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脸上的笑容仍然没有减退,他一直在笑,笑得太过镇定太过愉快,使得那两个男子还包括我都被他的镇定感染了。
所有的人都只能等着这个此刻看上去还镇静自如的男人开口说话。
“萧仪。”他隆重地当着他们称呼我的全名道:“你想得太多了。”
我不想回应他这句话,可是忍不住还说要说:“想得太多的是你,不是我。”
“我不但要想,我更要做,”他看上去十分淡定地说出了下面一段话。
“我想给你的,完全不止这么多,你应该知道,当发生继承时,非婚生子女有权按法定继承或遗嘱继承得到属于自己的份额。”
他不管我一听到其中两个字眼眶抑制不住就发红了,还把这段话继续说完:“我的遗嘱里,不管到最后是你还是你和我的孩子,那一定会有你的名字。”
遗嘱,一个男人,一个比我大实在不少的中年男人说起这两个字,我不知道他真正心底是怎么样的感受,但是我的感受却那么的害怕 。
岁月推着他在他自己的轨道上往前走,百折不挠昂首阔步,为什么他有那么一天回了头,惊鸿一瞥,看到了在他早已经过的路口上有个我,他放慢了脚步还伸出了手,想要在他的路途里添加上我。
我不想接受他吗?当然不是这样,只可笑我到了这个时候还不知为了他着想或试图刺激他,说出了这样的话:“那你也应该知道有一个罪名叫重婚。”
金律师结巴着站起来说:“我,我去下洗手间。”明显他不想对着我们解释这个问题而且还终于看懂了我们之间的关系微妙。那个房地产经纪也赶快扬言要去打个电话跟着站了起来。
陆却旁若无人地回答我:“谁?我还是你?”
我被他这一问楞了,而他终于下定了最后的决心,缓缓吐出了我永远想象不到的惊人秘密。
这也是第一次和唯一一次他对着我说起了他的妻子。
“我,和我的结发妻子没有正式登记过。”
我一听这句话,本来想故作轻松举到唇边的杯子一松,掉落在桌子上,水花一直溅到我和他胸前。
他没有理会也没有解释为什么没有正式登记,马上转过去说:“但是她和我的关系是早在1994废除事实婚姻前就产生的,我本人和双方的家族也早认可我的正式妻子就是她,多种角度出发考虑,我这辈子就是不和她补办手续也不会有第二个法律认可的妻子,而她,并不会关心任何不彻底影响她名分以外的事。”
难怪他从来不对着我发表任何对他和他妻子之间关系的评论,是怕我会以为自己会有机会可以乘虚而入吗?
可是……我真的还没有这样想过。他妻子是真的不关心吗?我只能猜测是因为她也管不了他,这种男人,有谁能够真正约束他?恐怕只有他自己了。我甚至觉得他何必多此一举找个给我两句话就吓跑的律师来和我解释什么,他这样说话找不到破绽的男人,已经快像专家了。
“我的原则上不会有抛妻离子这一条。”他居然这样说:“而你,其实是一个很有魅力的女孩子,要是有一天我老了,我死了,你的年龄也许已经无法认识很多年轻的男孩子,而有男人要为了你抛妻离子,那么,我劝你,无论他是一个什么样的男人,你都要慎重考虑。”
我给他说得掉下了眼泪,无声地落在面前的杯中,为什么他对自己残忍也对我残忍,他的逻辑永远充满了矛盾却又自成一套。他从旁边伸过手却没有为我擦去眼泪,我的眼泪就那样掉在他的手心,他的眼光落在自己手心上的眼泪,一分钟,两分钟……眼泪在手心里消失了,他轻轻地说:“其实,我是自私地想在我有生之年,好把你留在我身边,但是请你相信我,我也尽最大努力想成为你真正想要的那个人。”
可是我不是他的妻子,我想到了可儿,还有他可能有的她,我有点不合时宜地终于问道:“我……是最爱你的人吗?”
这是一个多么虚弱的问句,我一定是给他的逻辑搞糊涂了,还是我对自己这样的爱不再有那么大的信心?他却给这个问句马上难住了。
他难道真的是一个只选择不说和不说假话的人?在这种时候他都没有马上回答我说是。
我的心快变冷的时候,他回答了我。
“你也许并不是最爱我的人,但是你对我的爱,是完全没有杂念,最清亮透明的。”
我听到他这样答我,也完全失去了再追问到底最爱他的是谁的勇气,要是他回答我那是他的妻子,那岂不是真的天经地义。他却又这样说:“但是这个问题完全不重要,现在,我只想问你,你愿意接受我这样一个世俗男人经过考虑后给你的答案吗,那么,也许有一天,我们都能知道,不是最爱,而是更爱。”
我怔怔地望向他,一个世俗男人的有生之年,我多么害怕想到这一点,我是爱他,而想到有一天也许他会先我而去,想起来比我这种无望合情在理的爱更让我害怕,而他甚至没有直接承认我是那个最爱他的人也令我惊恐,可是我嘴里表达出来是这样的意思。
“我不是你的妻子,但是我希望只要我还在你身边,我就是除了她以外的唯一女人。”
对他提出了这个要求后,我马上更害怕了,我看不出这事的可能性,而他,我相信他不会用假话来搪塞我,那么,他的真话会是什么呢?
为了掩饰自己的害怕,我更带着点嚣张地说:“但是就算你答应了我,我也还要考虑考虑才知道自己会不会答应你。”
他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脸上仿佛被幽幽灯光投下了暗影,情感和实际明显在他心中天平上摇摆不定,但是我觉得自己这样要求完全没有错,以前,以前我没有想到他要的真的是这么多,那么我只得也从爱出发,多要一点。
他沉思了那么久,背后很可能还有故事,我再也不想知道,我这一问,要是他同意,那么我要这个城市,我是唯一没有名分也深爱相依相伴他的人,歌声起舞影落也罢,别的女子叹寂寞也好,再也不能插足我于他之间。
谁说我的爱清亮透明?经过了这些人和事,我已经不再完全是他眼中当初的我,我手里捏着自己的青春和爱,像捏着一张牌,眼睛冷冷地看着他,寒冷后面是烈焰。
我如果等到他一句话,这烈焰或者就穿过所有的寒冷和孤寂,在我的容颜和眼神后只为他绽放,我心里默默地对自己说。怎么在这一个短短的时间段里,我才成了最有把握的人。
我的容颜……我的眼光穿过了寒冷和孤寂,却穿不过自己的心意去看到终于有天,因为我这样的要求怎么却促成了那容颜流光拂转,娇美无匹,而那当初的情焰,它在不够空气依然倦困燃烧后,起了烟雾,迷蒙了满天满眼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