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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丹霞

沿着官路从临远城往北去,经过两个还算繁荣的城镇之后,映入眼帘的尽是起伏的山峦,然而显得十分荒凉,很少能够见到大片的林木,活动其间的飞禽走兽也很少,人迹更是罕见。

如果再深入的话,荒凉得更甚些。

很多山脊都是光秃秃的,只生长着一些生命力极其强悍的低矮草木,它们的根系得深深地扎到地下,才能够吸收到赖以生存的水分和养料;地面都很干燥,甚至铺满了厚厚的沙土碎石,狂风起处即舞乱沙尘,浑浊不能得见天日。

这片地域有一个很贴切的名字:荒域。

荒域,有多深?有多广?有无人群居住?没人知道。一般人眼中,荒域就是一块荒凉而死寂的地方,避之惟恐不及,就更不会有什么探个究竟的兴趣。

如果卜风、金刚一路行到如此荒域,不知道他们会做何感想?又会有怎样的决断?

卜风、金刚实在想不到他们苦苦找寻的丹霞山、丹霞派竟然会是在这么一个荒凉到惊人心、动人魄的地方。

看着脚下一一闪过的景象,卜风连初次身处在“飞天”上飞驰的不适感觉都忘却了似的,暗想着自己一个人会不会有勇气走进这么一个地方寻找丹霞山。

守正仙师要自己一路寻来,难道还是有考验我的意思在里边?这个地方气候干燥、炎热难当,不时还可见到漫漫黄沙铺天盖地,尤其忧心的是此地地形千篇一律,长时间在其中奔走难免心浮气躁,如果再加上目的之地遥遥不可期?卜风若有所思,对修道有了新的认识。

卜风有所感触,无语默然;金刚样子却很兴奋,不时还侧过头去,吃力地向着把手扶在自己肩膀上的青衫男子说着什么;祁不离一行很平淡,并不为周围的环境所动,只是认准了方向一路飞驰。

“飞天”逐渐深入荒域,终于来到一处所在,却是别有一番景致:但见连绵起伏的一带山峦之上,竟是长着许多高近丈许的树木,不稠密也不稀疏;树木间暴露出的地面上,可见的也是浅浅的绿色,应该是生长着低矮的各样物种。

这一番迥然不同的景象,让一路见惯了荒芜、凄凉的卜风、金刚眼前一亮,却又听得……

“回来了。”祁不离语声亲切。再看其余众人也都喜形于色。

竟是到了丹霞山丹霞派了?!看到众人的反应,卜风、金刚哪还不知道这处所在就是他们的目的之地?两人也是相视而笑。

众人在一片林木的空地上降下“飞天”,当前即有一条碎石小径,蜿蜒幽深看不到去处。祁不离循着小径当先走去,众人鱼贯跟随。

当光线再度明亮起来的时候,卜风、金刚发现自己已是处在一个绿意盎然、生机勃勃的山谷之中,山谷中央稀稀落落地建着房子。

诸多房子之前,却是竖立着一块丈许高大石,从下往上越发窄、越发尖,让人感觉突兀、凌厉。

走得近了,卜风才看到大石上边刻着的两个字:居处。

刻字龙飞凤舞,似乎还别有蕴味,卜风但觉心神摇动,竟是落在了后面用心揣摩起来。

仿佛中,见到一位穿着白袍的英武男子,挥手之间竟是摄取过来一方巨石,微微打量之后,即以手作刀状,对着巨石连连虚虚挥动,转眼之间只留下一块上窄下宽的丈许高大石块矗立在地,犹如在鞘之剑。

再见英武男子挥指如风,已是在大石之上刻下字来,之后却是朝着一个方向莫名一笑,拂袖飘然而去。

看那大石之上,刻着的赫然是“居处”二字。

此时的怪异大石,竟是如剑之出鞘,凌厉气势直插云霄。

只是一恍惚之间,卜风却宛如经了无数岁月、历了不尽沧桑。当卜风蓦然惊觉过来,发现自己的内衫竟已汗湿,由此卜风知道,当时如虚似幻的一幕幕,却通过一种自己尚不能理解的方式作用到了自己身上。

尤其是英武男子莫名的微笑,卜风竟觉得那是在对着他笑,禁不住再看向大石、刻字,只见大石古朴、刻字苍劲,却再无甚怪异之处。

兴许就是法术使然,我却是少见多怪了:卜风苦笑着摇了摇头,暗笑自己先前想法怪诞。

卜风所不知道的是,几乎在他陷入虚幻之象的同时,地底不知多深处,一处岩浆剧烈翻滚起来,不一会就探出来一个巨大的赤红头颅,明显不是人类,却是吐出人言:

“这个小家伙竟然触动了主人的意志。多少年了……多少年没有人能来到这里了?主人的传承都……小家伙,赶快成长起来吧。”

说话间,巨大头颅滴着岩浆的双目一阵流转,卜风看着大石的一幕竟然清晰鲜活地映照其上。看到卜风跟上众人而去,巨大头颅才缓缓没入岩浆。

“卜风……卜风。”卜风收敛心神,循着声音看过去,只见金刚站在一座房子旁边,正在向自己猛招手。

并没有其他人的踪影,想来已经走到了前边。金刚应该是担心我找不到地方,特意留下来等我的:一想及此,卜风急忙朝着金刚走过去。

卜风一边走着,一边却有点纳闷,老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大一样。直到走近了金刚,听到金刚开口说话,卜风终于意识到了让自己觉得别扭的事情,原来一向行事大大咧咧、说话轰轰隆隆的金刚,从刚才叫自己开始就是把声音压得很低,仿佛怕别人听到了似的。

金刚这是怎么了?卜风很疑惑,一走神就差点没听到金刚说的话。

“卜风,你对着那石头发什么呆呢。我这叫了你半天了。”金刚先是一阵埋怨,转而却是神秘兮兮地说,“卜风,你发现没有?这些人自从到了这个地方,就有些不对。现在,我看更是很不正常。”金刚竭力压抑着自己的声音,后一句更是几乎贴到卜风耳朵说的。

在金刚示意下,卜风看到,在这么些疏落有致的房屋中间位置,独独地立着一间简陋粗糙的石屋,周围诸多房屋隐隐以它为中心散布开去。

以青衫中年为首的一干青衫人,此时正对石屋默然站立,个个神色肃穆之中又透露出沉重。

不一会,就见祁不离倒退着从石屋出来,拱手低头特别恭敬。一直退到青衫中年旁边,祁不离才直起身子,如众人一般默默站立。

紧接着,石屋里边又倒退着出来一人,却是退到石门一侧,才站直了面对着肃立的众人。

这是一位穿着一袭素袍的须发皆白的老者,面色平静如不波古井,神态安详之中又透出让人不能直视的威严。

卜风只觉得眼睛一阵酸痛,连忙低下了头不敢再看,并且下意识地微微俯下了身子,但听到一个苍老的声音:“你们去吧。”,接着又是一片“恭送太长老!”之声。

卜风再抬头看时,已经不见了老者的身影,只有祁不离带领众人正走过来。

“青十一,卜风、金刚暂时安排在‘杂院’。‘派选’之后再依据各自资质另做安排。”祁不离吩咐完毕,领着众人先行离去,而卜风、金刚自然跟着青十一等在了原地。

“青十一……嗨,怎么叫这么个怪名字……你们刚才……”金刚迫不及待地要问问刚才都是怎么回事,然而显然他对青十一“起名”的“好奇”,让青十一很不满:明显可见青十一面上带出了不悦之色。不满之余,青十一干脆挥挥手打断了金刚:“以后你们会懂的。现在跟着我。”

接下来的一路,青十一并不说话,只是紧着个脸当先走着,即便遇着些身着青衫的年轻弟子对他见礼,他也都是草草招呼。

卜风也是满心的疑问,却是再也问不出口,因此很是埋怨地看了看金刚;金刚先偷偷瞥了一眼青十一,之后向着卜风探开双手,露出一副很无辜的表情。

终于,闷闷的三个人来到了一片错落有致的木屋前边,青十一远远地就停了下来,只是用手遥遥地指着一座老旧木屋子,脸上神情也是颇为复杂,说话的声音更是明显地放低,像是怕惊动了什么似的:“屋子里边有个,自称‘老头’的壮……人。你们自己过去找他。”扔下这么两句话,青十一就转身逃也似的走掉了。

“嘿,这个青十一,怎么突然变成个闷葫芦了?还虎着个脸的。也不怕累着。”金刚瞅着青十一去得没影了,终于把憋了半天的话说了出来。

“好像在你取笑他的名字之后,他就不一样了。”卜风若有所思,“里边可能有我们不知道的故事吧。金刚,我们初来乍到的,说话行事最好小心些。”

“嗯。这个,有道理。”金刚抚摸着光溜溜的下巴,很严肃、很深沉地说。

卜风一阵好笑,摇摇头朝着老旧木屋走去,心里边还琢磨着自己更加在意的事情:难道这老旧木屋有什么古怪不成?还是木屋里的“老头”有什么骇人的手段?总觉得青十一大哥刚刚的反应怪怪的,就像是在担心着什么害怕着什么……

会是什么?会怎么样?卜风没有担心也没有害怕,反而既是兴奋又是期待,回头招呼了声“金刚,快点。”就更加快了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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