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夫妻见面
鱼塘挖好后，新入监的犯人进行了队列训练。这天，杨斌正准备吃饭，一个值班的犯人喊他，说家里来人接见。他不知道是父母还是赵晓燕来了，一边走一边想见了面怎么说话，不觉已来到管教股，他看到赵晓燕带着孩子来了。
虎子见到了剃着光头的爸爸，几乎不认识他了。晓燕说：“虎子，快叫爸爸。”虎子扑到杨斌的怀里，哭起来了，“爸爸，我们回家。”杨斌的眼泪倏地落下。晓燕的眼泪也落下来了，一把抓住杨斌的手，“杨斌，是我害了你！”听了晓燕的话，杨斌知道她已经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但他还是说：“赵晓燕，我现在已经成了犯人，我们还是离婚吧。”
“杨斌，你怎么能说这样的话？四年的时间很快就会过去的，我等你早日回来，一定等你！”
“我……我……”杨斌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还是杨斌打破了沉寂，他说;“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我先到县看守所问的，再到虎山劳改农场。你怎么不写信回去？”
“写信说什么呢？无话可说啊！我问你，为什么不让我上诉？”
“我是多么想见你呀，现在终于见到你了！上诉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见到你？不是还可以申诉吗？”
“我现在很后悔，上诉同申诉根本不一样。上诉法院必须重新审理，许多申诉根本就没有人管，恐怕连申诉书看也不看。现在只有写申诉了，我还没有写好。”
“那你好好写，我下次来的时候，把申诉带回去交给法院。我的父母可能来一趟，来的时候你要认错，知道吗？”
杨斌想，一切都是你造成的，还要我认错？但干部在场，他没说出口。
“你走后，我就到娘家住，来之前，到王家坳去了一趟，打开紧闭的大门，环视四壁，我的眼泪禁不住流了下来，找了几张照片，依依不舍的离开了生活几年的家。我把我们以前的照片带来了几张，你想我和虎子的时候就看看。”
杨斌点了点头，“你在娘家我就放心了，那里是保险公司。”
“我想回自己的家，父母不让我回去，我等你刑满以后一道回去。我利用晚上的时间，给你做一双布鞋，尽一个妻子的责任，下次我来的时候带给你。”
“你晕车，你就不要来了，省得你看了我现在这个样子心里难过。”
“那怎么行呢？前不久，我碰到李万才那个杂种挑着一担山芋，被我掀翻了。刚好你三叔从那里经过，把我拉走的。”
“我不在家，你不要这样做。”杨斌这样说着，心里却在想：晓燕同李万才是有感情的，没有感情哪个男人敢强奸自己的同事？就是李万才第一次有点强行行为，赵晓燕也是半推半就的，如果她拼命反抗，李万才敢来硬的吗？现在我不在家，他们见面怎么说？真的如晓燕说的那样吗？她在家里谈到离婚的事吗？
晓燕还谈了家里的一些情况，说家里的几分山地荒芜了，让杨斌的父母随便种点什么。她又问了杨斌的近况后，把带来的一条香烟、煮熟了的鸡蛋、麦乳精、花生米交给了杨斌，还有40块钱交给了管教干部，然后带着孩子走了。杨斌亲眼看见她真是一步三回头、流着泪走的。走的时候，虎子哭着、拖着爸爸非要带他回去，那种凄惨之状，让人刻骨铭心。
赵晓燕走后，天下起了小雨，杨斌不知道她和儿子是怎么艰难的回去的。他把晓燕给的钱和带的东西记下来了，今后亲友来时带的钱和物都记下来，永志不忘。一连几天，他的情绪很不稳定。他想，为什么以前没有把晓燕同李万才的情况同岳父、岳母讲，自己的嘴太紧了。如果当时讲了，也许就不会有今天的结果。他于是给晓燕写了一封信，要求她“把实际情况对岳父岳母讲一下，这样他们在一定程度上可以原谅我。”信发出去后，他又后悔：我都没同他们说，她怎么可能同他们说呢？
有天下午，马队长在文化技术学校上了一堂劳动教育课，他说：“劳动创造人类。要想自己的日子过得好点，就要劳动。劳动致富，一要靠党的政策，二要靠勤劳。有的人致富途径不对。许多人犯罪是由懒引起的，再到馋、贪、占、变，总想不劳而获。你们犯罪到了这里，首先要过认罪关，有的人不学法不懂法，老是纠缠枝节问题，这对思想改造是极为不利的。当然，认罪是痛苦的，但不认罪是不能进行思想改造的。二是要过劳动关，这对许多人来说，也是痛苦的。因为许多人在社会上没有参加过体力劳动，但这里不是养老院。你们要通过劳动，培养对劳动人民的感情，珍惜劳动成果。还有为谁劳动的问题。在家里多劳多得，在这里是为了改造而劳动。资本主义国家消极预防犯罪，犯了重罪判一、二百年，不劳动，这样，不能从根本上消除犯罪。
“你们出监要有三证，即文化合格证、释放证、技术合格证，三证齐全，才能出去。
“服刑人员互监小组规定，先完成劳动任务的，要帮助落后的。先进服刑人员的条件是：认罪服法、揭发落后、认真学习、超额完成生产任务，搞好个人和环境卫生。希望你们好好进行思想和劳动改造，争取早日重返家园。”
课后，马队长要求大家讨论劳动的体会、感受，还可以写成文章，由杨斌负责出一期墙报。
接下来几天，主要写入监个人小结。出入监大队的蔡教导员要求刚入监的服刑人员从学习态度、认罪服法、遵规守纪、劳动态度几个方面进行小结。杨斌的个人小结，最为难的是认罪服法，他根本就不认罪，还准备写申诉呢，他又担心这样会分到下面比较艰苦的改造单位。思来想去，他在小结中大谈犯罪给个人、家庭、社会带来的危害，根本没有涉及到个人案件的实质性问题，他也不知这样的小结的最终结果是什么。
个人小结写好后，杨斌先到出入监大队的杂务队菜园里挖菜畦、挑粪、锄草。菜园里还有大片的甘蔗，杨斌看着眼馋。杂务队领他干活的犯人给了他一根，他们边吃边聊。那犯人说：“在菜园里吃点甘蔗没关系，但不能带回去。”杨斌听了他的话点了点头，“今后还要你多关照。”通过谈话，杨斌知道他原来是粮站会计，因贪污被判刑，很快就要刑满回家了。他还说，这里服刑的人，有不少人在家是干部，甚至还有法院、检察院的法官。听了他的话，杨斌的心里好过多了：那些大人物能坐牢，我算什么？
大约一星期后，他又到基建队搬砖、挑砖、挑沙浆。虽然是冬天，经常干得满头大汗。有一次挑砖头，扁担断了，砖头砸到脚趾上流血不止，他到大队卫生院包扎了一下，又继续干起来。
入监大约两个月，出入监大队在文化技术学校召开入监总结大会。黄大队长说：“你们就要分到各自的改造单位，不管分到什么地方，都要发挥个人特长。不管干什么，都要按犯人守则去做。从寄回去的信件看，不少人表示安心改造，希望你们按照信中所说的去做，不要搞两面派，要做到干部在与不在一个样。下面的监规比这里紧，但生活条件比这儿好。
“今天，有的人将要获得大队和中队的表扬，表扬就是奖励。表扬的人中也有缺点，希望继续努力。没有表扬的，下去后更要努力。下去后，要立功首先要认罪服法。有的人填表时写上“不服法”，至今思想转不过弯来，这是很危险的。有人要写申诉，这是你的权利，但要用事实和法律说话，不要无理申诉。你们都是严打期间进来的，有的人听说严打期间判刑的人都可以减刑，这是没有根据的，不要抱侥幸心理。希望你们下去后好好改造，有思想问题及时向干部汇报，要敢于同坏人坏事作斗争，争取立功减刑。”
大队长发言过后，蔡教导员宣布大队和中队表扬名单，杨斌获得了大队表扬。大会过后的第二天，二中队的服刑人员陆续都走了，只剩下杨斌和欧阳胜。欧阳胜是大学三年级的学生，因盗窃珠宝商店判刑四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