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人们就这样地忙碌着,秋庄稼收完了,也被各家各户分去了,甚至连庄家杆儿也被人们分去了,包括地里的黄豆叶儿也被收拾回去了。带着凉意又潮湿的空气,地显得并不是那么干旱,除非在庄稼熟之前一直都没下过雨,这也是这个时候人们和牲畜最艰难的时候,土地收拾干净了,秋种的时令到了,也就是开始犁地的时候了。
这个时候通常人们凌晨三点就起来喂牛,等到牛吃完,天也亮了,人们也就做好饭,等着一起吃了饭,全村的人都下地了。有些男人则被队长安排用架子车将一年沤的高温肥拉到地里撒两遍,那些年老的则通常是拿着长长的牛鞭扶着犁子,吃力的弯着腰脚踏着刚犁出的新土缓慢的往前走,而那些强壮的牛也拱着身子,又被那些拉牛鼻缰绳的年轻小伙子或妇女们拽着鼻子辛勤的耕耘,和人们使着全身的力气,一步一个脚印。
就这样,每天早五晚九,一直等到人们将地犁完。被犁过的地,也不是人们都期望着早早的种上粮食,然后再早早的生根发芽,开花结果变成粮食,而是看天气和时令云不允许这么早地就将庄稼种上去。这个时候也是秋雨连绵,多如牛毛,细如针丝的时候,通常天都是阴沉沉的,阳光也完全地藏了起来,时不时的就会下雨,但雨都不算大,时间也不长,可是这也是种庄稼的好时候,只要一错过,就得差好多天,庄稼就会长得参差不齐,从而影响收成。
和秋天相比,等到秋天完全的凉下来,人们穿上了厚厚的外套,也就是深秋了。深秋的阳光也完全地隐藏了初升时的光线,没有一点儿温度感。
深秋也是一年四季冬天的开始,温度骤降,凉气袭人,地里的庄稼再也耐不住寒冷的侵袭,这时候小麦种上了,也就是开始收红薯的时候。红薯和高粱一样也是人们种的最多的农作物,而红薯却是矮矮的平铺在地面上,短短的红薯穣,叶子黄了的,枯萎了的,腐烂的,大片大片很不景气的样子,但是地底下却结着鲜红的大红薯。有时候风调雨顺收成好的时候,人们收回家的红薯足够人们半年的生活,这时,人们也不用担心会饿着了,晒干了的红薯干放在碾盘上碾碎了,再收起来,放到来年做成红薯稀饭、红薯面饼,吃着和刚结的一样新鲜。留下来的红薯会被放到红薯窖里,等到来年种下去培育成红薯苗,然后再种到地里长成红薯,就这样一年一年地重复着。
说不清一年从头到尾,人们的生活有多忙,多累。清贫的生活,有点儿吃,有点儿喝,人们并不奢望什么家财万贯屯粮满仓。爷爷家和村上所有人一样,忙了,吃了,睡了,没有人会关心你,帮助你,说你们村上的人生活怎么样,你们家的生活怎么样。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地过着,秋过了,冬来了,鸟走了,雪来了。
冬日里偶尔升起的太阳已让人们觉得如此的温暖了,但是人们还是不忍心脱下穿着的厚厚的棉袄,走在阳光下,沐浴在阳光里,偶尔串串门子,拍打拍打闲话,又让人们感到忙碌的季节之外原来在寒冷的冬季生活也是一种享受。
太阳还是东升西落,从来不会因为热或冷而休息自己,只是懒了许多,让人们觉得冬日里的白昼是那么的短暂,形同虚设。辛辛苦苦忙碌一年了,有了高粱面,红薯面,小麦面,人们就不会饿着;有了棉花,人们也不会被冻着,只是这都是人们一年中温饱的开始,事在人为,合理的安排好人们的生活起居,还是人们面临的头等大事。
有了喜得奶奶和巧奶也都被全村人知道了,人们见了她们还不时的夸到,特别是那些生活过的老太太们,经常给他们讲一些要注意的问题,奶奶和巧奶也自然又走到了一块儿,特别是巧奶的男人对巧奶更是疼爱有佳。刚刚肚子凸起的俩人自然也不能像其他人一样下地挖红薯,上老北山割茅草收拾房子,而是呆在家里做起针线活。奶奶抱着爸爸到巧奶家,李大婶家玩儿,而有时她们也会到奶奶家闲坐,生活在这个时候也是这些女人们轻松地时候,她们也准备着新年前能卖些什么布好准备着过年,所以,你来我家,我去你家,也通常是这些女人们商量布匹的问题。
冬日里的日子也是这样一天天的过着,偶尔会下起一场大雪,弄得人们出不了门只能在家里做针线活,不过早早地被人们收拾过的房子也不会被大雪压塌。这时,地里沟里也都是白茫茫的一片,屋顶上也顶着厚厚的积雪,树枝上半边黑半边白的,也光秃秃的丝毫没有了夏日里阴凉浓郁的一面。几只麻雀饿得叽叽喳喳地乱叫,在树上飞来飞去,弄掉树枝上的积雪落到地上砸出一个个小洞。雪白的耀眼,要是太阳出来就更不得了了。照的人们就不敢睁开眼看世界一眼,只能眼迷成一条缝透过太阳反射的余光来看一下这一片银装素裹的世界和眼前的景物。到做饭的时候,烟囱里冒出了的烟气像是和周围的世界混到了一起,不急不慢缓缓地向上飘去,看得到眼前这些景物安静和谐的像是另一个世界。
新年的脚步越来越近了,气氛也越来越热闹了,刚过完腊月二十三的小年。人们放了挂小炮,也吃了自家炕上的火烧。喜气洋洋的特别是村上那些孩子们,就更热闹了,满村子跑,满村子闹,像早起的鸟儿,全村都能听见他们的打闹声。大人们也并不是忙着去地里,而是收拾着家里的院子屋子,再没有,再贫穷,也要有一点儿像过年时的新鲜和气氛。过了二十三,爷爷的母亲就开始蒸馍了,蒸的是小麦面馍,蒸了一锅又一锅,也只有这个时候,家人才能够吃上白面馍,而平常都是高粱面或红薯面馍。春上收的小麦,除了留过的种子,剩下的也就不多,平常磨出来的面也就不吃,放在那里,等来了客人的时候,才能吃上一点。这大过年的,自然也就拿出了小麦面,蒸出了又白又大的馍,奶奶也会蒸,也帮家人蒸过馍,蒸出来的馍和爷爷的母亲蒸的一样白,有时候里面还要包上红枣和红薯,吃起来又香又甜。
过了二十四,二十五这天,奶奶收拾了收拾包袱,将爸爸交给了家里,就和爷爷去集市了,还有巧奶和她的男人,叫了李大婶,李大婶忙着蒸馍却没有去,两家的女人包袱里都包着两块布,到集市上换了一些别的东西。这天天气也很好,又下过的一场雪,路上还没有晒干,但已有断断续续被人们踩干的路。爷爷和巧奶的男人走在一块儿,奶奶和巧奶走在一块儿,各自说着自己忙活的事儿,四个人走的不急不慢,一路上又不时的跟人打着招呼,阳光照在他们脸上像是开了一朵朵春日里的花儿,含苞待放,满脸笑容。
爷爷四人走到集市,还是走到一家他们经常去的地方,拿出了布,说好了价钱,直接换成米,或者换成盐,或者换成钱再去买别的东西。奶奶和巧奶都选择了前者,就直接换成了东西,装进了包袱,东西差不多够了,钱也差不多花完了,老板就算了一下账,巧奶的正好够,而奶奶的还余了八分钱,老板就找给了爷爷。爷爷接过塞进口袋,和老板说了一声,四个人就又笑着离开了。他们又往集市里面走去,看到了那些卖对联的,一张一张,一条一条鲜红地平平整整地铺在地上,而有时候旁边还会有现场显艺的人,右手握着毛笔,左手按着红纸,潇洒豪放地写着,写的好了就直接被人买走了,通常要是爷爷正好碰上了要站在原地看好久才离开,不过今天没有。巧奶和她男人就在卖对联前停住了,两个人挑了两幅,付了钱,就直接和奶奶一起往前走了。
四个人往前走着,走到这个铺上看看问问,又走到那个铺上看看问问。好像冬日里的太阳很经不起折腾。爷爷和奶奶四个人走到集市的尽头又拐回来,太阳却已经到头顶了,几个人看了看太阳就商量着回去,又想着还有什么东西没有买,停了一会就顺着原路回去了。
人们念着以前人们编出来的顺口溜,也这样教着自家的小孩子,以至不让小孩子那么急地想吃家里的好东西,一遍又一遍:
二十三过小年;二十四扫房子;二十五打豆腐;二十六去割肉;二十七杀鸡鸡;二十八贴尜尜;二十九去灌酒;三十熬年……
显然今年没有腊月三十,二十九早上吃过饭人们就贴上了对联,鲜红鲜红的对联贴在了门框上,一年中的任何时候都没有这样喜庆,屋子也显得格外明朗,有了对联也显得蓬荜生辉。
爷爷家的对联自从和换成认识后,就再也没有买过。因为换成的父亲的毛笔字写的异常的好,每到逢年过节的时候,村上的人都会找他写,方便省事又实惠。有的直接拿着红纸过去,有的干脆就拿点钱直接买回去。换成的家人也推脱着不要钱,但村里人都能理解:如果每家都不要钱,那人家还拿什么生活呢?所以通常人们是拿着对联,钱往那里一放转身就走了。特别是快过年的时候,换成家就会提前去集市买好多的红纸和墨水,然后写好后给人们准备着,过年了也就陆陆续续有人去拿。不够了,换成的父亲就挑灯写到深夜,从来都不会耽误人们用。换成家也并不是靠这来养家糊口的,以为能赚乡亲们多少钱,乡亲们给得多了有时就收下点,不给了也从来没有去问乡亲们要过。通常每过完一个年,上集市买包盐的钱还是够的,但是换成家从来没有在乎过。二十七那天,换成的家人就让换成将对联给爷爷送过去了,送多了,爷爷就会给村上其他人家,但是从来都没有不够过。因为爷爷家里的房间数在换成家人的眼里就像奶奶在康大娘心中一样是记得最清楚的。而爷爷呢,则会提前去集市上买一大批的红纸送到换成家,好让换成的父亲为乡亲们准备着对联,这都是礼尚往来的事。
对联贴好后,人们就会收拾着包饺子了,等待着大年初一的早上吃。白净的面,擀成一个个的小片,包上红白萝卜做成的饺子馅,细心手头好的妇女们包的饺子,个个都一模一样。有的圆,有的方,又方又圆放到一块好看极了。特别是那种带点弧度的方的,两头小,中间却鼓起一个大肚子,不大不小,吃得那些男人们一口一个,香脆可口。
大年初一的这天是最热闹的,特别是早上的那些小孩子们,凉气袭人,呼出的哈气都能成为细小的冰凌,但他们却全然不顾,跑着去拾炮,捡回来的炮再被那些大人放掉,远远在一边看着的小孩子们双手捂住耳朵,眯着眼盯着燃着的炮,炮砰啪一响,这些小孩子们又惊又吓,随后又笑了,笑得灿烂,笑得天真,随后又嚷着大人去放下一个炮。
初二这天,爷爷陪着奶奶去了娘家还抱着爸爸。爷爷和奶奶起的很早,而家人将饭做好时,爸爸还没有醒来,其他的小孩子们也老早地嚷着家人带他去外婆家,去舅家。而爸爸还在熟睡,丝毫没有感觉到新年的气氛。清晨的天气很凉,奶奶准备好东西,又给爸爸拿了件衣服,吃了早饭就抱着爸爸走了。
太阳睡了很久才出来,比这个时候的爸爸还要懒。爷爷和奶奶替换着抱爸爸,脸露在外边的他被凉气浸得也精神抖擞的,瞪大了的眼睛,头不住地向两边转着,似乎欣赏着这从未见过的新鲜世界。
村上和爷爷一样的年轻人都走了,只剩下那一些老人在家也准备着自己的闺女到来。她们不时地出去望着,又看看升起的太阳,光线照在她们脸上,像是看到自己的儿女一样有着慈祥、温暖的笑容,也有一些老人们失望的,因为儿女们有什么事而没有来。
下午了,要回去的闺女都被娘家人送了又送,还不住地提醒着:别忘带这东西,别忘带那东西。看着太阳一点一点地落下去和儿女们已走远的身影才依依不舍地回去。太阳快落下去的时候,爷爷和奶奶才回到家,到村上则通常看到一些老太太们在一起说话,还有一些刚回来的年轻人说着串亲戚的滋味和感受。爷爷和奶奶走到门前已有几个人在那里说话了,还有巧奶笑声不断,看到奶奶走过来就接了过去,爷爷将东西拿到屋里放下,就也出去了。太阳落下去了,寒气淹没了阳光留下来的最后一点余温,开始充满村庄,弥漫大地。不时从人群中传出去的笑声像是一团一团的火气,融化了寒冷,也疏松了凝结的空气。
过了初一,过初二;过了初二,过初三……很快,爸爸都整一周岁了。不过这天的天气却很好,兰也特意从家赶了过来,又给爸爸带了一件棉袄和一件薄衣。奶奶问起,兰说这套棉袄是康大娘做的,薄衣是她做的。还说是康大娘给自家孙子做两件就顺便便给爸爸做了一件。康大娘总是忘不了奶奶和爸爸。
十六
冬去了,春又来了,四季交替着,却不会因为人民的生活而改善。满岁的爸爸的身板也越来越硬了,就越来越离开不了家人的看管和照顾。肚子开始明显突起的奶奶和巧奶一样,上地的次数越来越少,行动也就越来越缓慢。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地过着,太阳依旧是东升西落着,偶尔会下场雨,或阴天,之后就再放睛明媚起来,同样是和煦的阳光照在大地,天长了,夜短了,草绿了,人壮了。
一年由四季主宰着,四季又有天数变更着,一年就这样简单而重复着,人们也一天天地做着每天应该做的活,好像日期和人们的生活都是约定俗成的事。衣服被人们从身上一件件地脱下来,树却穿上了绿妆,茅草房又戴了一顶新的绿帽子,就这样,不知不觉又到中夏了。
丫丫学步的爸爸被奶奶挺着大肚子难受的弯着腰拉着,有时候奶奶抱着他仍肆无忌惮地张着嘴笑着,手会打到奶奶的嘴上或脸上,两只放肆的小腿一下一下地猛踏着奶奶的肚子,疼得奶奶直打爸爸的屁股。而巧奶坐坐屋里,躺躺床上,家里还有一位老母亲照顾着,就再也不能和奶奶一起串门子,一起上地给自家的男人送水。而奶奶则会抱着爸爸锁着门户到她家玩,陪她解闷,陪她说话。织布机上少了巧奶的声音,也少了奶奶的声音。
太阳很祥和,很安静地播散着它的光线,而人们从眉头上渗出来的汗水就像是人们穿了一层雨衣。夏日里的阳光像火,而水与火从来都是不共戴天,不相交融的,可是人们不得不披着雨衣顶着火烤。受难的却是人们黝黑的皮肤,水煮火燎般的疼痛。
巧奶预算的产期到了,娘家找来的接生婆两天前就住在了巧奶家,还有李大婶也不时地到她家看。清晨,太阳还没有升起来,就早已听见树上叽叽喳喳的鸟叫。寂静的清晨,清脆的鸟叫,似乎在督促着那些贪睡的妇女,和睡懒觉的老少爷们快点起床,还有五更天的公鸡叫了一遍又一遍,多扰乱劳累的男人们青雅的梦。麦早就收完了,布谷鸟还在咕咕咕地一声一声地叫着,天空中消失了一阵又来一阵。巧奶起了床,扶着门框走了出去,却看到烟囱中已冒出了青青的浓烟,还有自己的男人收拾着昨晚回来没有弄掉的农具上的泥巴。巧奶走到厕所前,却感觉到体力有些不支,小肚子疼的更很了,又往前走了两步,头昏的她就赶紧叫起了自己的男人,一只手扶着东西,一只手捂着肚子。她男人听到叫声,赶紧扔下手中的活跑了过去,还有做饭的老母亲也婆娑着走了过去,扶着她重新躺在了床上,巧奶俩手捂着肚子,感觉越来越胀了,难受的她在床上左翻右翻。这位老母亲知道要生了,就赶紧让巧奶的男人去叫了李大婶。正在做饭的李大婶,解开围巾就跑了过去。
门被关了,巧奶的男人在外面踱着步子,听着自己的女人在屋里凄厉的叫声,自己的心中却也难受起来。鸟儿们清脆的叫声,更加多了,也更加近了,仿佛就在自己的房檐下,飞来飞去地蹦着,跳着,啄着,像是也在欢迎这一个新的生命的到来。一分一秒地过去了,这个男人的心也绷的越来越紧了,几次走到门前又退了回去。后来叫喊声停了,除了鸟叫,世界格外地宁静。一会,比鸟叫更好听,更让人们祈盼的声音,从窗户从门缝传了出来,李大婶推开门,看到的眼前的这个院子,这个世界也更加清晰明亮。清脆的鸟叫声,加上明朗的新生婴儿的啼哭声,让这个世界,让这个清晨显得那么地有朝气,那么地富有生机。巧奶的男人走到自己女人身边看着累得满头大汗的她,抱起自己的儿子,想着这么快就发生的事情,刚才还在忙活,期盼的他,煎熬了一会之后就抱上了自己的亲生骨肉,嘴角终于又露出了笑容,朝向巧奶,朝向了他那老母亲,朝向了这时赶到的所有人。
太阳很温暖的升起来了,照的全家都暖气洋洋的。光线很柔和,照在院子里,屋檐下,屋顶上,像是铺了一层薄膜,清晰透明,仿佛解手可及。
奶奶挺着大肚子,吃过早饭才过去看巧奶了。奶奶坐在巧奶的床边,似乎在苦笑着巧奶这个整天哈哈不合嘴的人,如今也有躺在床上老老实实的时候,不过再看看自己,这哪叫苦笑,分明是褒扬,等不了多少天自己也得和巧奶一样,躺在床上,身边也放一个刚刚啼哭过的新生的婴儿。就这一连好多天,奶奶都一如既往地到巧奶家去,帮她拿尿布,帮她搭尿布,有时候,家人不在家了,奶奶还会给巧奶做碗饭。所以,有时候村上的人都会夸巧奶她俩关系那么好。等到奶奶再也不能晃动,也躺在床上的时候,日子也就和她俩隔开了,奶奶也等待着和巧奶的那一天。
可有谁能想到和猜到就在整整一个月后的奶奶也那么快地生一个孩子呢?
奶奶生个闺女,是在晚上生的。那天晚上人们从地回来吃饭,奶奶却无聊的躺在床上也没有心情吃饭,总感觉胸闷气短,她算着日期却也是差不远就这两天,但和巧奶比起来还得几天这样过。奶奶叫了爷爷,又让爷爷去喊了李大婶。奶奶给李大婶说了情况,李大婶还安慰奶奶似的不要担心,对于生活过的人来说,像李大婶她们还是有经验的,而奶奶呢总感觉自己只身薄弱,生爸爸的时候也是一样,恐惧的都出一头冷汗。爷爷也叫了另外一个帮奶奶接生爸爸时的那位老太太。一年多都这快的过去了,这位老太太也明显感觉到体力有点不支,手脚也不麻利了,尽管手脚是慢了些,但也是和李大婶一亲准备着应该准备和预防的东西。天完全地暗了下来,房间里伸手不见五指,外边天空中缺了一半的月亮穿过了一个云层又一个云层,还挂着几颗星星,连一点光茫都没有,看样子天是有点阴。
掌灯了,村里的各家各户都点着了煤油灯,透过小小的窗户看到的却是一点一点微弱的光茫。爷爷家的房间里也亮灯了,而且又去村上借了一盏,焦黑焦黑的烟气,直冲冲地往上飘,呛的人都受不住。由于煤油气的原因也不知道是肚子里的孩子在做怪,奶奶捂着肚子来回地搓着,李大婶问着奶奶肚子胀不胀,痛不痛,奶奶点头称是。就这一秒一分地过去了,胀劲痛劲也越来越明显以至于咬着牙的奶奶都开始叫了起来,微弱的灯光被晃动的人的身影挡了又挡,又透过窗户传到了外边,喊声叫声也透过窗户传到了外边,响彻在寂寞的院子和幽黑的夜晚。
热水被一盆一盆地端了屋去,爷爷则坐在锅灶前黑灯瞎火地烧着水,一颗燥动的心就像锅里慢慢烧热的水,水滚了,奶奶生了,水又慢慢的凉了下来,爷爷的心也就平静了下来。
也就这天晚上一直折腾到半夜,灯里没油了,又被爷爷倒上了满满的一瓶。等到第二天早上,爷爷和奶奶才真正地看清自己新生婴儿的脸,那是一张爷爷和奶奶都喜爱的小闺女的脸。
奶奶生了,巧奶却满月了,被她娘家人叫回去住几天之后就赶紧又回来了。巧奶也重复着她生前奶奶重复的动作,只是两个人的肚子都平了,身边也都多了一个孩子。
一般来讲,闺女生了孩子之后就得由男人去女人的娘家带上点礼品去报喜,说明是什么时候生的,是生个妮还是娃。而女人的娘家人则会掐着指头算着:自己的闺女什么时候满月,什么时候准备着东西去叫闺女带着孩子回家换换尿铺住几天。第二天爷爷就给奶奶准备着东西:爸爸用过的尿布,还有爸爸的小衣裳了。第三天就到集市上买了点东西去了奶奶的娘家报喜去了。而爷爷中午并没有在那里吃饭,坐了一会就回去了。这个时候也正是天热地时候,来去四十多里的路得要爷爷一步一步地走过去。爷爷回到家就已经晌午了,上地干活的人也回来了,爷爷就收拾着做饭。男人嘛,有时候就会将衣服脱掉,而爷爷此时就是这个样子,大汗淋漓地给奶奶做着饭,给家人做着饭。
像过年一样喜庆的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地过着,奶奶也满月了,娘家就来了人将奶奶和两个孩子接了回去,期间又下了一场雨,奶奶自然又在娘家呆的时间长一点。而康大娘呢,则会每天都往兰的家里跑,也抱着哄着自己的孙子和奶奶高谈阔论一样有说有笑的。顺子和他媳妇呢,则会每天都去上地干活,有时候顺子的媳妇做好饭了还会到兰家喊康大娘回去吃饭。这边的爷爷呢,是算着时日一遍又一遍,因为他不能再像以前一样有爸爸自己时,奶奶抱着爸爸挎着包袱就回去了。天数到了,天气好了爷爷就会早早地去奶奶的娘家,干一晌活最后再和奶奶一起回家。这天爷爷就去了,看到兰的男人还有点咳嗽,叮嘱了之后就和奶奶回去了,爷爷抱着闺女,奶奶抱着爸爸,又被家人送了好远才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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