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三十九年四月初三。
京城,广安门。
一辆毫不起眼的马车赶着往内城驶去,只是那马车外延上竟坐着一个和尚,让看见的人不禁生出些许好奇。马车里坐着一个清秀少女和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二人穿着打扮都极其平淡,不过却在隐隐中都透着些素雅沉静气。
要说那十四五岁的少女有这气质还说的过去,毕竟年龄到那儿了,都是快要出嫁的年龄了怎么着都要沉稳些。可那八九岁的小姑娘都有这股子气质着实透着不凡。
这马车载着的可不就是瑾华主仆和了因和尚三人么!
撩开马车的窗帘看着外面巍峨的城墙,瑾华还真是有些感慨,前世也不是没到过北京,不过大多是来游玩或是购物的,再不就是会会老同学,对于北京她还真是没有什么深切的感受。
这次从四川回到京城,看着大清朝老北京的青石路,城墙,瑾华却感觉到一股子亲切劲。
马车进了内城,瑾华就不时的撩开窗帘看看街道,好把自己家的方位走向记清楚。瑾华出门的时候还小,对于自己家的府邸还真是记不清了。想想瑾华都觉得有些汗颜,要回家却不识得路。
由于着急回家,瑾华就等不及父亲派人去接了。就给父亲去信说:由于了因大师也有事要进京,随即决定和了因大师一起回京。父亲不用再派人前往四川,只在城门口接应就好。
本来给父亲捎的信是说自己等人要再有近七天才到的,估计这时候父亲还没来得及派人出城呢。瑾华也知道自己是思家心切,路上催着师叔(了因)赶路赶的急了些。幸好师叔还记得自己家的路,否则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进了内城,走了没多久,马车就停了下来。瑾华知道自己这是到家了,可是这时候瑾华突然感觉到一阵没来由的紧张,也不知道父母亲是否还能认得现在的自己。
犹豫了片刻,瑾华还是镇定的和春香下了车。
看着眼前朱红色的大门和门口的蹲着的两个石狮子,和“勇武子爵府”的匾额,瑾华眼眶发潮,这就是自己的家了。
看着瑾华有些发愣,春香径自上前告知门房:“府里的二姑娘回来了,烦请你去禀报老爷,太太一声!”
门房一听立即拔腿向内宅方向跑去。
前几天还听丫鬟婆子们说起老爷把二姑娘的院子整顿的可齐整了,用的摆设物件也都是极美极贵重,就等着去接二姑娘回府了。可是怎么还没等去接,这二姑娘就自己回来了呢?李福有些纳闷,不过他暂时也顾不了这许多了,还是赶紧去通知秦管家和太太的好,省的害二姑娘久等了。也不知道这二姑娘是个什么性子的,要是也像大姑娘一样是个跋扈的,通报慢了自己不挨罚才是怪事呢!想到这,李福有些害怕的缩了缩身子,脚下步子迈得越加勤快,到现在他似乎还能感觉得到上个月板子打在身上的那种撕心裂肺的疼痛。
不过歇歇脚的功夫,佟佳氏就被丫鬟婆子们簇拥着出了正门。看见瑾华,佟佳氏一眼就认出来那就是自己分别了七年的女儿,一时间泪如泉涌。佟佳氏腿脚有些发软的快步上前抱着瑾华,哽咽着:“我的儿啊,我的儿啊,你可是回来了,都想死额娘了!”
虽然瑾华对这一世的额娘佟佳氏没有上一世的母亲感情亲厚,可是感觉到佟佳氏抱着自己有些发颤的身躯,听着那失声呢喃的话语,瑾华也禁不住有些微微抽泣:“额娘,孩儿也想你!额娘~~~~~~~~”
母女俩拥抱了一会儿才分开。佟佳氏这才有些高兴过头的反应过来,这是在大门外呢,况且还有了因和尚这个外人在场,自己还真是有些失态了。随即赶紧安排秦管家负责好好招呼了因和尚,自己则紧紧拉起瑾华的手就往内宅疾走。
行走过程中还不忘吩咐人去衙门通知凌柱,让他晚上早些回来和女儿一起用膳。
瑾华被佟佳氏拉着,心里也觉得暖暖的。一路上也遇见不少丫鬟婆子,看着她们纷纷恭敬地低头向佟佳氏请安让路,瑾华知道自己的母亲在这个家还是很有威望的。安心的同时也有些好笑自己的担心多余,父亲就是不喜欢佟佳氏也不会做出宠妾灭妻的事来,何况这世的母亲佟佳氏与自己前世的母亲还是有几分相像的,父亲应该也是爱重佟佳氏的吧。想到这里瑾华就为父母感觉到开心。
虽说做子女的不应该过多插手父母的感情事,可是从内心里瑾华还是希望父亲能爱重佟佳氏一些,毕竟那是自己的亲生母亲。当然了,瑾华也希望父亲能放开前世的包袱,在这里有个知心的人,活的也开心一些。
母女二人来到佟佳氏的屋里好好叙了一番离别衷肠,又抱头痛哭一番后,才止住了眼泪。瑾华其实没有那么多悲伤要诉说,也就同样没有那么多眼泪要流。毕竟她有着成年人的心智,要不是时常想念父亲,瑾华觉得她在仙峰寺这几年的生活还真是挺不错的。她的心里年龄要说比佟佳氏还大上不少,可是毕竟没有做过母亲,不知道做母亲的苦。也就对佟佳氏的思女之情不能感知甚深。
但是从佟佳氏唠唠叨叨的话语中,瑾华还是感觉到佟佳氏的那种有女不得见的悲伤,感觉的到佟佳氏对自己的思念和疼爱。也就是从这时瑾华从心里接受了佟佳氏,也打算趁自己现在年龄还小多陪陪佟佳氏,省的等将来大了没有机会。
瑾华也知道自己将来是要选秀嫁人的,在这里她没有自主选择婚姻的权利。但是就是这样瑾华也不打算就因为这个婚姻不能自主就开始悲春伤秋起来。自己能重新见到父亲,又有了一个疼爱自己的母亲,瑾华觉得自己已经很幸福了!
人啊,要惜福,不能要求太多!上天已经很优待自己了!
佟佳氏陪同瑾华来到瑾华将来要居住的院子,吩咐丫鬟服侍瑾华沐浴更衣后,转身就去了厨房,佟佳氏想着女儿旅途劳顿,太过油腻的饭食女儿肯定没什么胃口,就吩咐厨子多做些清淡可口的饭菜。
大概过了一个时辰后,佟佳氏来到瑾华的院子,也没见丫鬟,就只见女儿一身淡紫色旗装加粉紫色绣梅花小坎肩,坐在院子里树荫下的一把躺椅上晾头发,微湿的发丝被风吹散开来,飘着淡淡的梅花清香。
走进看着女儿粉嫩红润的小脸,微微合拢的双眼,浓黑狭长的睫毛,小巧挺直的鼻梁,稍稍张开的小嘴,佟佳氏心里泛起浓浓的怜惜。
女儿今年才9岁,却已经7年不在自己身边,那时候她小小年纪也不知道是怎么过的,想着想着,佟佳氏的眼泪就禁不住流下来了,人也跟着有些微微的抽泣。
瑾华听见有声音在耳边响起,从睡梦中睁开眼就看见母亲在跟前哭泣,不禁有些慌神。赶紧询问:“母亲为何在这里哭泣,可是有人欺辱不成?”
看着女儿小小年纪就知道维护自己,佟佳氏心里十分的熨帖。也就微微笑道:“在这子爵府里还没有人敢欺侮额娘,额娘只是心疼你太小离家,现在看你终于回来了心里高兴!”
瑾华见额娘确没什么事,才笑着撒娇:“额娘也真是的,高兴就高兴,干嘛要自己偷偷哭泣?让不知道实情的人还以为女儿一回到家就惹额娘伤心呢!所以啊,就算是额娘为了女儿的名誉着想,也应该少掉眼泪才对。你说是不是额娘?”
“是,是,是!额娘的宝贝女儿回来了,额娘以后肯定每天都高高兴兴的!”看着女儿娇俏的模样,佟佳氏心里真是止不住的欢喜。
这时佟佳氏才想起自己来的目的,女儿7年没回家,回来了怎么也得要先去跟祖母请安才对。随即起身,亲自把女儿的头发梳整齐,首饰穿戴好。看着女儿漂漂亮亮的模样,佟佳氏这才满意的拉着瑾华往老太太的榕华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