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文化教员
正月初六,因下雨没有出工,杨斌正在给妻子写信,当写到“你如果不等我,现在可以提出离婚。不离婚的话,如果我再听到你有不正当的男女关系,我绝对不会放过那个男人的。你不跟我,我可以终生不娶,因为我被女人害得太苦了。”的时候,李队长叫值班的喊他到中队办公室,他停止了写信。他不知道李队长找他干什么,是祸还是福,心里忐忑不安。到了办公室,李队长指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对他说:“杨斌,她是我的女儿,上初二了,语文成绩还可以,数学成绩较差。他有几道数学题不会做,你辅导一下.。”杨斌边辅导边抽烟,李队长看他烟瘾较大,就把自己抽剩的半包烟扔给了他。他很快就把几道数学题讲完了,那女孩似乎没听懂。李队长说:“杨斌,你讲慢一点,讲快了她听不懂。”杨斌就问她:“还有不懂的吗?”她说了不懂的地方,杨斌耐心地再次讲解,终于使她听懂为止。李队长比较满意,“杨斌,听说你是一个比较好的数学老师,好好干,争取立功减刑,早日回去同家人团聚。”杨斌点头,“谢谢你李队长,我会努力的。”
正月初十,他被分到杂务组,担任文化教员。宣鼓刘胜根据本中队服刑人员的文化程度,将他们分成文盲、小学、初中三个班级,杨斌担任小学和初中的语文、数学教学工作,文盲班由犯医张安兼任文化教员,张副指导员兼任文化技术学校校长。主要利用阴雨天、晚上时间上课,课程安排由杨斌负责。杨斌还用毛笔在白报纸上抄写了教员职责、学员守则贴在黑板两边。他上午到菜园参加半天劳动,那是继续过劳动关,下午备课、批改作业。过了两天,文化技术学校开学,还燃放了鞭炮。张副指导员围绕教员职责、学员守则讲话,要求学员认真听课、按时完成作业,特别强调了学员要尊重教员,学习好的予以奖励。张副指导员讲话过后,杨斌上了一堂初中数学课,张副指导员和管教干事郝厚仁坐在教室后面听了一节课。
次日上午,杨斌到菜园劳动,主要是锄草、薅草或者清除菜园水沟里的淤泥,劳动强度都不大。菜园组长叫秦家贵,是个文盲,对杨斌比较尊重,不让他干重活。他对杨斌说:“我认不得几个字,就怕写字,今后给老婆写信就麻烦你了。”杨斌爽快的答应了。他还说:“以前给老婆写信用铅笔,写不到几个字就在纸上戳许多小点子。”
杨斌说:“那是为什么?”
“我的意思是‘点点点,我想你。’”
两个人都笑了。“她怎么给你回信?”
“她识字也不多,写不到几个字就画许多小圆圈。”
“那是什么意思?”
“箍箍箍,没工夫。”
两个人又是一阵狂笑。杨斌这时好像忘记了自己是在服刑。
上午他们清理菜园里的水沟,杨斌还逮到几条大鲫鱼。秦家贵说:“我有小锅,烧好了给你。”
“不是不让烧小灶吗?”
“住在菜园、鸡棚、鹅棚、鸭棚、牛棚、排灌站里的人可以烧小灶。”
“那就谢谢你了,我要两条就行了,其余的给你。”
中午,杨斌洗衣服,再次看到大坝上的行人,突然想到了妻儿。从出入监大队转来晓燕的信说,她春节后来看他,怎么到今天还不来?难道她变心了?他还在生她的气,正月初六给她写的信也没有发出去,因为放寒假学校没人怕她收不到,她恐怕以为我还在出入监大队呢。他正在想入非非,值班的喊他,说家里来人接见。他以为是晓燕来了,心里一阵激动,他虽然恨她,有时又想她。
到了中队办公室,果然是晓燕来了。她显得憔悴多了,衣着朴素,头发也有一点乱。她埋怨杨斌,调到这个地方也没写信告诉她,她是昨天傍晚到出入监大队,在部队招待所住了一晚,今天上午才知道杨斌分到三大队二中队,路上晕车,到现在心里还难受。她一口气说了自己的来历,喝了几口水,然后要上厕所。杨斌指了指离中队办公室不远的女厕所。前几天,张副指导员爱人来了,叫杨斌把女厕所的环境卫生搞好。杨斌把女厕所的地扫了一下,用水冲了粪池,上面加了几块瓦,还把厕所门口半人高的蒿草铲了,把蜘蛛网也清理了。当时他认为这事不是他干的,还有点生气,想不到晓燕来了,上了一次干净的女厕所。
晓燕回到办公室对杨斌说:“你在那边干得好好的,怎么到这里来了?犯了什么错误?”她一脸的不高兴。
一旁的张副指导员说:“现在劳改农场办文化技术学校,杨斌到这里是当文化教员的。”晓燕听了这话,脸上才有了一点笑容。
“晓燕,我要的书带来了吗?”
“只有两本欧洲文学史,三本中国古代文学作品选,一本大学写作教材。做的那双布鞋也带来了。”
张副指导员说:“杨斌,你要那些书干什么?准备参加自学考试吗?”
“不是的,自己看看。”
“你可以报名参加自学考试,据说从今年开始,可能在虎山劳改农场设考场。我哪天到大队部顺便替你问一下。”
“谢谢张指导员,到报名时再说吧。”杨斌停了一下转了话题,“晓燕,我在这里经常梦到你,你梦见我吗?”
“没有。”
杨斌心里想,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你梦不到我,说明你不想我。张副指导员在场,他没好意思明说。
“我来之前,有人对我说,夫妻之间对你这么不信任,你还管他干什么?我说你对我一贯很好,你是被害人。”
杨斌想,这是谁在挑拨我们夫妻关系?话到嘴边,又说成“那你就不要来了。”
“废话,我是你老婆,虽然我们吵架,但是我内心还是舍不得你的。我来的时候,在车上人家问我到哪里去,我都不好意思说到这里来,哪个愿意跟一个劳改犯?不来又不好,来了没意思。尽管如此,我还是要经常来的,不来不放心,看不到你,时间一长就想你。”
杨斌听了心里不是滋味,一阵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