈论西郊那株古桂的盛景。听说那十人环抱的参天大树已经开花,满树如雪的月桂,小小花朵纷纷扬扬,醉人甜香浓若醇酿。这是多年不曾有过的美景,那株古桂已经许久没有盛开得如此放肆,简直不顾一切。
“不过听说那儿人很多啊,”松楼将小小的粉红舌头放进瓷杯,小口舔着茶,“这样的奇景,当然人人都想去见识了。”
白三珀抬手把它拎到一边,倒掉茶水,谈笑依旧:“应该不会有很多人。毕竟花也开了这么些日子,早开始凋零了吧。去看得一分残艳也好。”
忽然,松楼警惕地竖起了耳朵,白三珀抬头望去,半个脑袋畏畏缩缩地贴在门口,年轻的贵公子扒着门框,正小心朝里望着。
“喂,薛亭小公子。”
眼见已经被发现,薛亭耷拉着头挪进门来,红着脸解释:“我是偷跑出来的。姐姐说这里出了个‘糕点西施’,我担心你们发生了什么事才……这个姑娘是……?还有,你们养了狐狸?”
“嗯,给狐狸缠上了,”白三珀眯起眼睛笑着,指了指罂萝,“很遗憾,传说中的‘糕点西施’是缁兰的新娘子,你没有机会了。”
正在喝茶的薛亭“噗”地将茶水全喷了出来。
“果,果然是出了什么事吧?!缁兰在哪里?我记得他只有十六岁啊!”
“当然是开玩笑的。就算是新娘子,也是未过门的,”白三珀笑着递给他一张方巾,“还有那茶你吐了也挺好。忘了提醒你,那个杯子,我家松楼小狐狸刚刚舔过。”
“啊啊啊啊啊啊啊~~~!白老板!你是故意的!”薛亭欲哭无泪,凄然望向松楼,“……是只花狐狸啊……不关在笼子里,它不会乱跑吗?”
松楼不屑地瞥了他一眼,顺着椅子溜了下去。
“跑了倒好,也不用费山楂糖养着了,”白三珀若无其事,重新将茶斟满,“就怕不跑,赖上了。”
薛亭呆呆望着松楼,百思不得其解。罂萝好心地端来了糕点,薛亭急忙受宠若惊地道谢,接过糕点盘。他一边小心地啃着糕点,一边试探着打量起罂萝,弱弱问出口:“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她叫罂萝。”白三珀替她回答。罂萝也笑着点了点头。薛亭有些惊讶,终于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小心翼翼问白三珀:“她……不会说话?”
“嗯,如你所见是个哑美人,”白三珀放下茶杯,“不过听说西郊的桂花开了啊,那棵月桂树。你去看吗?”
“那个,我已经去赏过花了,”薛亭有些不好意思,低头局促地咬着糕点,努力解释,“前几日绛罗祖母就领着我们去了……我问过她叫不叫上你们的……”
“啊,已经去过了啊,”白三珀苦笑着敲了敲额头,“想来也是,绛罗夫人怎么会放过这么美的花。那儿怎么样?”
“的,的确是难得一见的奇异美景,”薛亭急忙回答,“满满一树望不到尽头的银桂自不必说,简直香飘十里,不,百里。树下还有一家卖元宵的小店,这季节正用桂花做馅,生意也十分红火。”
听到有吃的,松楼竖起耳朵,“嗖”地窜到了白三珀的肩头。
“咳……看来非去不可了啊。”
坐在马车中,路途并不近,一路上摇摇晃晃,罂萝到底年纪还小,已经趴在白三珀膝上睡着了,一脸安然,十分惹人怜爱。松楼藏在缁兰肩后——现在想来,狐狸兄妹好像都很喜欢缁兰,真是一件不可理喻的事。
“这几天赏花的人已经少了,前一阵子那才是前赴后继,人人都争着去。树下挤得月桂也赏不好……”
车夫独自唠叨着,又扬起一鞭。白三珀撩起车帘,观赏着山间的野景:“已经走了一个多时辰了啊。不过听说树下的元宵摊子生意很好。”
“当然了,去赏花的,谁不顺便吃碗元宵呀?”车夫回过头笑出声,“摆摊子的于老四也懂得做生意,糖桂花馅的元宵更没得说。不过月桂就开这几天,再过一阵子,想吃都吃不上了。”
白三珀“哈哈”一笑:“那更是得尝尝才行了。不知道桂花是甜是酸?”
“想来应该是甜的才是……”
空气中桂花的醇香越来越浓,令人恍若身处幻境。松楼打了个喷嚏,抬头望去,前方略微凸起的小山坡,一棵巨大的参天之木稳稳伫立,树冠深绿间弥漫着一块块模糊的雪白,而山坡上也已是白若覆雪。
“哎,那就是千年古桂吗?”
罂萝也被香味惊醒过来,跳下马车,松楼跟在她身后,三纵两窜冲上了雪白一片的山坡。少女与小兽的身影衬着盛开的巨大桂树,这情景美若画卷。踩在若雪的地面,罂萝惊喜地回过头,棕银双色的发丝飞舞在空气间。她抬起手,指尖在半空中留下长长荧光——“是桂花!地上全是桂花!”
白三珀欣慰笑着,朝欢悦的罂萝点了点头,与缁兰一同踏上了山坡。脚下是厚厚一层芬芳未泯的残桂,千万粒小小花朵扑在山坡地面,即便如此,依旧柔软又娇嫩,踩上去也寂静无息。参天巨树的树干呈黑褐色,沟壑纵横,十人环抱也不止,一眼望不到顶。树的左侧是一个挺大的池塘,碧玉般的水面浮满了残桂,树下用竹竿架起了一方小小的摊铺,摆有两张小桌,却不见一个人。
“哎?店主……在吗?”
听到唤声,一个中年男人的脑袋从屋后伸了出来:“啊,官人可是来赏花的?”
“是啊,可是这儿……?”白三珀望着冷锅冷灶,有些诧异。
“您要吃元宵?啊,那可真不巧,”于老四懊恼地敲了敲额头,“那野小子又把元宵全部偷走了……咳,真是抱歉,我今晚非逮到他不可!”
听到没有了元宵,松楼立刻从兴奋中安静下来,小耳朵耷拉着,不情愿地“呜”了一声。罂萝也失望地望着空锅,像是期望里面会突然冒出一个个雪白圆滚滚的元宵。
“抱歉!都是那个不知从哪儿来的野小子……他已经连着偷了好几次元宵了,追也追不到,一转眼就没了影,而且只偷元宵,弄得我没法开张,”于老四局促地搓着手反复道歉,显得一筹莫展,“看起来他也只是十多岁,还是个孩子,也不知道家里在怎么教。而且说不定今天也是就算守个通宵也逮不住他……咳,我这也是小本生意,可怎么办是好?”
“偷元宵的野小子?”白三珀忍不住笑出声,“他到底是有多喜欢吃元宵啊?是店主你的元宵太诱人了吧。说起来,听到桂花元宵的魅力如此出众,倒是更勾起了我的好奇心呢。”
“客人说笑了……”
望着苦笑的元宵摊主,白三珀回头望望缁兰,安静笑起来,竖起一根手指,表示他没有开玩笑——
“为了吃到元宵,我们可以帮帮您。他一般什么时候来?说不定,银桂衬着月色,会别有一番风韵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