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目光如水的记忆中穿梭,当我想要捧起一滴露水时,却看到了日落。”
这是我很喜欢的一句话,已经忘记了是从哪里无意中读到的句子。
虽然我总是不能理解它的意思,但是我却一直都明白,时间走得太快,我跟不上它的脚步,它让一切都改变了太多。
最近这些天总是在做同一个梦,梦里的莫小菲浑身是血的哭着央求我,不要离开她!我想伸手去抓住她,可她就像是一层空气,我无论如何也触摸不到她的温度。
然后猛然惊醒,一个人望着黑漆漆的夜空有些不知所措。
其实,从我上次回家见过莫小菲以后,心里就总是隐隐约约的有种不好的预感,总是感觉她向我隐瞒了一些很重要的什么事情,每次我说:“小菲,你不要让自己太累了,现在你的精神看起来很不好。”
她总是很虚弱地一笑,淡淡地说:“叶子,别担心我,我现在很好不是吗?你知道的,我一年都难得感冒几次的。”
看着她苍白的笑脸毫无血色,我也只能很无力的一笑。
有几次我看到她的包里总放着一个白色的塑料药瓶,瓶身上的标签已经被撕掉了。我问她那是什么药时,她很慌乱地一把从我手里抓过去,然后神情有些不自然地说:“是维生素,提高免疫力的,你们不都说这段时间我的精神看起来不好吗?所以吃点药补补。”
其实我也一直都知道,莫小菲她是和我们中的每一个人一样的,总是习惯把不好的事自己隐藏在心里。
前些天妈妈在电话里说:“小菲现在挺忙的,每天都要去上课,准备八月份的那个文化艺术节所特办的舞蹈大赛,还说到时候一定要让我去呢,给她加油。这孩子,有出息!”
后来我在网上碰到于洋,告诉了他这个消息,停了好一会儿于洋才发过来一排字:“她应该这么做的,其实,这才是我眼里的莫小菲。”
我打上了一句话:“你还爱着她吗?”想了一会儿,又点击了一下删除键。
其实,每个人心里都会有一段隐藏起来的爱恋,也许那时候年轻、懵懂,不知道什么才是喜欢或爱,但是从那个时候保存下来的爱,也许才是真正的最纯粹的感情吧。
我虽然想像不出现在的于洋有多爱现在的莫小菲,但是我一直都还记得,于洋在他20岁的生日的时候,很坚定地说过一句话:“不管在未来的哪一天,只要我还有呼吸,只要我的心脏还在跳动,如果小菲说她需要我,我一定会放弃所有的一切找到她,即使是在异国他乡,或是正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
后来我把于洋的这句话告诉莫小菲的时候,她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话:“叶子,你知道吗?我想要的,于洋他永远都不可能给我,他能给我的,也永远都不是我真正想要的。”
虽然一直到现在,我还是没有能够完全理解莫小菲话里的意思,但是我知道,莫小菲的心里渴望的,是一份宁静而简单的生活,是那种属于两个人的平凡纯粹的生活。
快要下线时,于洋突然说:“叶子,我下个星期要去你们学校一趟,完成一份调研报告。”
我脱口问道:“苏芊芊来吗?”
然后就开始后悔,这些天不知道怎么回事,我总是在做过一些事之后,再痛心疾首的后悔自己为什么要那么做。
于洋停顿了一会儿说,“我自己。”
然后头像就暗下去了。
我一个人看着电脑屏幕愣了很久,没有回过神来。
那天刚看到于洋时差点没认出来,他的头发比以前长了许多,还戴起了一副薄薄的无边眼镜,直到他一直走到我面前,喊了一声“叶子”之后,我才愣了几秒钟反应了过来。
“我说于洋,你一个学建筑的,怎么还这身打扮呀?跟个搞文学艺术的似的。”
于洋用手挠了挠头,“嘿嘿嘿”的笑了,还是像以前那样,喜欢在笑的时候把前三个字音呼得很重。
我仰起头看着他,正好可以清楚地看到他嘴唇上细细的绒毛已经黑了一片。我的头只能触及到他的肩膀,所以看他的眼睛的时候有些费劲。
看来,时间终究还是会让人在不知不觉中长大的。
我想,那个总是喜欢追在我和路遥后面跑,追到我们以后再伸手去拉我的小辫、被路遥一巴掌打得直掉眼泪的于洋,再也回不来了吧。
时间,它走的怎么就那么快呢?
身旁有几个斜挎着书包相互追逐跑过的中学生,风轻轻一吹,贴在他们额前的碎发立刻就对着天空抖动了起来。
我一直看着他们跑了很远,仿佛自己又重新回到了那个我们一起骑着单车到郊外去看油菜花的季节。
眼前的事物变得有些模糊,我抬头看了一眼于洋,他也正望着那几个中学生消失的路口愣了一下神,藏在眼镜后面的那双眼睛,如水般明亮。
一瞬间,我分不清究竟是我眼底的薄雾模糊了于洋的样子,还是于洋眼里的朦胧模糊了我的视线,只是感觉,眼里酸涩涩的,似乎能挤出水来。
于洋也擦擦眼睛说:“叶子,这北京的风沙就是挺大的啊!”
那天我们几乎快要走完了整条的苏州路,一路上有一句没一句地搭着话,数着脚下的青石板。
好多年了,真的是已经好多年没有在一起这样悠闲的走过路了。
以前常常是莫小菲、路遥我们四个坐在一起傻傻的发呆,安静的走路,或者讲些悟不透意思的冷笑话。四个人和两个人相比,只是多了一半的人数,可是却总感觉,离开的那两个人带走的,是我们在一起时的所有的快乐。
也许我们再也回不到最初的那个样子了。
不知道究竟是时间改变了我们,还是我们给予彼此的距离,让我们一天一天的改变着。
我和于洋并排走着,虽然身高的距离有些大,但是脚下的步子却很一致,有点像军训时“原地踏步走”的节奏感觉。
旁边有一家卖冰糖葫芦的铺子,我转过头对于洋说:“哎,还记得小时候,你为了让我喊你一声哥哥,给我买糖葫芦的事吗?”于洋立刻“呵呵呵”地笑了:“当然记得了!我记得当时还是夏天,为了给你买一串糖葫芦跑了好几条街,一路上我就一直后悔,为什么不说给你买冰激淋呢?后来终于买回来了,我衣服都被汗水湿透了。可是一直等到你把糖葫芦都吃完了也没有喊我一声。唉,那时候我心里真是特别的失望!”
我故意装作不懂:“失望什么呀?是不是因为我全部都吃完了没给你留一个呀?”
“什么呀!我一直以为刁蛮不讲道理的人只有路遥一个人,谁知道我那么看好欣赏你,你竟然还会做出这么没良心的事!那时候我就明白了一个道理,越是没良心的人,就越会伪装自己。”
看着于洋咬牙切齿的表情,我忍不住笑了起来,指了指旁边柜台里的糖葫芦说:“别在这里义愤填鹰地殃及无辜了,不就是串糖葫芦吗,我去买给你。”
于洋拉住我摆了摆手:“你知道的,我向来不喜欢吃酸的东西,我去给你买,我知道你特别能吃酸。”
我赶紧叫了一声:“这次我跟你可没有任何约定呀!”
于洋转过身笑了,然后跑进了那家店里。
看着他修长的背影,我突然就想,也许时间和距离并没有让我们完全改变了什么,只是我们现在都长大了,长大后的我们不能再像小学时那样整天打打闹闹了,也无法像中学时那样天天腻在一起肆无忌怠的开玩笑。这个世界已经开始要求我们,必须要有自己独立的思考和对生活成熟的见解,我们都要完成很多的事,尝试着走很多的路。
这个现实的社会在教我们一天一天的长大,所以我们也只有用大人的眼光去看待这个社会,对待走在这个社会上的每一个人。
于洋突然看着我说:“叶子,你告诉我一句实话,你还恨路遥吗?”
我低下头有些难过的说:“你不应该这么问我的,于洋,真的,我说我从来没有恨过她你相信吗?那段时间我常常在梦里看到她哭,我从来没有见她哭得那么伤心,其实我心里比她还要难过…”
于洋拍了一下我的肩膀,“其实叶子,我知道,小菲路遥你们都是一样的人,是看到对方难过比她还要难过,宁愿去代替她承受任何伤痛的那一种人,你们都善良到总是挖空心思地想着对方如何才能得到幸福。其实,在我刚知道这件事的时候,也不能相信路遥会这么做,但是叶子,也许这就是生活为你所准备的一种考验,看你在友情和爱情面前,如何处理自己的心态。后来我也发现,其实路遥她一直都在顾忌着你的感受,如果她一点都不在乎你的话,也就不会一直在你面前遮遮掩掩了那么久,等着你自己发现然后去揭穿了。”
我看着于洋认真的表情,就像是老师在教学生如何好好学习一样。
我轻轻地笑了,“其实于洋,你以后可以考虑一下做业余的心理专家的。”
于洋笑着敲了一下我的头,然后说:“其实叶子,我真的挺为自己感到骄傲的,我永远都会记得,有三个你们这样美好善良的女孩,曾出现在我的生命当中,让我想要一直珍惜下去。”
我正感动着,突然听到一声大叫:“怎么又没给我留一个糖葫芦啊?你怎么每次都这么馋!”
于洋,暑假我们一起回家看小菲的比赛,然后我们四个再一起骑着单车去看海,好吗?
莫小菲日记
2005年07月07号星期四
还有一个月的时间比赛就要开始了,可是最近这些天不知道怎么回事,总是感觉心里有些忐忑不安的,以前也曾参加过很多次的比赛,但是却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紧张过。
这次大赛有一个很好听的副标题,《梦想在高处绽放》。
这几个字让我有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绽放”一词让我瞬间就联想到了烟花在升空之后的绚烂,然后再烟飞灰灭的殒落,演绎完了一个生命在终结前的所有的华美和壮观。
其实,这段时间以来,身体已经算是很争气的了。每天都是很晚才从练功房里出来,然后等公交回家。
生活也瞬间进入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快节奏的状态,除了双腿和腰部偶尔会有一些酸痛之外,一切都让我感觉到现在的生活特别的真实,是一种我一直都很期待的真实的感觉。
但是有些时候,在某个深夜里我会突然醒来,望着天空中皎洁的月光,脑子里闪着一个奇怪的念头:现在所经历的一切都是在梦中,梦中的一切都是不真实的,我还是会和叶子于洋路遥他们一起上学走路聊天讲笑话,于洋每天还是会偷偷地塞给我一颗阿尔卑斯的糖,笑容很灿烂的看着我把它放在觜里。
没有姜明达,也不曾出现过苏芊芊,更没有那张可恶的化验单。
一切都还是原来的样子。
有时候也会在梦里笑着笑着就突然被某种意识所惊醒,醒来时就已经哭出了声音。
然后我会让自己拼命地回想,回想究竟有没有出现过那张化验单。
有时在舞蹈室里,在某个劈腿或仰卧的瞬间,大脑的思维就会在突然间混乱不清,有种很强烈的感觉,感觉这一定会成为我的最后一次跳舞。
这种感觉让我心烦不已,但是却也总是挥之不去。甚至在某一时刻,我会认为自己已经摆脱不了这种可怕的恐惧症了。
我为梦想,究竟还能坚持多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