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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枫桥月色

湖面上,大小渔船往来如梭。小船的时快时慢,灵活地避让着渔船。渔民们只穿着短裤,露出古铜色的皮肤,虬结的肌肉泛着油光。每当看到站在船头的龙家兄妹,不是晃晃篙子,就是振振桨叶,不少年轻人还打上一声响亮的唿哨。甚至,有一个小伙子隔船抛过一条二三尺长的白鱼,让兄妹俩招待客人。

龙静雨潇洒地抱拳还礼。这几天,兄弟俩知道龙家是太湖的鱼伢子,太湖所有的鱼虾都要由龙家向外来买鱼的客户定价发卖。当然,过了捕鱼的旺季,龙家就要担负渔民们的衣食。但是,没有想到,龙家和渔民的关系竟如此融洽,简直就是亲如一家。

一个多时辰后,小船靠上了湖岸。四个人纵身跃上湖岸。龙静雪道:“三哥,六弟,在这里上岸离枫桥镇最近了,就算绕点远也就二十来里的光景。用不着着急,中午的时候也就到了。”因为多了一个六弟,龙静雪的心情一直特别舒畅。

龙静雨拱手道:“三哥,六弟,家里有事,就恕不远送了。日后有功夫了,我们一定到枫桥镇,我们兄弟再好好聚一聚。”

兄弟俩抱拳当胸,道:“一定。”

龙静雨道:“一路保重,后会有期。”

项承志道:“后会有期。”

已经走出了一百多步,只听龙静雪大声呼喊:“三哥,六弟,有什么为难的事一定不要忘了我们啊!”

项继先转身用力挥手,高声道:“四哥,五姐,你们回吧!有机会我们一定回来。”一直看着兄弟俩的身影彻底消失,龙静雪才怏怏不乐地上了小船,兄妹俩返回洞庭西山。

两年前,兄弟俩在牛景先的带领下,凄凄惶惶地离开了枫桥镇。当时,家逢巨变,眼睛的尽是凄风冷雨。而现在,天高云淡,稻谷飘香,入目之处,心旷神怡。

当初,被王宾救到枫桥镇的时候,直接躲到了王宾的家里,对枫桥镇的路径几乎一点也不知道。又离开了两年有余,哪里还记得路径?只记得那天走到枫桥时,听到了寒山寺的钟声,牛景先曾经苦涩的吟诵张继的那首“枫桥夜泊”:“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如泣如诉,令人心酸。

兄弟俩在枫桥边上的茶棚坐下来歇脚。枫桥桥面近四丈,横跨在江南河之上。在河渠如织的江南水乡,象枫桥这样的弹孔石拱桥随处可见,平凡已极。枫桥本名封桥,“枕漕河,俯官道,南北舟船所出。”因为是水路要塞,每天天色一晚就要锁桥封路,商旅禁行。当年,张继落第回乡被阻桥下,愁苦之中,留下笔墨。自此以后,文人墨客便纷至沓来,欣然命笔。但对久居于此的居民来说,这不过是一座石桥,连通两岸,方便了他们以及子孙们。不过,几年后,这种宁静安详就随着永乐皇帝迁都北京而喧闹起来。九边重镇,天子帝都,需费何止巨万。浚河,造船,江南河上舳舻相继,帆桅如云。

枫树最不耐潮湿,所以多生在山中。张继笔下的江枫并不是枫树,而是江南水乡最常见的乌桕树。每到深秋,霜叶如火,与枫树一般无二。这倒不是张继孤陋寡闻,而是借枫叶之红以喻乌桕之色,相得益彰,更增才情,倍添诗意。

兄弟俩看着好象熟悉而又非常陌生街巷,一边喝着大碗茶,一边努力回忆。不敢打听,也不能打听,说不上哪里就隐伏着朝廷的爪牙,嗅到一星半点的异味,就会恶狠狠地扑上来,把兄弟俩撕得支离破碎,尸骨无存。好一会儿,项承志向项继先点了点头,付了茶资,向镇子里走去。

兄弟俩慢慢的走着,仔细地端详着每一个院门,每一段围墙。几乎是穿镇而过,兄弟俩又折回来,一家一家继续端详。终于,兄弟俩在一家略显破旧一点的门前停下来。犹豫了好一会儿,轻轻扣动了门环。

“谁呀?”门里传出来一个女子的声音,略带着一丝丝的暗哑。

错了?兄弟俩一惊,只好硬着头皮道:“末学晚辈特来向光庵先生讨教琴技。”

“哦,请您等一下。”

天啊。兄弟俩长吁了一口气。王宾喜欢清静,所以儿女都不在身边,哪里来的女人?而且,听声音年纪并不大。究竟是什么人?兄弟俩不禁面面相觑。

“外面是谁啊?”等了一会儿,里面有人问道。声音苍老,十分熟悉。

兄弟俩惊喜不已,齐声道:“和尚伯伯!”

“两个小猴崽子,怎么比我这个老手老脚的老东西还慢啊!”又是责备,有事爱怜。

哗啦,吱呀,门一开,出现了一个形容枯瘦的老和尚,正是和尚伯伯。兄弟俩怎么也没想到和尚伯伯也会回到这里,而且先一步到达。一步跨进了大门,扑进来老和尚的怀里。

不用说,老和尚就是叶希贤,也就是隐身云门寺的和尚伯伯。叶希贤爱怜地抚摸兄弟俩,喃喃地道:“又长高了,又长高了。”其实,分离不过半个月而已,哪里会有什么变化。

这功夫,只听有人笑道:“怎么?有了你和尚伯伯就要你王伯伯了?”

王伯伯!兄弟俩听到了久违的微微有些发颤的声音。一年来的分别,魂牵梦绕,多少次在梦里见到,甚至泪湿枕巾。兄弟俩怔怔望着王宾。花白的头发还是梳理得一丝不苟,已经有些发白的长衫干净整洁。眼睛还象三年前那样的明亮,慈祥,睿智。望着,望着,两行清泪不知不觉地流下面颊。

王宾摇着头,笑道:“哭什么?傻孩子!”

兄弟俩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有些哽咽地道:“王伯伯。”

“起来,起来。快起来!”王宾走上两步,一手拉起一个,左看看,右看看,右看看,左看看,点着头道:“变了,真的变了。壮实了。”

抹了一把泪水,项继先道:“樵夫伯伯呢?他没有来吗?”

叶希贤道:“我们是分开走的,估计这一两天也就到了。”

王宾道:“走,进屋去。站在这里象什么话?”

走进了屋里,简简单单,一如往昔。只是多了一个素服的少女,正在往桌子上摆设茶具。刚才在院子里应声的一定就是这个素服少女吧。见到几个人进来,肃手退到一旁。

王宾轻轻叹了一口气,道:“老叶啊,还有承志,继先,来,赶紧坐。”

几个人刚刚坐下,一个素服走到桌旁,捧着茶壶斟茶。

项继先不禁一愣,原以为是那个摆设茶具的素服少女。不过,他马上发现自己错了,摆设茶具的素服少女还站在王宾的身后。忍不住多看了两眼。两个少女都是眉目低垂,脸上隐现着淡淡的忧伤。模样也相差无几,不过,他很快就发现了不同,斟茶的素服少女眉尖微微下弯,而摆设茶具的素服少女的眉尖稍稍上扬。原来是一对姐妹呀。她们是谁?

项继先坐在王宾的下首。王宾道:“继先,你和承志坐到一面。”项继先一愣,但还是依言坐到了项承志的肩下。王宾招呼两个少女,道:“你们姐妹也来一起坐吧。”斟茶的素服少女目光里闪现着犹豫,捧着茶壶没有动。

王宾叹了一口气,道:“其实你们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叶希贤也微然颔首。兄弟俩眼中透出惊讶。而两个少女眼中充满了疑惑。

叶希贤道:“凌霜,傲霜,来,坐吧,他们兄弟不是外人——戴拾遗戴公的公子。承志,继先,这姐妹俩是铁兵部的女儿。”戴德彝生前的官职是左拾遗。而在建文一朝,姓铁的兵部尚书只有铁铉一人。原来她们是铁铉的女儿。一定是王伯伯又救了她们姐妹。同病相怜,姐妹俩也搬了凳子坐了下来。

其实,叶希贤也是昨天晚上才到王宾这里,一路上旅途劳顿,草草地洗漱了一下就睡下了,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刚刚用过了饭,还没有说上几句话,兄弟俩就到了。

分别三年,昨天见到了叶希贤,知道了兄弟俩有名师传艺,欣喜不已。当知道兄弟俩是先一步离开若耶山的时候,却还没有到达,不禁担心起来。当看到兄弟俩的真真切切地坐到面前的时候,虽然没有喜极而泣,但也问这问那,象一位老婆婆一般絮絮叨叨起来。

用过了午饭,王宾恢复了以前的宁静与淡泊,捧着一壶茶,和叶希贤走进了书房。兄弟俩帮着姐妹俩涤洗碗筷,然后一起来到王家后花园里的小亭里。王宾的花园与其说是花园,不如说是百草园,其间的花木,王宾种植的不足一成,其余的都是自然生长,王宾也就由着它们自生自灭。

姐姐凌霜性格娴静,很少说话,总是静静地听着。倒是妹妹傲霜比较爽朗,很快,兄弟俩就知道了姐妹俩的怎么来到枫桥镇的。铁铉遇害后,妻女全部被发放到教坊司。教坊司也就是官妓。一旦被籍没为官妓就是沦入地狱。姐妹俩打定主意,一被押到教坊司就开始绝食。任凭老鸨子和龟奴辱骂鞭打,也不说话,也不屈服,就是闭目等死。眼见着就奄奄毙命,来了一辆小车,把姐妹俩拉了出来,一直送到枫桥镇王宾的门前,扔下一包银子就走了。

哦。原来她们不是王伯伯救的,那又会是谁救的呢?能从教坊司里把人救出来,那可不是仅仅使银子那么简单。究竟会是谁呢?什么人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想不明白就不去想。姐妹俩来到王宾这里才两年多一点,自从进了这个院子,就再也没有迈出大门一步,对外面的事情一无所知。兄弟俩每说一件事,一件风物,都令姐妹俩欣喜不已。

日落黄昏,王宾和叶希贤才钻出了书房。发现小房间里冷冷清清,厨房里也是清锅冷灶。孩子啊,到底是孩子啊。两个人相视苦笑。突然,叶希贤竖起一根手指,轻轻嘘了一声,道:“听。”王宾仔细一听,是琴声,道:“后花园。”

王宾的后花园没有讲究的月亮门,只有一道柴门相隔。站在柴门,就看到项承志正在抚琴,三个人在静静地听着。王宾摸着饥肠辘辘的肚子,笑着摇了摇头。叶希贤轻轻叹了一口气,点了点头。牛景先当然明白。姐妹俩出了教坊司,就到了王宾这里,难得一次欢颜。今天好容易有了年纪相仿的玩伴,就由着他们吧。五脏庙荒就先荒一会儿吧。

余音袅袅,三个人还沉浸在琴声里。过了一会儿,凌霜幽幽地道:“你们饿不饿啊?”

哎呦,傲霜一下子跳起来,道:“姐姐,你怎么不早说?”

凌霜道:“人家也是才感觉到嘛。”她这一说,兄弟俩也有了饥肠辘辘的感觉。抬起头,柴门外,两个苍老的身影正慢慢地往前面走。

也不知道他们等多长时间了。傲霜调皮地吐了一下舌头,道:“快点吧,两位伯伯可能早就饿了。

项承志麻利地收起古琴,四个人一起进了厨房。在若耶山的时候,兄弟俩也是经常做饭,但也只是由生到熟而已,根本谈不上什么滋味。后来,在莫心柔的调教下,厨艺才大有长进,虽然登不得大雅之堂,倒也可尝可品。很快,四碟小菜和一盆米饭端进了客厅。

桌子旁,只有叶希贤一个人坐在那里。傲霜道:“王伯伯呢?”

牛景先一笑,道:“打酒去了。”

话音刚落,有人在院子里叫道:“老叶,你看谁来了?”声音里透着惊喜。屋里的人都是一愣。项继先最先反应过来,头一个冲出去,高兴的叫道:“樵夫伯伯!”

已经有些昏暗的院子里,王宾正拉着一个头陀往里走,项继先显示一愣,马上明白过来,一把拉住头陀,道:“樵夫伯伯,您怎么也出家了啊?”

乔装为头陀的牛景先道:“这样有什么不好?不打柴就和你们的和尚伯伯一起伺候佛祖。”

项继先才不会信,牛景先的嘴上虽然不说,但是对佛主一向颇有腹诽。乔装成头陀不过是为了好赶路。毕竟一个樵夫穿乡过镇,匆匆的赶路,不引起别人的注意才怪。不过,人已经平安到达了,这一切也都不重要了。老少七个人团团围坐,笑语声声,其乐融融。

酒不香,却甘甜如蜜。

菜不香,却可口得胃。

简单的酒菜,几个人吃得津津有味,直到更鼓三声才尽兴而散。

端木豪虽然对兄弟俩十分满意,但是还是有些惋惜,懊悔没有早两年遇到兄弟俩。听了这话,兄弟俩笃信笨鸟先飞,勤能补拙。自从学艺开始,就和三更鼓五更鸡叫上了劲,风雨不辍。

也许因为是家逢巨变以后第一次这么高兴,姐妹俩也陪着喝了几杯,有点晕晕乎乎,一夜的酣睡,竟没有听到鸡鸣。甜梦里,听到了隐隐的琴声。一开始还是以为自己是在做梦,但很快就想发觉不对,这琴声很真实,不是在梦里。

眼帘一撩,眼前一片天光。哎呀,自己怎么会这样贪睡!一推旁边的妹妹,道:“快起来!赶紧做饭啦!真丢人!”姐妹俩急急忙忙爬起来,草草洗漱了一下,到厨房去做饭。看看书房里一点动静也没有,知道三位老人还没有起床,松了一口气。隔着窗户就能看到花园里的兄弟俩一个坐在小亭里抚琴,一个在草木间闪展腾挪,剑影飘忽。

饭菜刚刚出锅,卸去头陀装束的牛景先走出了书房,点着头,道:“两个丫头起得好早啊。”

凌霜道:“打扰樵夫伯伯歇息了。”

牛景先摇着头道:“年纪大喽,不行喽。”一边说,一边走出后门,看项氏兄弟抚琴练剑。傲霜低低地声音道:“听继先哥哥说,他们一直和樵夫伯伯生活在若耶山上,他们就是在若耶山下碰到他们的师傅的。哎,姐姐,那个若耶溪是不是就是西施浣纱的地方啊?那的风景一定很美。”

凌霜轻轻地把菜盛到盘子里,道:“物华天宝,地杰人灵。好山好水才能养育风华绝代。”盛好菜,凌霜道:“妹妹你去叫项家哥哥,我去请王伯伯和叶伯伯。”

“好咧。”傲霜拍了一下手,转出后门,向小亭走去。她可舍不得惊动着悠扬的琴声。

刚刚靠近小亭,忽然觉得耳鼓有些刺痛,就象被针扎了一下,不禁哎呀一声。

铮,琴声一停。眼前寒光一闪,冷森森的剑锋抵住了傲霜的咽喉。傲霜哪里见过这阵势,瞠目结舌,一下子僵在那里。项继先后退一步,撤回秋水寒,画了一个优美圆弧,寒光敛入背后的剑匣里,抱拳道:“对不起,铁姑娘。”

傲霜一口气噎在喉咙里,用力拍了两下才缓上来,道:“你们可吓死我了!”

项继先道:“我们兄弟心意相通,琴剑一体。以后铁姑娘有事有事离着远一点喊一声就行了。我哥哥抚琴时全靠耳力,一旦误伤了姑娘就不好了。”

傲霜总算定下了心神,哦了一声,道:“好,我记得了。早饭做好了,我们去用饭吧。”

项承志已经收拾好了遏云行,向傲霜歉意的笑了笑,道:“有劳两位姑娘了。”

傲霜还有些不自然地,勉强笑道:“项大哥不必客气。”

三个人回到客厅的时候,凌霜已经服侍三个老人坐好。看见几个进来,王宾叫道:“来,孩子们,吃饭。”客气了一下,兄弟俩在王宾的左下首,铁家姐妹坐在了右下首。

王宾家里有一些田产,都租种给了佃户。说到底,他还是一个读书人,也没有和佃户们约定田租,多少全凭佃户们自愿。佃户们知道他是一个读书人,但为人正直,高不媚,贫不欺。赶上了好的年景,佃户们就多送一些。碰上收成不好,即使多送,王宾也会退回一些。所以,王宾常年也是粗茶淡饭。王宾戏称自己的住所为“回也居”。取“一瓢饮,一箪食,居陋巷,回也不改其乐。”

用过了早饭,铁家姐妹收拾下去,捧上来茶水。多日埋在心里的疑惑是在是忍不住了。听了兄弟俩的话,牛景先叹了一口气,脸色凝重地道:“那一天在平水镇碰到了一个走方郎中。”

走方郎中?摇铃的走方郎中在平水镇上天天有啊,有什么可怕的?转念一想,不对,牛伯伯可不是那胆小怕时的人,冲口道:“是朝廷的密探?”

牛景先沉重地点了一下头,道:“兵科给事中胡濙。”

叶希贤道:“我知道他,建文二年的进士。武进人,生而白发,弥月乃黑。二十几岁就中了进士,是个奇人啊!”

项继先撇了一下嘴,不屑地道:“软骨头!”

王宾不无忧虑道:“看来朝廷的人已经开始找了。”叶希贤沉沉地叹了一口气,低下了头。

牛景先挥了挥手,道:“你们去练功吧。”

王宾向铁家姐妹道:“你们也不要陪着我们这三个糟老头子啦。你们一起陪着他们兄弟到镇边的小树林里练功去吧,那僻静。”

铁家姐妹福了一福,道:“是。顺便采一些野菜和草药。”王宾也颇精通一些医术,也常施术救人,只是救人,却很少收钱。用的草药也是自己采制。听了姐妹俩的话,王宾笑着点了点头。

王宾所说的树林就是寒山寺外的一片树林。寒山寺始建于梁代的天监年间,本名“妙利普明塔院”。大唐贞观年间,著名的诗僧寒山和拾得来到这里主持寺院,遂定名“寒山寺”。塔院楼阁掩映于苍枝翠叶之间。历经千年风雨,屡废屡兴,钟声悠悠,香火绵绵。

透过树林间的缝隙,隐约可以看到寺院的院墙。找到一块平整的石头,项承志先坐下来,褪下琴囊。十根手指平按住琴弦,仰起头,双目微合,缓缓吸了一口气。十根手指猝然地一拉,嗡然一声,姐妹俩的心也随之一震。眼前寒光一闪,项继先的秋水寒也悄然出鞘,随着叮叮咚咚的琴声,幻化出一片一片的冰绡寒气。

本来是要采一些野菜和草药,当看到项继先矫捷如猿的身法竟舍不得离开。看了半晌,傲霜轻轻叹道:“姐姐,要是我们也有这样的武功多好啊。”

凌霜抬起头,望着似乎静止的白云,喃喃地道:“学呗,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

傲霜点着头,道:“那好,我就和继先哥哥学。”

凌霜道:“当然。”

大约有一炷香的功夫,古琴的余音在树林中悄悄飘散,项继先的秋水寒划出一道光幕,向上一立,双手抱剑,脸庞微微发红,鼻翼额角也浸出细密的汗珠。不过,还是令铁家姐妹好生羡慕。看着项继先把秋水寒缓缓入匣,傲霜走上去,道:“继先哥哥,把你的宝剑借我看看。”

她的语气平和,却十分坚定,不容置疑。项继先犹豫了一下,把秋水寒捧给了傲霜。傲霜捧着秋水寒,就象捧着绝世瑰宝,几乎是一寸一寸挪着走到姐姐的面前。傲霜捧着剑,凌霜水葱般的握住剑柄,轻轻一拉,秋水寒竟纹丝不动,一愣,抬眼去看项继先。项继先双手抱膝,倚在一棵大树下,正一动不动地望着云天。看了一眼妹妹,凌霜抿了一下圆润的樱唇,握紧剑柄,用力一拉,喀,剑柄缓缓滑出风磨铜的吞口。光华耀目,姐妹俩不禁眯起双眼,好一会儿才努力睁开。眼前的秋水寒亮白如雪,宛如一条静卧的银龙。仔细端详,锋锷间隐隐有一道蓝线,游移不定,散发着森森寒气

“好剑啊,好剑!”姐妹俩虽然对剑虽然一窍不通,但是还是不由自主的发出赞叹。

姐妹俩正啧啧赞叹,项继先幽幽地道:“你们还是和哥哥学琴吧,学剑太危险。:”

一听他这话,傲霜小嘴一撇,道:“咋了?我们就不能学剑?就许你们男的学啊?”她一连串的反问,项继先立刻哑口无言。是啊,师傅莫心柔不也是女的吗?自己就曾经看过莫心柔将秋水寒运用的得挥洒自如,出了力道之外,简直和端木豪一般无二。

嗡,项承志拨了一下琴弦,轻笑道:“恭喜啊,老兄弟,你有徒弟了。”

他这话一出口,项继先噌地跳起来,大声道:“你不就是三哥吗?神气什么啊?”其实,他只比龙静雪小了不到一个月,屈居为弟,一直耿耿于怀,懊恼不已。姐妹俩没有想到他的反应会如此强烈,吓得一抖,捧着的秋水寒险些落地,剑匣相碰,发出一声龙吟。

定了定神,傲霜把秋水寒呛地推入剑匣,单手握住剑匣,两步三步跨到项继先面前,道:“给你。”脸上露出了鄙夷。

正一肚子愤恨不平的项继先见状,满脸通红,嗫嚅道:“我,我,我没说,没说不教,不教你们啊?”

凌霜道:“我们也没说要拜你为师啊?”

项继先更加不好意思,道:“就凭我这两下子哪里有资格收徒弟啊!”

旁边,项承志又拨了一下琴弦,道:“你可以代替师傅收徒弟啊。”

“这样好吗?”项继先的眼里犹豫不决。

项承志悠闲地道:“怎么不行?这样你就多了两个师妹了。师傅也就桃李增枝了。”

项继先的眼光转向姐妹俩,看到姐妹俩并没有反对的意思,顿了一下,道:“你们谁和我哥哥学琴?”

姐妹俩几乎是同时开口:“姐姐!”“妹妹!”稍微一愣,又几乎同时开口:“我和妹妹一起学不可以吗?”“我和姐姐一起学不可以吗?”

项继先面露难色,看看姐姐,又看看妹妹,好一会儿才道:“可我只有一柄剑啊。”

满脸迷惑的姐妹俩听了他的话,一时间竟有些啼笑皆非,道:“我们也没说要你的剑啊?”

傲霜道:“你用这剑,我和姐姐斩木为兵。”

项承志点着头,道:“这样最好。”的确,对于两个从未碰过兵器的弱女子来说,先用木剑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傲霜仰起头,寻找合适的树枝。项承志拨动琴弦,道:“想做木剑,得用干透的木头才行。好象王伯伯家里就有。”

王伯伯家?姐妹俩犹豫起来。这才刚刚出来不到一个时辰,现在就回去,有些不妥吧。想了一会儿,道:“这样吧,继先哥哥,你先给姐姐和我讲一讲怎么样才能练剑吧。”好吧。项继先先闭着眼睛想了一会儿,努力回忆当初端木豪给自己讲述的情景,又加上自己的领悟,开始讲解化诗入剑的要领。

铁铉不是那种认为女子无才便是德的迂腐酸儒,姐妹俩虽然算不上扫眉才子,但也是颇通诗书,听端木豪这文武合璧的剑法就一点也不吃力,反倒有似曾相识,渐入佳境的感觉。

在轻柔的琴曲中,不知不觉一缕暮色透过林稍,草地上染上了一层薄薄的淡金色。一口气说了讲了差点儿一个多时辰,只觉得口干舌燥,忍不住干咳了两声。

“哎呀,”傲霜惊呼了一声。“我们赶紧回去吧!家里一点菜都没有了。快点吧,快点吧!”几个人收拾了一下,匆匆忙忙地离开了小树林。

回去的路上,路过镇上的肉铺。项继先停下来,道:“老板,砍二斤猪肉,要瘦一点的?”

肉铺老板应了一声,荡了两下刀,麻利地砍下一块猪肉。用称一称,喊了一声“正好”。用一张荷叶包好,麻绳十字一拢,挽了一个扣,递了过来。

项继先拿出几文钱递过去,接过猪肉。老板油腻腻的大手借过铜钱,说道:“走好。”

转过身的时候发现姐妹俩的脸色有些不自在,不禁一愣,走了几步,忍不住问道:“你们有什么不舒服吗?”

凌霜摇了摇头,道:“没有。我们姐妹都信奉真主安拉。”

真主安拉?原来她们是回回人,回回人是不吃猪肉的,这是咋说的。提起猪肉看了看,竟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傲霜道:“我们不只是不吃,也不会做。只好麻烦继先哥哥了。”

项承志道:“你们是吃鸡肉吧?”

凌霜一愣,道:“你不会是在打王伯伯家的那两只三黄鸡的主意吧?”

项承志道:“怎么会呢?它们每一天都会下蛋的。跟我来。”说着,转回身象枫桥走去。枫桥是枫桥镇最热闹的地方。每天都会有镇上的人到这里,用自己家的物事换一些银钱补贴家用。淳朴的农家多是以物易物,偶尔换到一些银钱也要小心翼翼的收好,买不可或缺的大盐。官盐虽然便宜,却经常断货,为了干活有力气,只好花大价买私盐。

果然,桥头就有一个小姑娘抱着一只大公鸡在卖。项承志对这只又肥又大的大公鸡十分满意,问道:“这鸡卖吗?”

嗯,小姑娘有些怯生生地道:“十文。我家没有盐了?”

这样大的公鸡在平时至少也要二十文。项承志回头道:“兄弟,把肉给她。”

小姑娘看着项继先手里的荷叶包,抿了抿嘴唇,道:“我家没有盐了。”

项承志一笑,掏出一把铜钱,足有二三十文,又拿过肉,道:“这些都给你。”

小姑娘一下子呆住了。傲霜抱过大公鸡递给项继先,然后把肉和铜钱塞到小姑娘的手里,在她有些脏的小脸蛋轻轻扭了一下,道:“快点去买盐吧。”

小姑娘愣愣地看着捧在手里的肉和铜钱,又抬头看着眼前这几个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哥哥姐姐,眼神里全是惊惑,似乎不相信这是真的。凌霜在她的小脑袋上拍了一下,道:“还不赶快回家。”小姑娘一下子醒悟过来,撒脚就往镇里跑,跑出十几步,转过身,向几个人深深鞠了一躬,小脸上全是笑意,又转身向镇里跑去。

看着小姑娘跑远了,凌霜道:“我们也回吧,要不王伯伯他们该着急了。”

远远就看见王宾站在门口,正在向这边张望。看着几个人走过来,迎上几步,责备道:“你们就不能早点回来啊。想饿死我们这几个老东西啊!”嘴里呵责着,眼睛里全是爱怜与担忧。

傲霜道:“今天我们祭五脏庙。”

王宾哈哈一笑,道:“我们这几个老东西好有口福啊!”

项继先把鸡杀了交给杀了以后交给凌霜后,找了两块合适的木棍,按照秋水寒的尺寸开始削制木剑。待傲霜来叫吃饭的时候,一柄剑已经有模有样,傲霜抓在手里左看右看,欣喜不已。

铁家姐妹的手艺果然了得,一只鸡做出了八样菜,或清淡可口,或肥而不腻。老少几个真是吃得满口香,大快朵颐。

用过晚饭,项继先开始削第二柄木剑,把第一柄木剑后面的细致活交给了哥哥。

在厅上喝茶聊天的几个老人聊了一会儿,壶里的茶水已经见底,却不见有人添茶。这几个孩子在院子里鼓捣什么呢?索性站起来,走到院子里。月光下,项继先正在砍削一根木棍。傲霜正拿着一件长条物挥舞,王宾呵呵笑道:“孩子们,你们在干什么?”

傲霜一回头,停下来,道:“王伯伯,你看,这是继先哥哥给我削的木剑,您看好不好?”

王宾接过来,嗯,的确很精致,道:“你是不是也想学功夫啊。”

“嗯,”傲霜点着头,“还有姐姐,我们都学。”

王宾不由自主地叹了一口气,道:“也好,也好。”从本心说,他还是觉得女孩子家应该多学一些女红和厨艺。但是那些只能养家糊口,危难之时却难以保身命活。

叶希贤听出弦外之音道:“其道甚微而易,其意甚幽而深,道有门户,亦有阴阳,开门闭户,阴衰阳兴。手战之道,内实精神,外示安仪,见之似好妇,夺之似惧虎,布形候气,与神俱往,杳之若日,偏如腾兔,追形逐影,光若仿佛,呼吸往来,不及法禁,纵横逆顺,直复不闻。斯道者,一人当百,百人当万,王欲试之,其验自见。”嗯,几个人全都愣住了。叶希贤这些话虽然似懂非懂,却是暗合剑道。难道他这个文人出家以后不研究佛经,研究剑道了?

王宾哈哈一笑,道:“你个老叶,真功夫不会,背书倒是一套一套的。”原来,叶希贤刚才背的是“吴越春秋·勾践阴谋外传”中越女对吴王的一篇剑道之论。

一直没有说话的樵夫这时也笑道:“好啊!越女出南林,南林出越女。这回,我们一下子出了两个越女,可喜可贺啊!”

王宾又叹了一口气,不无惋惜地道:“可惜镇上的铁匠铺只能打造一些农具,打造不了像样的刀剑,委屈了两个孩子。”

凌霜道:“没关系的,以后再说。”

叶希贤忽然想到了什么,道:“以后你们只能在这里练功。外面人多眼杂。记住了吗?”嗯,几个人全都凝重地点头。

再过几天就是八月十五了几个人张罗着过中秋。在难得的欢乐中,没有人注意到三位老人苍老的笑纹里的丝丝隐忧和焦虑。

转眼就到了八月十五。前两年的中秋节是和樵夫在若耶山上过的,简简单单,甚至冷冷清清。这回可是不一样了,枫桥镇不仅风景宜人,而且人也从三个增加到了七个,当然是热闹了许多。铁家姐妹不吃猪肉,兄弟俩头两天就下上了功夫,打鸟,粘野鸡,还套到了两只野兔。铁家姐妹则采集野菜和草叶,荤素搭配,药食并举。早上开始忙活,过了午时开始忙活,直到未末才尽兴而散。夜幕降临,老少七个人提着水果和酒来到了枫桥上。

夜风习习,波光粼粼。

几个人席地而坐,看着冉冉升起的明月,嗅着飘荡的花香,恍若置身于仙境。

傲霜俏皮地道:“承志哥哥,是不是应该大显身手了呀。”说着,还做了一个弹琴的动作。

项承志一笑,捧过放在身旁的古琴,脱下琴囊,道:“那就弹东坡先生的‘明有几时有’吧。”

“好啊!”傲霜大声欢呼鼓掌,旁边的凌霜偷偷拉了她一下。傲霜咕哝道:“人家高兴嘛。”

王宾大为欣慰,心道:“自从这兄弟俩来以后,这两个丫头可是乐呵多了。”他的心念一动,项承志的琴声似一泓清泉,缓缓流出。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很,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苏东坡为人豪迈旷达,曾经问幕士:“我词比柳词何如?幕士道:“柳郎中词,只好十七八女孩儿,执红牙板,唱‘杨柳岸,晓风残月’,学士词,须关西大汉,执铁板,唱‘大江东去’。苏东坡为之绝倒。不过,却一改豪壮,委婉,真挚。

几个人和着拍子轻轻地吟唱。

舒缓的琴声伴着桥下的叮咚的流水,宁静,祥和。很快,琴曲结束,项承志一个奇妙的转音,开始了第二遍。傲霜拉了一把姐姐,站起来,道:“姐姐,我们一起来。”

凌霜一愣,旋即明白,拿起木剑,和妹妹一左一右,象两只翩翩起舞的蝴蝶。也许是木剑没有锋芒,不见分毫杀气,身姿妙曼,赏心悦目。

看了一会儿,牛景先道:“继先啊,你教的不错嘛?”

项继先有些不好意思,道:“那是她们的悟性好。”说句心里话,项继先还是有些不满意,姐妹俩的剑法与其说是在练武功,不如说是练舞。真不知道师傅看见了会怎么说,会不会大骂自己一顿。

又奏了一遍“水调歌头”,琴声一转,改了柳永的“望海潮”,接着是张孝祥的“洞庭青草”,李白的“蜀道难”。唐诗宋词,流珠溅玉。弹琴者心意尽在五弦之间,和舞者整个人都沉浸在音韵当中,聆听着更是如醉如痴,浑然不知身边岁月悄悄流逝。

月至中天,寒山寺传来嗡嗡的钟声,宁静,致远。

项承志的琴声一转,轻声唱道:

“月落乌啼霜满天,

江枫渔火对愁眠。

姑苏城外寒山寺,

夜半钟声到客船。”

所有的人都打着拍子,随着琴声低唱起来。

月色如银,如霜。

桥下,几艘小船在粼粼波光中起伏,荡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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