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神箭的消息当晚就在兽群中传开,狼堡顿时一片欢腾,狼兽们欣喜若狂,兽心振奋,狼嚎兽吼响彻云霄,终夜不息。
第二天风和日丽,似乎昭示着一个伟大的日子,从一大早开始,无数全副武装的狼兽兵们便涌向狼堡,它们排着整齐的队列镇臂高呼,随后围绕狼堡进行了盛大的游行,铿锵有力的步伐让大地微微颤动,欢呼嚎叫声震惊山野,矛兵们手持武器,合着节拍,整齐划一的用矛杆敲击着地面,咚咚的声音好似敲响沉闷的战鼓。
对于狼兽来说,这是一个新时代的开端。
哈默尔率领众兽将,站在狼堡的观礼台上,看着下方黑压压的兽兵队列,心中的感慨油然而生,想当初,祭坛的那场恶战,让自己差点丧命当场,并最终夹着尾巴逃到深山老林里休养生息,如今,总算彻底熬出了头,前些日子的修炼,加上刚刚得到的神箭,复仇大业几乎是没悬念了。
同样的场景,不同的心情。
康成站在哈默尔身旁,看着下面兽头攒动更是思绪万千。不久前自己被终北人逼得走投无路,不得已投奔了狼王,没成想哈默尔并不买账,出于对人类的极度不信任,哈默尔几乎当场拒绝。
后来还是慕阿青急中生智,亮出康成的身份,并以此说服巫兽,最后哈默尔才回心转意,给了康成一个殿前参谋的虚职。
随后,为了稳固自己在狼堡的地位,康成不得不想方设法取得哈默尔的信任,因为若不能取得狼王的重视,生活着群兽中,随时都有丧生兽腹的危险,届时,就算狼王想干涉也无可奈何。
更何况,康成已经将自己的命运同狼兽紧紧绑在了一起,他要借助狼兽的力量复仇,为此,他必须要先帮助狼王壮大,如今是一损俱损,一荣俱荣。
在狼堡安顿下来后,康成同下属们住进狼山底层的在一个山洞,与低级狼兵为邻,他们要时刻提防那些野兽的袭扰,因为在它们眼里,人类只有两个身份,一是敌人,二是食物。
所以,即便哈默尔已经同意收留康成,但一行人在兽群中的日子过得并不轻松,尤其到了夜晚更是提心吊胆,甚至在同终北人对阵时都没有如此累。同终北人交战,可以抛开顾忌全力拼杀,而在狼堡却不同,此刻,康成他们算是寄狼兽篱下,就算受到对方侵犯,也不能真同对方翻脸,大多时候只能打碎牙往肚里咽。
人员失踪的情况时有发生,后来大家不得不成群结队的活动,连去厕所都搭伴,这让康成一度怀疑,自己当初投奔狼堡的决定是否正确。
后来,慕阿青根据当前的形式,建议康成尽快提高自己在狼堡的地位,若想在狼兽中生存下去,一是让狼兽意识到你比它们强大,但现在看来这种想法有点不切合实际。而另一个方法则是通过狼王获得更高的地位,虽然对于狼兽来说,这种地位通常是靠厮杀获得的,但他们是人,可以打破兽规。
狼兽的等级观念森严,一旦你取得高位,其他低级的狼兽自然敬而远之,但有别于人类的势利眼,狼兽只不过是出自它们的本能。
所以当得知狼王正大肆派狼人进城内搜寻羿箭的消息后,康成直接找到哈默尔,为寻找羿箭指明了正确的方向,让康成惊喜的是,没成想这么快就有了收获。
关于羿箭的信息,是来自蜿蜒仲实的故事,在康成很小的时候,蜿蜒仲实常常给康成讲北疆的历史和传说,仲实翻阅了很多关于羿箭的书籍,最后推测,羿箭应该就藏在黑水河边某户渔民家里,可惜那时候康成对这东西并不感兴趣,而永庆和永福哥俩只想安安稳稳的过日子,不想生半点事端,所以,蜿蜒仲实的猜测并没引起注意,大家只是当故事听,没想到竟在最困难的时候帮康成扭转逆境。
哈默尔得到羿箭,喜出望外,连夜便封康成为左护法,这在狼兽中是极其显赫的地位,任命由哈默尔亲自宣布,其他狼兽自然不敢有疑义。
其实,哈默尔给予康成这么高的地位有它自己的打算,先前狈萨格就说过,羿箭为仙家宝贝,他们这些妖身大概是触碰不得的,当那名带回羿箭的狼人,完完整整的描述了在墓穴中发生的事之后,听得在场的兽将不由得后背发凉。
哈默尔这才意识到康成的重要性,否则,就算是得到羿箭,对它们这些狼兽又有何用?给予康成极高的地位,有助于更好稳住这名有着强烈复仇欲望的人类,届时,如果真发生同三足乌正面交锋的情形,或许还要依靠这名人类驾驭羿箭,给三足乌最致命一击。
康成被重用,自然让那些跟着他的下属十分开心,大伙的生存状况立马扭转,住所也随之搬到狼山上层的石屋,虽然还是不比家里,但毕竟不用担心那些畜生的袭扰了。
随后,大伙开始积极的操练起来,因为照目前情况来看,离复仇的日子应该不远了。
果然,几天后,狼王在狼堡大厅召集众将,开始商讨全面复仇的计划。
到如今才算是万事俱备,剩下的只是何时开战的问题。狈萨格想到了委二爷提供的秘密,此刻刚刚进入六月,距离那个特殊的日子还有将近两个月的时间。
康成则向狼王说出自己的建议:“若要击败乌拉人,应该先砍去他的手和脚,只有这样做我们的胜算才更大些!”兽将们洗耳恭听,它们基本上只知道干,但对于谋略毕竟比人类差得多。
“现在,终北人和富察氏,显然是乌拉人的手和脚,”康成分析到,“终北人同乌拉人狼狈...”康成说到这看了看狼王和狈萨格,下意识的停住了,他发觉到自己说错了话,哈默尔不以为然,示意他接着往下说。
“终北人同乌拉人沆瀣一气,为非作歹,这其中以乌拉人为主,终北人为辅,如果我们出其不意的攻击终北人,乌拉人应该不会马上就全力协助,三足乌更不会离开圣山助阵。
消灭终北人后,再消灭乌拉人的钱袋子和粮仓----富察氏,等只剩下孤立无援的乌拉人时,对于我们复仇来说,就容易多了!当然,还有高车族的铁矿。”
一番条理清晰的分析,让哈默尔十分佩服,众兽将也是热血沸腾,有兽将偷眼瞄着康成,心中暗暗感叹人类的诡计多端,但更多兽将已经兴奋得嚎叫起来,摆出一副大干一场的架势。
同狈萨格商量后,狼王决定按照康成的计划行事,因为对于它们来说,康成显然更了解人类,知己知彼的道理,巫兽也懂。
两天后,狯坦首先率领数千狼兽兵团,气势汹汹扑向高车族和肃慎人的部落,可怜这两个小部落,自出娘胎也来没见过这种全副武装的狼兽兵团,只是远远的看见,就被那些兽兵的气势吓破了胆,高车和肃慎,在几天功夫内先后灭亡。
许多兽兵终于尝到了传说中的胖子的味道,这也在北疆引发一股减肥热潮。
“长得太胖,容易成为狼的目标!”
博诺奉命率领另一只军队沿东北方向进军,直接攻打终北人的老巢。
康成同时向狼王请命,想率部随博诺将军前去,哈默尔一开始不同意让康成亲自上脚,但终究架不住康成的苦苦哀求,狼王知道康成对终北人的仇恨,对于报仇的迫切感,没谁能比狼族有更深刻的体会。
结果,博诺的两万狼兽兵如摧枯拉朽般将终北人打得无招架之力,处于动物的本能,终北人的驯鹿一听到狼的嚎叫,立马四下奔逃。
因为博诺将军事先安排好了,只要见到终北人的驯鹿大军,所有的狼兽首先要扯开嗓子嚎一顿,谁都不得违令。“要将他们心底的恐惧唤醒!”博诺牢牢记得狈萨格的话。
虽然终北人并不在乎狼嚎,但他们胯下的驯鹿却害怕,说来这世上,至今也没有不怕狼群的食草动物。
结果不到半个月的时间,狼兽兵团横扫终北人的地盘,连黎冒东原来的老巢速末屯也被占领。康成如愿兑现承诺,救出速末屯被俘的同胞,当然,也包括当初放走他的那名蜿蜒女人。
随后康成率领人马,偕同狼兽兵直扑黄旗堡,最终的时刻,总算是来到了。
黎冒东已经得到报告,突然壮大的狼兽让他深感意外,一直以来,他几乎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如何对付人的方向上,虽然之前也有报告说起狼兽的袭击,但那一直是小规模的骚扰,他并没放在心上。
直到几天前,从速末屯逃过来数十名惊魂未定的属下,当听完他们绘声绘色的描述完狼兽兵团时,黎冒东意识到,这次麻烦似乎有点大。
其实这段时间黎冒东心情一直就不好,虽说他取得了终北人历史上最辉煌的胜利,但他对眼前的战果却高兴不起来,甚至有种窝囊感,对他来说,这胜利像块烫手的山芋,拿着烫手,但扔掉又可惜。
回想起在速末屯的日子,对现在来说简直是天堂,那时生活无拘无束,无法无天,而现在则像一头野兽被关进了笼子,每天一睁开眼睛,就要面对各地数不清的请示、批文,各种繁杂的政务,简直压得他喘不上气来。
而且他现在的统治也不稳固,蜿蜒人和黑水人最近开始联合到一块儿反抗,那些人每隔几天就会发动一些出其不意的袭击,常常是这边事态刚平息,那边却又露出骚乱的端倪。
如此这般,搞得他疲惫不堪,也让他更加怀念在雪原的日子,那时虽然地盘小,统治的人少,但活得自在,手下人更是对自己尊敬有加。
可占领区的人们却明里暗里称他为“黎冒脓”,虽然他曾为此杀过一些人,但这反而更加激发了百姓的斗志。
就在几天前的一个早上,士兵发现在圆石殿的外墙上,公然被人用醒目的红色颜料写着“黎冒脓”三个大字,这顿时引发了黄旗堡百姓的围观和哄笑,从那天起,百姓就开始将“圆石殿”称为“冒脓店”。
还有哪位舒禄格格,自己想尽方法讨其欢心,但始终没有半点效果,同样是在几天前,黎冒东终于失去了耐心,那天晚上趁着酒劲强暴了舒禄倩,本来就是自己明媒正娶的老婆,结果半年之久自己连边都没碰到,这让黎冒东越想越窝囊,好比一只饿狼,在面对一只软弱的绵羊时,虽然有满脑子的想法,但却毫无办法,这真是天大的笑话。
“我真他妈受够了!”他咆哮到。
让他出乎意料的是,就在第二天早上,仆人却发现,舒禄倩和九画主仆二人已经一同吊死在房间内,这让黎冒东郁闷了好几天,更让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失败感。
都说胜利能带给人成就感,要说黎冒东取得的胜利不可谓不大,可他就是感受不到半点成就,反而被这种所谓的胜利拖累得身心疲惫,深深感觉生活得不如原来开心,而下属的勾心斗角,互相争权夺利,也让他觉得心寒。
天下所有的纷争都来源于利益!虽然没看过多少书,黎冒东竟然悟出了如此深刻的哲理。
得到狼兽兵团横扫雪原的报告后,他决定亲自上阵,好久没有痛痛快的与敌人面对面的冲锋交战了,相对于那种勾心斗角,黎冒东更新欢这种正面的交锋,一切都在明面,没有诡计,不用提防。
黎冒东迅速将附近几个牧场的兵力调回黄旗堡,随后率领驯鹿大军,向狼兽军团杀来的方向迎了上去。
双方在蜿蜒同终北人曾经的边界处相遇,两军对阵时,黎冒东吃惊的发现康成居然率领人马站在对面,说起来那张脸,还是自己的杰作,但此番见面,却不知会发生什么。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康成盯着黎冒东眼里快要冒出了火,对峙片刻后,终北人率先发动攻击,但刚一攻击,终北人就发现胯下驯鹿明显露出胆怯,它们闻到了野兽的气息。
康成并没急着回应,他静待好戏上演,之前,已经亲眼见识好几次了。
在终北人冲到双方空地一半距离时,狼兽们突然扯开嗓子嚎叫起来,顿时狼声鼎沸,震耳欲聋。结果,终北人的进攻队伍像汹涌的潮水,在推进过程中好像猛然撞到了岸边的礁石上,攻击戛然停止,驯鹿听到狼嚎后纷纷停滞不前,随后调头逃窜,并将背上的骑手甩在地上,还有被逃窜的驯鹿驮着跑出好远,不得不自己跳下来,终北队伍大乱。
骑兵转眼变成步兵,让终北人狼狈不堪。
黎冒东在自己那头灰白驯鹿刚掉头时便手起刀落将它宰掉,看着自己心爱的坐骑倒在地上,黎冒东心里涌起一股悲壮,他知道终北人的末日恐怕就在眼前了。
黎冒东擦净弯刀上的血迹,向手下吼到:“终北的爷们从不知道什么是后退,现在那些杂种主动送上门来了,跟我往前冲,一起去打野味!”
说罢,黎冒东手持弯刀,徒步冲向士气高涨的狼兽兵团,其他终北人喊着口号紧随其后。
终北人心里明白,此番战斗生还希望渺茫,便索性抛开杂念全力迎敌。
狼兽兵团也随即发动攻击。
短兵交接,双方终于厮杀到一处,展开血腥的绞杀战。
数名终北士兵合力砍杀一只狼兽将,若干狼兵撕扯一名终北人,战场上随处可见这种血肉横飞的场面,人喊声,狼嚎声混杂在一起,这是世间难得一见的人兽对决。
结局其实从一开始就已经注定,终北人的这种冲锋同自杀没有任何区别,不同的是,自杀或许死相好看些,眼下被狼兽杀死,或许连完整骨头也不会有。
面对这种绝对劣势,黎冒东没有表现出一点胆怯,反而有些兴奋,这样的场面让他大呼过瘾,一把弯刀舞得虎虎生风,竟然接连砍翻围攻他的狼兵。
但这场战争的结局无法靠他的一己之力扭转,终北人陆续被狼兽兵杀死,倒在血泊中,而康成,此时仍然领着属下在观看,他静候着最后时刻的到来。
在黎冒东举着弯刀,公然徒步迎向狼兽兵团的那一刻,深深震撼了康成,他不得不感叹黎冒东的硬骨头,“确实是个汉子!”康成暗挑大拇指。
很快,战斗接近尾声,终北人除了逃跑一小部分外,基本被狼兽歼灭,只剩下黎冒东和几名终北将领在狼兵的包围圈里,还在做着拼死抵抗。
康成不想黎冒东被别人杀死,他拔出宝剑走进包围圈,黎冒东见康成进来,报以鄙夷的眼神,然后恶狠狠的往地上啐了一口。
“竟然同畜生为伍?”黎冒东嘲讽地说,“我黎冒东,宁可死也不会这么下贱!”
“你他妈简直就不是男人!”站在黎冒东身边的蛤蛄琭骂到。
康成并不在意,他笑呵呵地说:“嗯,骂的好,我确实下贱,但高尚的都战死了,只剩下我们这些下贱人!你说怎么办?”
“还记得我说过会亲手杀死你吗?”康成问黎冒东。
黎冒东听后却哈哈大笑:“当然记得,不过我觉得你似乎应该感谢我才对,说起来还是我让你变成真男人的!”说罢他看着康成的脸,“嗯,怎样,要不你现在就跪下谢我!”
蛤蛄琭听后在一旁附和着大笑起来,“羊蛋脸大人!”
笑声停止后,黎冒东举起已经豁了口的弯刀:“要还算是男人,你就接受我的挑战,这是咱俩人之间的恩怨,咱俩一对一的决斗!敢不敢?”他向康成挑衅到。
“好啊,我接受你的挑战,”康成很爽快的答应了,说完,他手持宝剑走向黎冒东。
黎冒东心中大喜,论单打独斗,他几乎不惧任何人,见自己的激将法奏效,他暗暗得意,“死前能亲手宰掉这家伙,也算是不错的收获!”
没想到,他刚举起弯刀准备冲向康成时,康城身后的一名武将突然射出一箭,正中他的胸膛,黎冒东手捂着胸口倒了下去:“你无耻,竟然采取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康成哈哈大笑到:“想成功,当然救要不择手段!再说了,这还不是跟你学的吗,想想当初你是怎样杀死你老子的?”
黎冒东倒地后,属下乱箭齐发,蛤蛄琭身中数箭而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